“要去哪?”
莊曉蝶的衣服實在不適合快步而行,禁步叮叮當當亂響,很不體面。她只得趁張子安不注意,悄悄把鞋換成了運動鞋。
“馬上你就知道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她想知道的話,只要問問蝴蝶和蛾子就知道了,但她沒有問,而是很期待地享受這種未知的感覺。
轉過幾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大海!
漫長的海岸線突然出現在眼前。
卷著白沫的海浪一波波地沖刷著海灘,強勁的海風吹得她鬢發繚亂。
空中傳來海鳥的啼鳴,它們利用上升氣流在空中翱翔,翅膀一動不動,看上去無比輕松。
可能是十月份天氣漸涼,也可能此處水文情況復雜,并非適合下海游泳的地方,海邊的游客寥寥無幾。
稍遠處有幾個人影在放風箏,像是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
低空氣流紊亂,風箏遲遲飛不起來,但這并不影響這一家三口享受天倫之樂,不時能聽到他們的歡笑聲被海風吹來。
“為什么要來這里?”她質疑道。
“看!那個女生是不是有危險?”張子安指著礁石間的一個人影。
從背后看過去,那似乎是一位青春少女,穿著一身淡藍色的無袖連衣裙,白皙的手臂和肩膀在陽光下耀眼生花。
僅以窈窕的背影而言,就足以讓人對她的面容充滿期待。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這位少女并非漫步于礁石間,而是坐在一把輪椅上,似乎是雙腿不良于行,令人感慨造物主的不公。
少女戴著一頂墨綠色的寬檐帽,遮住了她的秀發。
她應該是很珍惜這頂寬檐帽,由于海風強勁,隨時可能把帽子吹飛,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按住帽子。
她是一個人來的嗎?
自己搖著輪椅來到崎嶇的礁石間?
也可能是有人把她推到這里,然后走了,把她這樣一位雙腿無法行走的少女孤零零扔在了海邊。
她的周圍沒有其他人,張子安只能做出這種假設,而不是去設想另一種可能——也許她是無法忍受行走不便的折磨,而打算自殺。
而且……漲潮了。
潮頭一波接一波上涌,海水已經沒過了輪椅的底部,令她的雙腳和小腿浸沒在海水中,水位仍在持續升高。
輪椅被海水沖擊得岌岌可危,一個兇猛的浪頭打過來,就可能把輪椅推翻。
無論她是不是想自殺,張子安都不能見死不救。
更何況,就算她是想自殺,應該也已經后悔了,除了按住帽子的那只手以外,另一只手在努力搖動輪椅,似乎是想讓輪椅調轉方向,駛回到海岸的高處,但是輪子深陷于沙中,輪椅又被海水沖擊得不斷搖晃,她的努力只是無用功。
莊曉蝶穿著的漢服不便于在沙灘上奔跑,張子安松開拉著她的手,匆匆說道:“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把她推回到岸上。”
這時候沒時間多說,更沒時間爭執,不等莊曉蝶回應,他就已經大步沖了過去,邊跑邊甩掉鞋子,做好了萬一少女被海水卷走時入水救人的準備。
一個更大的浪頭打來,輪椅被沖擊得一個踉蹌,傾斜了將近45度。
少女努力掙扎,甚至連按住帽子的那只手都松開了,揮動雙手試圖維持平衡。
墨綠色的帽子被海風吹飛,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在海風中獵獵飛舞,而輪椅也眼看就要傾倒……
一只手及時伸過來,緊緊攥住輪椅后面一側的把手,緊接著又是另一只手。
張子安馬步站在沒膝的海水中,抵抗著海水的沖擊,用盡全身力量扶住輪椅,頭和臉都被飛濺的浪花打濕了。
“別害怕!我來幫你了!”在震耳的海浪聲中,他大聲吼道,一張嘴就有咸澀的海水涌入口中。
每輪潮頭之間都有短暫的間歇,他扶著輪椅頂住一輪浪頭,趁下一輪浪頭涌來之前,使勁拉著輪椅往后拖。
少女的頭發也被海水打濕,她提起手掌遮住臉頰,避免被浪花沖擊。
海水漲得飛快,張子安往岸邊拖輪椅,而海水也步步緊逼,水位始終維持在沒膝的深度。
直到挺過三輪潮頭,他把輪椅往后拖了十來米,水位降低到沒過腳掌的高度。
脫離了危險,他又把輪椅往后拉了幾米,直到腳下踩到相對干燥的沙灘,他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全身幾乎脫了力。
他顧不上說話,只能不住地喘息。
可能是由于轉動不方便,少女一直沒有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不停地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張子安注意到,她的寬檐帽被海風吹到了岸邊,此時正靜靜地躺在幾步遠的沙灘上,就緊走幾步過去,撿回寬檐帽遞給她。
“是在找這個嗎?”
少女如獲至寶,伸長雙臂接過來,端端正正戴在了頭上。
由于她那身淡藍色的連衣裙被海水打得濕透,呈半透明緊緊貼在她的身上,張子安也刻意移開視線,不去直視她,因此沒有看到她的樣貌,雖然之前從背影來猜測,她應該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
喘勻呼吸之后,他回頭望向莊曉蝶,見她也在緩緩向這邊走來,便向她招招手——還是由于少女的衣服濕透了,可能由莊曉蝶來照料少女比較方便。
“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在莊曉蝶走過來之前,他看著其他地方問道。
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似乎搖搖頭。
“你是一個人來到海邊的嗎?離海水那么近,多危險!難道你不知道海水會漲潮嗎?”他又問道。
這次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抬起一支玉蔥般的胳膊,遙指遠處。
張子安踮起腳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汪洋大海里,幾乎是視野的極限處,一只小艇隨波起伏,似乎是一只沖鋒艇,小艇中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但是由于離得實在太遠,除此之外的任何細節都看不清。
“哦,你是跟那個人一起來的?”張子安猜到了她的意思。
她放下手臂,點頭。
“所以你留在海邊,等他回來?”他又問。
她又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