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再次出發。
他們現在已經深入了森林的中心地帶,無論前進還是后退都不能輕易地離開森林。
那群馬鹿依然跟在張子安的身后,落后大約二十米左右,頭鹿蹣跚地走在前面,剩下的鹿閑散地跟在后面,專注地從泥土和草葉上尋找鹽粒。
經過半夜的休息,頭鹿恢復了一些體力,雖然仍然不能跑動,至少走路沒問題。
張子安一開始用鹽引鹿,是想看看鹿群感染朊蛋白的狀況,這群鹿暫時沒有感染和發病的跡象,按理說他沒必要繼續引著它們走,不過他發現鹿有尋找水源的天賦,這在森林里很重要,而且……即使他不再撒鹽,這群鹿似乎也不打算離開。
受傷的頭鹿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回頭凝望——并不是在看后面的鹿群,而是更遠的某些東西。
張子安用望遠鏡看,但只能看到茂密的樹林。
“它在看什么?”老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
張子安搖頭,但心里有隱隱有某種擔心——難道那頭黑熊懷恨在心,一直悄悄跟著他們,準備伺機報復?
有這種可能。
雄性成年黑熊的領地范圍有幾十平方公里之廣,這頭黑熊之前離窩一兩天,大概就是去捕獵外加巡視領地,或者找母熊交配,對它來說,張子安是可惡的入侵者,不僅令它痛苦萬分,還從它手里搶走了食物,難免會記仇。
它忌憚防熊噴霧劑的威力,不敢貿然再次攻擊,而是遠遠跟在后面,伺機而動。
作為森林里的老對手,領頭的公鹿可能有某種直覺,知道黑熊在跟蹤,所以帶領鹿群跟隨張子安,因為它覺得他能輕松擊退黑熊,可以保護鹿群。
張子安能怎么辦呢?他也很絕望啊,無論是鹿群還是黑熊,它們愿意跟就跟著吧,反正他不會在森林里待太久。
一個喜憂參半的消息是,天亮之后,霧氣漸漸散了,露出陰云密布的天空,依然看不到太陽,但好歹能見度提高了。
昨夜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黑熊身上,沒有太關注那只精靈的動向,此時通過電子地圖察看,發現與它的距離更近了,它一直在某處徘徊,沒有繼續跑。
飛瑪斯重新找到麥克的氣味,繼續追蹤。
麥克走的不是一條直線,更近似于S型,為了在森林里盡量擴大搜索面積,所以張子安也只能緊隨他的路線,以免追丟。
斑點貓頭鷹與理查德并排站在他的背包頂上打盹,他也想打盹,昨夜睡得太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是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爭取早些離開這頭黑熊的領地,盡管這往往意味著會進入另一頭黑熊的領地,但他跟其他黑熊又沒仇。
又走了一上午,由于背包逐漸減輕重量,而張子安又適應了森林間的徒步方式,模糊地能感覺出什么地方好走什么地方難行,并且能夠避開一些被枯葉遮擋的隱蔽陷坑,而不是像前兩天那樣一腳踩進去才發現。
盡管如此,由于路線曲折,他在森林里的直線距離沒走出多遠。
中午吃完飯,繼續上路。
走著走著,原本一直安靜地站在背包上的斑點貓頭鷹突然躁動起來,它張開翅膀,在背包頂上嗚嗷亂叫,還焦躁地轉來轉去。
理查德像個受氣小媳婦一樣被擠到背包邊緣,再擠一下就要從背包上掉下去了。
“嘎嘎!本大爺虎落平陽,你這只貓頭鷹不要欺人太甚!”它色厲內荏地叫囂道,身體卻不斷后退。
張子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覺到背包上兩只鳥折騰得挺厲害,讓理查德安靜一些,別欺負新來的。
理查德憤憤不平,明明是自己被欺負。
又往前走了十幾分鐘,張子安突然感覺背包又輕了些,同時聽到理查德大快人心地叫道:“嘎嘎!這只蹭飯吃的終于滾了!算你識相,記住以后不許在本大爺面前出現!”
張子安回身抬頭,只見斑點貓頭鷹已經落到旁邊一根橫生的樹枝上。
他今天早上檢查過它的傷勢,灼傷還沒有完全好,當他試著牽動它受傷的那側翅膀的時候,它會緊張地縮回翅膀,而另一側就沒事,所以他估計傷處依然有痛感。
“我們得繼續往前走。”他指著前方對它說道,并且反復說了兩遍,還伸長胳膊拍了拍背包頂部,示意它回來。
它轉頭左顧右盼,依然雙爪緊握樹枝,沒有回到背包上的意思。
張子安原地等了兩三分鐘,權當是休息,但不能一直等下去,只好向它揮揮手告別,“好吧,那再見吧,以后多加小心。”
理查德終于能獨占背包頂部的王座,一直在催促他趕緊走。
在他休息的時候,飛瑪斯沒有休息,跑在前面探路,這時它小跑回來說道:“前面有人的跡象。”
“哦?”張子安一驚,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進入森林差不多三天了,由于走的不是官方推薦的徒步路線,一路上連半個人影都沒遇到,按理說聽到有人跡出現,他應該像是他鄉遇故知一樣高興,但什么人會在這樣的森林深處出現呢?
“是梅根?”他問道。
飛瑪斯搖頭,“是很多人的氣味,還有很多動物的氣味,甚至還有很濃的汽油味和機油味,和……血腥味。”
他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了,“是屠宰場!”
能符合這些條件的,在森林里恐怕只有屠宰場了。
難道……
他又抬頭望向斑點貓頭鷹,難道這個小家伙就是撞到屠宰場的電網而受傷的?
建造在森林里的屠宰場,如果不架設電網,肯定會有很多食肉動物和食腐動物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給屠宰場的設備和員工造成很大的麻煩與威脅。
怪不得它不肯往前走了,大概是認出了這附近的地形,知道傷害自己的電網就在前面,它對被電擊時的痛苦記憶猶新,所以害怕得不敢繼續前進,即使傷還沒好,也不愿待在他的背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