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和王老太太走了,王寧安眼睛里的怒火在燃燒,從里到外,就像是個憤怒的火球,釋放著可怕的溫度。王寧安算是看明白了,王家也分出了三六九等,二伯因為是讀書人,就碰不得,連帶著崔氏橫行霸道,無所顧忌。
老太太絲毫不顧崔氏打人在先,不給飯吃,又污蔑辱罵在后,竟然只是逼著自己去下地干活兒,挑水劈柴,連妹妹都躲不過!
王寧安實在是忍無可忍,我可不是面捏的,為了自己,也為了妹妹,都必須奮起反擊。眼前的局面對自己實在是太糟糕了,崔氏得了王老太太的許可,往后肯定會變本加厲,有多少活兒都會甩給自己和妹妹,稍有不對,就會受罰,小日子沒法過了。
要想擺脫不利的局面,只有兩個辦法,一個就是盼著老爹和老娘趕快回來,讓他們替自己做主,可是老爹陪著老娘去奔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而且就算回來,老爹敢對王老太太說什么,這些年因為老爹堅持練武,弄得老太太對他很不滿,鬧到最后,無非是爺倆一起受罪而已。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主動找回馬匹,洗刷冤屈。
所有的不公平待遇,都是因為所謂的丟馬事件。只要把馬匹找回來,就沒有理由逼著自己干活了。
而且王寧安懷疑是堂哥王寧宏拿走了馬,如果真是他干的,這就是熱鬧了,崔氏自己的兒子犯錯,卻讓王寧安遭了無妄之災,看你怎么自圓其說!
對了,會不會是崔氏故意讓兒子偷走了馬,然后找個借口對付自己?
王寧安已經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崔氏了。
無論如何,都必須把馬找回來。
為了不淪為可憐的童工,王寧安決定要拼了!
打定了主意,王寧安叫過來妹妹。
“哥哥要出去辦點事情,你好好照顧弟弟,你們兩個就在咱們的院子里,不準亂跑,能做到嗎?”
“嗯!”王洛湘用力點頭。
王寧安又拉著弟弟,叮囑他要聽話,安撫好了兩個孩子,王寧安從家里出來,都過去了快三天時間,要上哪去找馬啊?
……
從家里出來,王寧安循著記憶,找到了經常放馬的河邊,溪水蜿蜒,兩邊都是青草,渴了喝水,餓了啃草,真是放馬的好地方。
王寧安仔細觀察了一下,他越發篤定,馬應該不是被偷走了,道理很簡單,兩旁不遠都是成片的田地,地里都是勞作的人們,大家都鄉里鄉親。
大白天的要是有小賊牽著馬走過去,肯定會有人看到的,也肯定會有人告訴王家。
除非不是外面的賊,而是家里的賊!
王寧安走到了一處田埂,正好有個莊稼漢除了一壟草,坐在地邊休息。
“李大伯,請問在三天前,我大哥王寧宏是不是牽著一匹馬過去?”王寧安問得客氣,莊稼漢隨口道:“好像是……”
沒等他說完,突然有人咳嗽了兩聲,原來是他的媳婦急匆匆走來,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后對著王寧安陪笑道:“王二郎啊,那天我們不在地里干活,不知道。”
說完之后,給了丈夫一拳,“杵著做啥,干活!”
王寧安只好再去問下一個,一連問了四五個人,有的看樣子是真不知道,更多的則是滿臉為難,明知道也不愿意說。
一直跑到了中午,王寧安在溪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要說一無所獲也不對,他越發肯定一定是堂哥把馬牽走了。
至于鄉親們都不愿意說,道理很簡單,那是你們王家的事情,說了就得罪了王良珣,得罪了崔氏。不管怎么鬧,外人看來,你們打折骨頭連著筋都是一家人,我們何必惹麻煩呢!
更何況王寧安就是個小少年,在王家也沒啥地位,幫他說話,有用嗎?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誰也不愿意干。
正在這時候,吳大叔趕著馬車,從滄州回來,路過溪邊的時候,他跳下了馬車,到了溪水邊,捧起清涼的溪水,喝了兩口。
“真痛快啊!”
回去的時候,故意從王寧安身邊經過,低聲道:“王大郎和一個少年郎牽著馬走的。”
“啊!”
王寧安一愣,還想問兩句,吳大叔已經上了馬車甩著鞭子離開了。
果然是他!
證實了猜想,可是看吳大叔的樣子,擺明了也不想給自己作證,無非是不忍心自己蒙在鼓里而已。
還要找到真憑實據才行……王寧安抱著頭,思量半天,突然眼前一亮。
真是笨透了!
