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殺神白起在蒼城縣放的一把大火,是狄青和南盟噩夢的話,那么他們的噩夢,還遠沒有結束。
八月二十三日,更樓縣。
清晨時分,大自然還沒有蘇醒,荒野中靜悄悄的。露水在枝頭匯聚,形成一個個小水滴,在晨光的映射下,晶瑩透亮。
盟軍左路軍的臨時營地,同樣是一片沉寂。昨日下午,中軍大勝的消息,已經傳到營地。整個左路軍,一下就松懈下來。
唯一的意外,估計就是晚上蒼城縣方向傳來的火光。
只是兩城距離太遠,左路軍根本就不知道,蒼城縣又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中軍在舉行篝火晚會,慶祝這一場勝利呢。
突然,寂靜被轟隆隆的馬蹄聲打破,驚起無數飛鳥走獸。
大量的露珠,被戰馬沖撞的四濺而起,拋向高空,映襯出整個世界。就像一副恬靜安詳的田園水墨畫,突然間闖入一個喧囂的雜技團一般。
空氣中,頓時彌漫起硝煙的味道。
一直按兵不動的兵仙韓信,終于露出他的獠牙,在敵人最虛弱的時候,給予其最致命的一擊。
這就是韓信,一位讓人捉摸不透的刺客。面對獵物,韓信擁有足夠的耐心,又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洞察力和決斷力。
不出擊則已,一擊必致命。
昨天晚上,得到白起傳信,韓信就在策劃這驚天的一擊。
駐扎在更樓縣的豹韜軍團第一師團,傾巢而出,配合城外的龍驤軍團第二師團,突然對盟軍的左路軍營地發動襲擊。
兩大師團,一南一北,一前一后,對敵軍營地實施包夾。
左路軍的營地,只是一個臨時營地,就連木墻都沒有建。無數的帳篷,雜亂無章地布置在一起,活脫脫一個難民營地。
兩支大軍,以最快的速度,像尖刀一樣,突入營地當中。
方才還寂靜無聲的營地,突然間喧囂起來。巡邏軍士的叫喊聲,軍官的集合聲,戰馬的嘶鳴聲,甚至還有戰士的呼嚕聲,匯聚到一起,讓人心煩。
沉浸在美夢中的左路軍,士卒們個個睡眼朦朧,哈欠連天,他們在軍官的呵斥下,匆匆披上冰冷的鎧甲,拿起長矛,走出營帳,準備迎敵。
整個營地,亂成一鍋粥。
騎兵找不到戰馬,士卒找不到軍官。
匆忙迎戰的左路軍,面對山海城的精銳之師,毫無招架之力。整整八萬盟軍,被不到三萬的山海城大軍,像驅趕綿羊一樣,殺得抱頭鼠竄。
戰馬在嘶鳴,熱血在飛揚。
羅士信率領的騎兵師團,是山海城僅次于禁衛師團的精銳部隊,上萬金甲鐵騎,猶如天神一般,將數日以來積攢的憤懣和憋屈,一下子全部宣泄出來。
長槍出擊,刀光寒咧。
神兵天降!
各路騎兵,在羅士信的指揮下,分進合擊,將整個營地切割的七零八落。盟軍的左路軍,根本就無法集合到一起。
但凡聚集超過一千之數,就會被金甲鐵騎沖散開來。
魏章統領的輕型步騎混合師團,同樣不甘落后。在營地中,穩步推進,或合擊,或包抄,或圍殲,將無數的敵人拖入死亡的深淵。
戰爭打到這個局面,盟軍已經無法組織起攻勢。就算狄青在此,怕也無濟于事。更不用說,統領左路軍的,只是一位尋常將領。
他既無能力,在亂中取勝;也無威望,幫助大軍穩住陣腳。
整個左路軍,本就是由數十支盟軍臨時拼湊而成。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其弊端就暴露無遺。整支大軍,頓時變成一盤散沙。
數十路大軍,各自為戰。
亂局之中,士卒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跟自家領地的軍士聚集到一起。
越是如此,越是混亂。
統兵大將,既無法看清戰場全局,又指揮不動大軍。一支軍隊,一旦失去聯絡的指揮中樞,崩潰就在眼前。
最終,只能是全線的崩潰。
數萬大軍,鬼哭狼嚎,被打得是丟盔棄甲,狼狽逃竄。
盟軍的左路軍,就這樣被徹底擊潰。
韓信的這一刀,既準且狠。
此役,山海城大軍斬敵一萬五千余人,俘虜四萬余人。整支左路軍,就只剩下兩萬余騎兵,狼狽不堪地逃往云安縣。
這還不算完。
韓信下令,由魏章師團負責打掃戰場,收押戰俘。羅士信師團,則繼續追擊,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夠一舉攻下云安縣,端掉他們的老巢。
要知道,現在的云安縣,可也是沒有一兵一卒。盟軍左路軍一破,擺在大軍面前的,就是一馬平川的大道。
