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府在南境,地理水文豐富,奇觀眾多,白馬尤甚。
其中最著名的是一座丹山,山石呈七彩,上有虹泉流出,秘法炮制之后會得米粒大小的七色丹珠,極為珍貴。
昔日在東元國下,求之不得,如今被貞陽國占領,自是無比重視。
而此刻,白靈玉、荀玉一行人等便在白馬縣的丹山上,陪著一位貴客巡游賞玩。
這貴客乃崇玄院來人,二品巡察使,定期派到地方糾察風氣,姓閆,單名一個方。此人家世夸張,祖上出過三任道錄,乃一等一的名門望族。
閆方自幼呆在京都,外界甚少了解,只知一路飛黃騰達,步步高升,據說本身修為高遠,非常人所能及也。
這會兒,他正在丹山的一方角亭里,周圍擠滿了地方要員,無不討好奉承,氣氛和樂。而在外圍,白靈玉搖了搖頭不屑上前,道:“走,我們過去說話。”
他帶著荀玉走到僻靜處,隨口道:“聽聞閆方乃大能之士,但我瞧著頗為普通,奇怪奇怪。”
“許是人家不欲彰顯,用了什么掩飾之法。我聽說他極擅一門神通,就算隔著一座山,但只要一掌打過去,也能打到對方,有機會真想見識一下。”荀玉笑道。
此時距顧玙外出游歷,已經過了兩年。
荀玉也晉升出竅期,但跟老顧一樣,等待名額候補。這次是來看望老師,正趕上欽差巡察,本著混臉熟的意思,就被帶上同行。
“千金之子戒垂堂,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輪不到他出手,還不是我們這些人跑腿。”
白靈玉已是神游期高手,卻面色郁郁,不復之前瀟灑。近年來朝中變動,李大人又被貶斥,保守派抬頭,跟東元國蜜里調油,搞得他們這一派都很不爽。
倆人調侃了幾句,遂轉變話題,白靈玉問:“你那弟子外出兩年,境況如何?”
“前陣子剛有信傳來,說還在草原玩耍。”
“玩耍?呵呵,總歸年少啊!”
白靈玉笑了笑,揮手布下禁制,道:“你二人皆成出竅,理應上調,但治所中頗有阻礙,我也不好行事。再等等,若可行,你們會來治所幫我,若不行,約莫會去哪個府觀任職。”
“我明白,全憑老師斟酌。”
荀玉也知此事急不得,心態倒好。
“妙極!妙極!當浮一大白!”
“此作一出,余詞盡廢,今日三生有幸啊!”
“哈哈哈!”
倆人說著話,那邊忽傳來一陣浮夸的稱贊,卻是閆方寫了首詠丹山的詩詞,眾人正在溜須拍馬。
“唉……”
白靈玉愈發煩悶,沒辦法,任何一個組織存在久了,都會出現一些蠅營狗茍的家伙!
“報!”
“讓開!十萬火急!”
正此時,天邊一片云朵嗖地卷來,落地化作一位道人,急聲道:“稟諸位大人,南疆偷襲入侵,一夜攻下三縣,已經逼近府城了!”
“什么?”
“怎么可能!!!”
這消息如晴天霹靂般,將眾人炸的亂七八糟,稍緩再問詳情,原是南疆生民不知何故,突然夜襲邊境,又長驅直入,先鋒營距長歌府已不足百里。
“守軍呢?南境守軍呢?”
“半數被斬殺,半數潰敗,退守各地城池。”
“對方來了多少人?”
“不少于七萬之眾!”
“七萬!南疆瘋了么??”
眾人又驚又懼,南疆一共才多少人口,這是舉全族可戰之兵了?緣由何在啊!
在場的有府城官員,還有治所、府觀、當地縣觀的道官,陳靖作為知府,不得擅自離開,由他在長歌府坐鎮,還能稍稍放心些。
“大人,現在如何是好?”
閆方品級最高,旁人紛紛詢問。
“莫急!馬上與治所聯系,令修士趕赴府城,各地駐軍想必也聽到消息,定會趕去救援。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守住府城!”
“那南邊諸縣呢?”
“無暇顧及,只能自求多福了!”
閆方極為果斷,面色凜然剛毅,高聲道:“諸位,我將隨你們一同前往,擊退生民,佑我長歌!”
此言一出,大大感染了現場氣氛,白靈玉也頗為疑惑:莫非此人是真高士,并非浪得虛名?
旁邊的荀玉卻神色大變,因為被舍棄的幾座縣城中,恰好就包括青云縣。
龍云鳳和陸玄英還在那里!
東元國以南,南疆以北,本是一片互不往來的荒原,界線分明。
而現在,這條界線卻被黑壓壓的大軍所淹沒,數不清的的生民戰士撒著歡的往前沖,似要將那些討厭的北人活活撕碎。
大軍中央,巫祖和幾位長老立在其間。
“巫祖,我有一事不明。”
一位長老面帶疑惑,道:“此前那啟元國多番勸說,您都沒有答應,為何這次應允出兵?”