找不到馬,還找不到人嗎?
既然是王寧宏牽走了馬,找到了王寧宏,不就找到馬了嗎!
王寧安有了主意,他出了土塔村,沿著大路,氣喘吁吁跑出了十幾里路,趕到了一片大鎮子,正是牛進莊,有三四百戶人家,是周圍最大的一個村子。
在牛進莊的東邊,依山傍水,有一個整齊的籬笆院,七八間磚瓦房,在一片茅草屋中,顯得十分醒目,是私塾的學堂,還有外村學童的住處。
聽說先生要求極嚴格,學生天不亮就要起來背書,直到晚上還有課程,故此除了本村的學生之外,其他人都必須住宿在學堂。
王寧安一點也不陌生,以往玩的時候,他時常到私塾的外面,離著很遠,就能聽到里面的讀書聲。
十一二歲的少年,哪里還不明白!
家中幾個男孩,堂哥王寧宏進了私塾,讀書識字,他只能待在家里,能不羨慕嗎?往日那么皮,到處惹禍,未嘗不是想吸引注意,發泄不滿……王寧安能清楚感到藏在心中的羨慕和郁悶。
“唉,會有機會的,要不了多久,我也能讀書上學!”
王寧安握緊了拳頭,他沒急著去學堂找人,而是在外面等了半天,終于看到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走了出來,王寧安連忙迎上去。
“這位兄臺,小弟是王寧宏的弟弟,叫王寧安,家里頭讓我來找大哥,要給他相親。”
王寧宏虛歲十五了,莊戶人家或許早就結婚了,對面的家伙并不驚訝,反而眉開眼笑。
“哈哈,王寧宏好福氣啊!沒想到要喝他的喜酒了。”這家伙手舞足蹈,比他結婚還高興,“難怪這幾天王兄總是請假呢,敢情是遇到好事了。”
王寧安繼續套話,“請問,我大哥可在學堂?”
“沒有,昨天的時候,他又和先生請假,說是去李振家了,他們兩個最好了,干什么都湊在一起。”
“那李振家在哪?”
“在三河村,差不多五里,要不我帶你去?”這位還是個熱心腸,王寧安連忙擺手,只是問了三河村的方向,就連忙告辭。
該去捉賊了!王寧安用力握緊拳頭。
一口氣趕到了三河村,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
他打聽到了李振的家,找到了后院,扒著土墻,果然有一匹馬拴在牛棚旁,顯得焦躁不安,不停走來走去。
是王家的馬!
王寧安一眼認出來,興奮的心臟差點跳出來,他真想沖進去,把馬匹直接牽走,讓崔氏好好看看。
可王寧宏在哪,還不知道,不能輕舉妄動,正在這時,從路上傳來說話的聲音,奔著這邊過來,王寧安情急之下連忙躲在了一個柴堆的后面,正好有一棵大楊樹,把他完全遮擋起來。
正在這時候。有人說話,就聽一個聲音埋怨道:“王兄,把馬直接交給金老虎就算了。你瞧瞧,放在我家三天了,又是吃草,又是吃料,大半夜還鬼叫,弄得覺都睡不好。”
“唉,李兄,你就忍忍吧,四貫錢啊,可不是小事,不給錢,我可不能把馬給他。再說了,大白天的牽出去,萬一讓人看到了,告訴家里,我就要挨板子了。”
透過樹枝兒的縫隙,能夠看出來,正是堂哥王寧宏!
在他旁邊,那位“李兄”不屑道:“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從活神仙手里買到斗狗的結果。押上一寶,贏了大錢,再賣一匹馬都夠了,家里還能把你怎么樣?”
“那可不成!”王寧宏連忙擺手道:“李兄不知道,我家里可沒你家這么開明,我太奶奶那就是個老古董,食古不化,她從來不讓子孫賭博,讓她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
“唉,王兄,我可提醒你,明天就是斗狗決賽的日子,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馬給賣了。”
“放心,我約好了,晚上金老虎就帶著錢過來,明早咱們就去買結果下注,耽誤不了。”
“成了,就這么辦!”
兩個家伙商量著,從后門走進去,特意看了看馬,這才放心回屋。
他們說話聲音不算大,可王寧安的耳朵很靈,聽了一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但確定就是堂哥偷了馬,還知道了原因!
想去買斗狗的結果,還要下注發財!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上輩子王寧安見過了多少騙人的把戲,真有本事預測結果,自己發財好不,還會賣給你們?當然了,王寧安沒必要去拆穿騙局,而且人家也未必會信。
還是趕快找人,來一個人贓俱獲,讓崔氏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