韓信這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羅士信率領騎兵師團,乘勝一路追擊,就像削洋蔥一樣,將狼狽逃竄的兩萬盟軍,一層一層地削去。
無數墜落馬下的尸體,鋪就一條地獄之路。
盟軍的騎士,只恨坐下的戰馬跑得不夠快。他們根本就沒想過,就算是殘部數量,都比羅士信師團的數量要多。
這支殘部,已經徹底喪失斗志,根本就不敢應戰。
唯一的念頭,就是跑,拼命地跑。
只要跑過同伴,他們就有生還的希望。
一路上,上演了無數的人間慘劇。在一些狹窄的入口,無數的騎兵,為了快速通過,不惜將同伴踢落馬下。
同袍相殘,無過于此也。
乃至趕到云安縣城外,兩萬盟軍殘部,整整被削去一半。
如果不是狄青率領的中軍殘部,剛好回到云安縣,估計云安縣就要淪陷。
韓信的這一擊,等于將盟軍推向末路。
羅士信率領騎兵師團,在城外轉了一圈,見找不到攻城的機會,才帶領所部,拍馬而回。
心中的這口惡氣,總算是出了。
城頭之上,南盟成員看著離去的騎兵,松了一口氣,臉色煞白。當即,他們立即傳令,命令右路軍立即回撤云安縣,一切從長計議。
云安縣,領主府。
慘淡,死寂,鴉雀無聲。
一股絕望、破敗的空氣,充斥在大廳之中,久久不散,讓人壓抑不已。
南盟成員,包括肇慶郡北部的諸領主,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從天堂跌落地獄”,什么叫“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痛”。
昨天下午,他們還在慶祝史詩般的勝利,載歌載舞。一覺醒來,卻發現整個世界,已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已經陷入絕境之中。
想想昨天授意手下在論壇上發的炫耀貼,諸位領主羞憤難當。
丟人啊,丟人!
這一下,南盟是真的在中國區“出名”了。
如果說,中軍的失利,只是讓盟軍折翼的話;那么左路軍的折戟,就是要將盟軍拖入地獄的深淵。
僅僅一天的時間,二十八萬盟軍,就只剩下十一萬,夭折一大半。
勝利,能夠掩蓋無數的丑陋。
而一旦失敗,這些丑陋,就會變本加厲地跳將出來。
率先發難的,就是南盟成員。
在阮平的授意下,他的親信一一站了出來,公開指責大軍統帥狄青。
“蒼城縣的失利,全是大軍失察之故。勝利之后,統帥部掉以輕心。敵人在城中設下如此驚天的陷阱,中軍竟然毫不察覺,難辭其咎。”
“不錯。這個時候,作為全軍統帥的狄青,必須站出來承擔責任。”
“同意!”
“必須嚴懲!”
“大軍失利,主將無能!”
一時之間,大廳內,全是討伐狄青的聲音。
天知道,就在昨天下午,就在同一個地方,同樣的一批人,還將狄青夸到天上去,說狄青是超越白起的不世神將。
轉眼之間,狄青就成了眾人口誅筆伐的對象。
討伐狄青,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將矛頭指向站在狄青背后的禾佛。阮平正是要借此機會,一舉將禾佛從盟主的寶座上拉下來。
禾佛坐在主位,面無表情。唯一的動作,就是用眼神,制止狄青說話。他心里非常清楚,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錯的,還不如什么都不說。
聯盟之內,不是沒有禾佛的親信。
有反對的,自然就有支持的。
“誰能想到,殺神白起竟會如此的冷酷無情,將全城的百姓,都置之不顧?因此,蒼城縣之敗,純屬意外。狄青將軍制定的戰略,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唯一的問題,就是我等常人,根本無法揣度白起那等殺神的思維。”
“不錯。此戰之敗,非戰之罪。”
“怎么無罪?最起碼,一個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吧?”
一時之間,整個大廳,炒成一團。
聯盟的分裂,就在咫尺之間。
不管怎么說,經此一敗,禾佛在聯盟中,已是威信掃地。
阮平見此,沒有再咄咄相逼。畢竟,他的目的,只是將禾佛拉下馬,而不是要將整個聯盟,推向分裂的深淵。
那樣的話,只能是兩敗俱傷,對誰都無益。
不得不說,阮平這位世家公子,對宋文還是要強上一點的。其手腕和見識,相比常人,已是不俗。
但凡有機會,此人一飛沖天,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