“因為燕舟給了我們一份拒絕不了的禮物……”
巫祖露出半張美艷半張腐爛的面孔,沙啞著笑道:“有了它,我們可以培育出一位真正的巫,損失再多的兒郎也在所不惜!”
“巫!”
幾位長老齊齊失聲,隨即顯露出一股更加駭人的狂熱和信仰。
“合罕!”
“合罕!”
“合罕!”
陰山腳下,橫尸遍野,血水流淌成河,染紅了大片草場。無數食腐獸被吸引而來,又畏懼人氣選擇在遠處觀望。
幾只鷹隼在天空盤旋,聲聲啼鳴混合著萬軍高呼,似在歡慶著新王加冕。
死尸、鮮血、戰馬、士兵、敗亡、勝利,具有強烈對比的幾種事物出現在一個場景中,更顯得震撼且激蕩人心。
托婭騎在駁獸上,單手舉著那桿方天畫斧,槍尖上挑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必勒格!
駁獸奔騰,在各軍陣前不停巡走,每到一處必是山呼海嘯的歡呼。
她花了兩年的時間,徹底干掉了必勒格部,占據了大草原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依仁臺部,首領老矣,虎威仍在,但后繼無人。
可以說,她已經算是草原霸主!
顧玙帶著圖依站在人群中,心情頗為復雜,甭管她是媳婦,還是小肥皂,還是女兒,還是老晁……反正都有一種長大成人,要離開遠去的趕腳。
他幫了不少忙,但也沒吃虧,真找到了一種比參水猿更高級的水行血脈,足夠與神游期配合使用。
“喂,我們不過去么?”
倆人站了一會,圖依見許多重臣紛紛上前,將托婭圍在中間,忍不住問道。
“我們過去做什么,等價交易而已,再說……”
“嗡嗡嗡!”
“嗡嗡嗡!”
顧玙忽被一陣顫動打斷,眉目一怔,隨后取出一枚玉玨,探入神念讀取消息,竟是一連三道:
第一道是治所的,“南疆來襲,趕赴府城支援!”
第二道也是治所的,“所有游歷修士即刻回返!”
第三道是荀玉的,“青云被圍,多加小心。”
南疆偷襲,府城有難,青云被圍……
幾個關鍵詞不斷在顧玙腦中跳動,亂了亂了,整個長歌府都他娘的亂成一鍋粥了!
“南疆與貞陽開戰了,你想留在這兒還是回家?”他問。
“我……”
圖依半天才理順,也嚇了一跳,支吾道:“我回……”
“好,我這就返程,順道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家!”
圖依連忙搖頭,道:“我想去那個山里。”
“山里?”
顧玙一愣,哦,是當初住過大半年,還建立營寨的那座山。
他沒空管這個小姑娘是斯德哥爾摩癥候群,還是什么,總之也很神奇,自己對她竟非常信賴。
“去那里也好,我們可能會往哪個方向撤退,你替我看好營地。”
二人說走就走,連招呼都沒打。
待托婭沖開人群,想找他說話時,發現人已經不見了,不由冷哼道:“哼,人跑的倒快!”
其實她對這個所謂的陳昱,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就不知是爹還是兒子了。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拉稀趕上打噴嚏。
貞陽在為南疆的突然出兵舉國震動時,六七年來一直蜜里調油,被視為親密盟友的啟元國終于露出了爪牙。
貞陽仿佛遭遇了跟東元國一樣的命運,猝不及防,被南北夾攻,一夜丟數縣,但好就好在它的領土廣闊,有足夠的縱深,而且在前線坐鎮的是陳靖,實打實的能臣。
暫不提朝中如何調遣,單說青云縣。
龍云鳳現在非常恍惚,數年前她還在攻打這座城池,現在卻要拼命守護。而且過程也類似,同樣是小分隊出擊,要拿下青云做后方支點。
只是那時交戰的都是正常人,此刻卻是一群鬼怪難分的家伙,個個奇形怪狀,擠在城外無形中就帶來了一股壓迫感。
“不要慌,不要慌,我們有禁制,他們沖不上來!”
龍云鳳一邊安撫眾人,一邊操縱著樞紐玉盤,見對方進進退退,顯然也在試探禁制的攻擊范圍。
“找死!”
她忍著性子,好容易抓住一個機會,在城頭凝聚一根巨大的金色弩箭,瞄準那個領頭的射了出去。
結果對方化作一股黑煙,遠遁百丈,只受了點輕傷。
“這樣下去不行!”
她狠狠拍了下墻頭,己方貌似占據優勢,實則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被攻破。她可沒忘,當初小師弟是怎么潛入城內的。
“這樣下去,確實不行……”
旁邊忽有聲音傳來,卻是一直沒動靜的陸玄英,她觀察了敵方半響,忽道:“開城門!”
“什么?”
龍云鳳還以為聽錯了,下意識的盯著小師妹,結果對上一雙似從未見過的眼睛,頓時心里一跳。
“我說開城門!”
陸玄英伸手虛空一握,整段城墻上的溫度驟然飆升,熱浪滾滾,一把火紅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熾焰沖天!
(終于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