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老了!”王老三半天憋出這么一句。
王老大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嘆口氣,“老三,你比大哥還老啊!”
王良瑾本就紫紅的臉膛,更加紅了,都黑了。
“二哥,老四,他們都哪呢,還有這,這是怎么回事,咱家大變樣了,差點都不敢認了。”王良瑾滿心疑惑。
王良珪忙道:“別提老二了,咱們家現在是老四當家,他眼下在軍營,我領你去見見二少爺。”
提到了王寧安,王良珪這個當大伯的竟然不敢直呼其名,弄得王良瑾愣了半天,才訕笑道:“不就是寧安嗎,那小子還在我胳膊上拉過屎呢!出息了?”
王良珪意味深長看看兄弟,“不是出息了,是出息大了,咱們家能有現在,都是他的功勞,別看你是大輩兒,還要客氣點,別怪沒提醒你。”
王良瑾將信將疑,跟著大哥,直奔王寧安的住處。
……
王寧安對三伯沒啥印象,只知道他在十來年前就離家經商,失去了消息。王家漸漸日子好了,老爹在言談之間,總是提到三哥,而且每次提起,都是充滿了敬佩和思念……好奇之下,王寧安就詢問了三伯的情況,王良璟也是如實相告。
王良璟在小時候,就很木訥,老實,空長了一個大高個子,并不怎么敢動手,因此總是被人欺負。
王老三只比他大一歲多,個子瘦小,還經常有病,看起來比四弟還要矮小。但王良瑾敢干,什么都不怕,通常情況,都是王良瑾當大帥,王良璟當先鋒,三哥一聲令下,王良璟就沖上去干架。
他們兩個懂事的時候,王家已經開始衰敗,祖父王文晟也死了,沒有豐厚的俸祿可拿,王家不得不做點生意,貼補家用。
王寧安的爺爺王修文當時還在軍中效力,抽不開身,只能從四個兒子里面選擇。
老大王良珪當時很紈绔,老二又要讀書,只能交給老三打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老三接觸生意,后來一發不可收拾。
王良瑾在家的那會兒,很能賺錢,說起來王良璟能練出一身好功夫,離不開三哥的鼎力支持,兄弟倆感情最深,只是后來,出了事情……
王良瑾在經商的時候,認識一個姓薛的山東商人,他有個女兒十八歲了,長得十分出眾,又懂得打扮,很是吸引人。
王良瑾之前有個媳婦,難產死了,見到薛氏之后,一下子就陷進去了。
交往沒多久,王良瑾就告訴家里頭,要和薛家結親。
王修文聽說兒子要娶一個商人之女,頓時暴跳如雷。
王家再不濟,也不能和下賤的商人結親,他想盡一切辦法,就是不答應,先是勸,見兒子不聽,又去道觀請人幫他們批婚,得了一個下下簽,王修文本以為兒子會知道進退,哪知道王良瑾鉆了牛角尖兒,認定老爹是騙他,什么批婚,狗屁!
他認準了要娶薛氏,王修文一氣之下,把兒子關在屋子里,不許出去。
一直不聲不響的王良璟勇敢了一次,他偷偷把三哥放了,還給了三哥一百貫,王良瑾就逃出去了家門……說外出經商,那是好聽的,說白了,王良瑾是逃家了。
也正因為如此,王家上下一直諱莫如深,不愿意提他。
這些年過去了,王良璟掌了王家大權,自然想把三哥找回來,哪知道他派人去密州,打聽薛家的情況,本以為找到了薛家,就找到了三哥,哪知道,薛家人竟然在多年前,都死于一場大火,有人還說在放火之前,薛家人就都死了,只是找不到兇手,案子成了懸案,荒院廢墟還留著……
“三伯,你還活著太好了,這不,年前的時候,我爹聽說薛家沒了,還偷著抹眼淚呢!”王寧安笑著說道。
王良瑾搓著手,嘿嘿一笑,“老四從小就喜歡哭,別看他壯得和一頭牛似的,膽子最小……”
王良瑾大大咧咧,可突然想起了大哥的話,王寧安這小子可不是好惹的,后面的話連忙收回去,尷尬笑了笑。
王寧安這個失望啊,他還真好奇王良璟以前啥德行,要是能知道一點糗事就更好了,下回爺倆喝酒的時候,正好當個菜。誰知王良瑾居然不說了,看起來只有等以后找個機會,再好好問問了。
說話之間,門被推開,王良璟從外面進來,他騎著馬過來,滿身是汗,一眼看到了三哥,幾步撲過來,兄弟倆來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瞬間淚水都下來了。
“三哥,這么多年,你怎么不知道回家啊?”王良璟低聲責備。
“哎,老四,不是三哥不想回來,是我回不來,我殺了人了。”
“殺人?誰?”王良璟吃驚問道。
“還能是誰,薛家人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什么?”王良璟跳了起來,驚得不知所措,“三哥,那,那是嫂子一家啊,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那個賤婢該死!”
