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日，三江鎮。
小鎮以北十里處，有一小山坡。山坡三面立著三塊不同的領地石碑，構成一個正三角形，正是三大行省交匯點。
早在三天前此地就被戒嚴。
豹韜軍、川北城邦聯軍以及湘南城邦聯軍各守一方，嚴陣以待。這哪像是簽協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幫派火拼呢。
山坡頂上擺在一張案幾，三張木椅，南一北二。無論案幾還是木椅都是最簡單的結構，一眼就能看穿，藏不住任何東西。
早上九時許，三路人馬分作三面朝小山坡匯集。
南面一路打頭的，正是騎乘小青的歐陽朔。許褚騎著青蚨馬跟在歐陽朔身后，豹目四顧，兇光閃閃，讓人不敢接近。
其后才是侍衛隊跟三千神武衛。
到了山腳，歐陽朔下馬，僅帶著范蠡一人走向山坡頂。
同一時間，西門大官人跟彩云之南也從兩側過來。在他們身后，各自跟著一位領主以及一位官吏。領主是城邦安排的，負責例行的內部監督；官吏則是跟范蠡一樣的財政官吏，負責解釋貿易協定條文。
歐陽朔微微一笑，率先打招呼：“西門領主，彩云領主，久仰了，請坐！”跟著就在南面木椅坐下，范蠡站在歐陽朔身后。
西門大官人跟彩云之南對視一眼，暗自苦笑不已。
眼前這一位他們不是第一次見，真正打交道卻是第一次，果然強勢啊。這么一來，他們到像是來做客的，主客關系立即定下。
這種時候兩人也不好計較，略顯僵硬地打過招呼，順勢在北面坐下。跟來的領主跟官吏，同樣站在他們身后。
歐陽朔眉頭一皺，感知到站在彩云之南身后的那位領主有些緊張。
“是因為今天的大場面嗎？”歐陽朔暗自嘀咕。
他無從揣測對方緊張何來，只是暗暗戒備起來。對今天的這一場簽約儀式，心懷不滿者可不少，歐陽朔絕不允許被破壞。
“開始吧！”
歐陽朔轉頭示意范蠡，面上沒有一絲異樣。
范蠡會意，將早就準備好的貿易協定，一式三份，放到案幾上。
貿易協定的磋商早在幾天前就開始了，細節也都已敲定。范蠡著重強調的兩條條款，歐陽朔沒有異議，就此定了下來。
兩大城邦是沒有多少討價還價余地的，即便山海城設下門檻，他們依然能從這一份貿易協定中獲取巨額利潤。
荒野求著跟山海城合作的領地，不知凡幾。
歐陽朔決定跟兩大城邦合作，建立貿易渠道，除了北境安全戰略考量，其中還暗藏其他“野心”。從進入荒野開始，他的“養蠱”戰略就沒斷過。
只是階段不同，有著不同的變種，也越發隱秘。
無論是太平天國，還是嶺南城邦，都是在歐陽朔覺得已經養肥了的時候，方才進行收割。
過程中雖然有風險，卻是收獲巨大。拿下的各郡底子都還不錯，經過一段時間經營，就能獲得豐厚回報。
到了這一階段，“養蠱”實則還在繼續，只是目標已經悄然轉移到兩大城邦身上。如果他們領地商貿發達，未來拿下，山海城自然也跟著獲益。
帶著周圍領地跟山海城“共同成長”，等“長熟了”再進行收割，這便是“養蠱”的精髓了。
要不然這些領地跟山海城差距太大，即便拿下，也要費盡心思去經營。
這是陽謀，無計可破。
“對協定內容，兩位沒有異議吧？”歐陽朔笑著問。
“沒問題。”
西門大官人跟彩云之南并不知道，山海城跟其他領地簽的是怎樣的貿易協定，因此根本看不出其中的貓膩。
他們即便本能地感到有一絲不妥，也無從反駁。
“那就好，簽約吧！”
歐陽朔拿起毛筆，率先簽上他的大名。
這份貿易協定是具備法律效應的，絕非兒戲。任何一方違約，都得承擔巨大的風險。
這樣一份協議，也是讓兩大城邦安心的籌碼。
“有了它，想來是不會遭遇山海城攻擊的。”領主們如此想。
事實上又怎會如此簡單。
兩大城邦如何運作歐陽朔不清楚，但是山海城在兩大城邦內可是都埋著暗棋，想要做出兩大城邦毀約的“假象”，太容易不過。
所以說，即便這樣一份有著法律效應的貿易協定，在聰明人眼中也不可能是一枚永遠的護身符。
這是荒野，哪來的真正長久和平。
就在歐陽朔準備簽第三份協議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歐陽朔突然感到一股殺意撲面而來，更讓歐陽朔驚駭的是，這殺意竟不是沖著他來的，而是站在他身后的范蠡。
“不好！”
歐陽朔想都沒想，直接站起，擋在范蠡跟前。
“嘭！”
伴隨著一聲槍響，一顆子彈破空而至，“噗嗤”一下，于電石火光之間鉆入歐陽朔左肩，這個時候的歐陽朔都還沒有完全站起身來。
差一點，子彈就要射入他腦門。
歐陽朔立時感到一股鉆心之痛，整條左臂頓時無法動彈，他能清晰感知到，子彈射入皮膚，撕裂肌肉，差一點就要擊碎肩胛骨。
如果不是歐陽朔修行到家，《黃帝內經》增強了他的皮膜韌性以及筋骨強度，如此近距離遭遇火槍射擊，怕是立即要骨骼粉碎。
“刷”的一下，歐陽朔拔出腰間赤宵劍，寒光凜冽。
抬頭望去，襲擊者果然是站在彩云之南身后的那位領主，手中的西洋短槍冒出的白色煙火還沒徹底散去，兀自在空中飄蕩。
“好膽！”
歐陽朔一個錯步，啟動云龍九紋戰靴自帶的游龍身，身子化作道道殘影，瞬息之間就繞過案幾出現在那人前方，赤宵劍已是架在對方脖子上。
“敢動一下，立即讓你見閻王！”歐陽朔寒聲說道。
那領主也是一位年輕人，像是還沒從變故之中反應過來，望著架在脖子上的寶劍，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
按計劃他是能一槍了結范蠡的，他手中的武器可是一柄特制西洋火槍，是他背后主子花了大價錢才搞到的準神器。
范蠡是商圣，更是山海城文官集團四巨頭之一，一旦在這種公開場合被殺身亡，豈曰無衣必定會震怒不已，預定的簽約儀式自然也就無法進行。
震怒的豈曰無衣，怕是會立即向兩大城邦開戰。
如此，他背后主子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此人斷沒想到，豈曰無衣的感知竟如此敏銳，一點殺氣泄露都被察覺，于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范蠡。
至于廢掉豈曰無衣一條胳膊，根本無濟于事。
對玩家而言什么傷勢醫治不了啊，最不濟也能通過轉生恢復正常。在他們想來，像豈曰無衣這樣的大領主，身上必定是帶著替身娃娃的。
打一開始他們就將刺殺目標鎖定在范蠡身上，沒想到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既然失敗，也沒什么好說的。”青年領主恢復平靜，自接到計劃一開始他就非常清楚，刺殺行動無論成敗，湘南城邦都沒了他的立足之地。
后路，他背后的主子早已安排妥當。
直到歐陽朔制伏刺客，在場的其他人方才反應過來。
“麟焚，你在干什么？”
彩云之南非常憤怒，雙眼冒火。彩云之南憤怒，不僅是因為刺殺，更是一種被無端背叛的怒火，城邦出了這么一檔子事，簡直讓他顏面掃地。
看西門大官人陰沉的表情，就知道這位盟友是如何憤怒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麟焚，也就是那位刺殺者，神情平靜。
“你。”彩云之南氣急，狠狠說道：“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彩云之南轉頭看向歐陽朔，誠懇說道：“無衣領主，我發誓，這完全是麟焚的個人行為，跟湘南城邦一點關系都沒有。此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彩云之南現在只希望澄清誤解，撇清麟焚跟城邦的關系，盡力挽救。
歐陽朔還沒說話呢，山下的侍衛隊跟神武衛已是炸了鍋。想到沒想，在許褚的帶領下，就要沖到山頂來。
見此，布置在其他兩個方向的城邦聯軍也是蓄勢待發。更遠處的大部隊得到消息，也在悄悄移動。
一個不好，怕是就要引發一場大混戰。
歐陽朔見此，暫時來不及理會彩云之南，向著山下喊道：“都給孤站住！”
“君上！”許褚有些著急。
歐陽朔不得不再次強調一遍，“不要上來。”
“諾！”
許褚一咬牙，點了點頭，機警地注視著四方，隨時做好大戰準備。
彩云之南跟西門大官人這時也跟著反應過來，及時制止了各自聯軍沖上來，如此才算化解了一次危機。
回頭想想，他們心中陣陣發寒。
一個不好后果就不堪設想，背后之人的用心著實險惡。
歐陽朔肩頭還在流血，他卻是不在意，臉上還露出笑容，對彩云之南說道：“彩云領主不必介懷，這點小伎倆我還是能看穿的，些許插曲影響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