王良瑾突然面目猙獰,雖然過去了多少年,想起來往事,還是五內如焚!
他從家里出來,如愿和薛氏成親,前后兩年多的功夫,生意越來越興旺,賺的錢越來越多……王良瑾本想著衣錦還鄉,和老爹修復關系,哪知道噩耗傳來,王修文隨軍出征西夏,戰死沙場。
王良瑾痛心疾首,暈倒在商鋪里,伙計把他救起,王良瑾立刻回家取錢,準備去滄州奔喪,哪知道他突然到了家中,沖到了薛氏的秀樓,卻發現薛氏正和另一個男人抱在一起,就在王良瑾平時睡的床上,纏綿折騰,見到了王良瑾,他們都嚇得魂飛魄散,臉都綠了。
和薛氏在一起的男人王良瑾認識,這小子竟然是他的徒弟,兩年來一直跟著他學習記賬,長得眉清目秀,嘴巴很甜,慣會討人歡心。
王良瑾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徒弟和妻子,兩個最親的人糾纏到一起。
你們兩個該死的東西,老子待你們多大的恩情?
錢三郎,老子悉心教導,一點都沒藏私。
還有薛氏,為了你,連家都不要了,你卻背叛了我!又想到了死去的父親,王良瑾羞憤得想去死!
自己可真糊涂,瞎了狗眼!
當初要是聽了老爹的話,不和薛氏成親,老實留在家中,沒準父親就不會去西夏,也就不會戰死……王良瑾越想越自責,他把什么罪都算在自己的頭上,覺得自己罄竹難書,十惡不赦。
而面前的兩個人,更是該死!
憤怒的王良瑾抓起裁紙刀,二話不說,把崔氏和那個男的捅死……殺了人之后,王良瑾腦袋也涼快了。
薛家是大商人,實力不俗,而父親又死了,王家連個頂門立戶的都沒有。
自己跑了,薛家找到王家,豈不是給家人惹禍嗎?
王良瑾咬了咬牙,他謊稱薛氏突然發病,把薛氏的父母騙到屋子里,全都殺了,然后又如法炮制,殺了薛氏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
一把大火,把薛家燒個精光!
真敢干啊!
王良璟聽得目瞪口呆,“三哥,那,那你這些年都去哪了?”
“還能去哪兒,密州待不下去,也不能回家,只好出海了唄!”王良瑾苦笑了一聲,“我直在海外給人家當奴隸,一年多之前,韓家出了點亂子,顧不上船隊了,我就搶了幾條船,和幾個兄弟逃到了一處海島,這不輾轉回來了。”
“韓家,哪個韓家?王良璟連忙問道,他認識的韓家只有一個,就是河北八韓,要真是他們逼著三哥當了奴隸,絕對要去找他們算賬!
王良瑾長嘆口氣,苦笑道“是咱們的大仇人,韓德讓韓家!那個老貨死了多少年了,他們家在遼國也不吃香了,去年的時候,聽說老東西的孫子打草谷被殺了,真是大快人心!也不知道誰這么大的本事,讓老東西絕后了!要是讓我知道,非要給他磕個頭不可!”
王良瑾還在說著,卻發現四弟的臉紅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說老四,你知道是誰?”
王良璟沒說話,而是默默看了王寧安一眼。王寧安連忙抽出了那一柄軟劍,擺在了三伯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