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見一群人向自己撲來,嚇得變顏變色。
“小王爺,救命啊,小王爺,你說句話啊!”
趙宗漢臉都黑了,他一伸手,道:“我是汝南郡王的兒子,你們都是干什么的,竟敢在我面前撒野,還不速速退下!”
小王爺以為他這一喊,就有了效果,哪知道這幾位根本不在乎,別說是一個小王爺,就算你爹來了,也擋不住我們!
其中一個領頭的,將自己的外衣撩開,露出了里面的腰牌,只給趙宗漢晃了一下,然后冷冷道:“別讓我們為難,對你不好。”
當看到了腰牌的一剎那,趙宗漢就仿佛被掐住了喉嚨,臉色狂變,看著王寧安的目光竟然有些恐懼,仿佛見鬼了一般!
那個腰牌上寫著皇城司三個字,要說起來,皇城司不但要負責皇帝的安全,還有監督各方,收集情報的職能。若非趙宋的皇帝太弱,皇城司簡直就是東廠加錦衣衛,除了趙禎,誰也不在乎。
這幫人只聽皇帝的命令,你趙宗漢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別人都巴結你,叫什么小王爺,可是別忘了,光是你爹趙允讓就有好幾十個兒子,你啊,什么都不算!
幾個人拿下了王芝,沖著王寧安拱手,“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幾位兄弟,你們送人去的時候,替我給王素捎個話,讓他不要徇私舞弊,如果他包庇自己的侄子,或者拖延不辦,我就把官司打到御前,讓陛下給個裁決。”
幾個皇城司的人也強忍著吐血的沖動,他們咂摸了一下,才發現王寧安這招是又損又壞,外帶著缺德冒煙。
本來是個小輩之間的沖突,怎么鬧,也牽連不到王素。
可王寧安把人給塞過去,還明白告訴王素,讓他處置自己的侄子。
如果王素秉公處理,就等于在王寧安面前低頭,顏面無存,沒法混了,如果他不處理,包庇縱容,管教不嚴的罪名就跑不了,搞不好王素要跟著一起被牽連進去。
左右不是,前后為難,王寧安這家伙年紀不大,可手段真黑,也真夠厲害的!王素算是遇上了狠茬子,怕是要倒霉了。反正皇城司的這幫人也不管這些,他們只負責王寧安的安全,王芝動了他,還打在了眼眶上,證據確鑿,抵賴不了。
把嚎哭的王芝給拖走了,趙宗漢只覺得被左右開弓,打了無數個嘴巴,漫天都是金星亂轉。
他咬著牙,兇橫咆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可要知道,和王府作對的下場!”
王寧安看了他一眼,滿不在乎,“剛剛聽你自報家們,是汝南郡王的兒子,皇天貴胄,天家血脈。本官是平縣知縣王寧安,奉旨處置接待遼使事宜。在這里我想奉勸小王爺兩句,天下是圣人的,不是你們王府的,身為宗室更應該嚴于律己,你先是輕薄無禮,接著又慫恿王芝打人,給他撐腰,還對本官的未婚妻冷嘲熱諷,說些有失身份的話。本官可以大人大量,不去追究,可我提醒小王爺一句,下不為例!再有一次,我直接彈劾你爹,問問老王爺,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大寫的狂!
王寧安不過是小小的知縣,竟敢叫板汝南郡王府,他腦袋是不是抽了?這不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嗎?難到他活得不耐煩了?
其實恰恰相反,王寧安心里很清楚,出手救人,就已經得罪了趙宗漢,往后的明槍暗箭肯定少不了。
不如索性就鬧大,鬧得天下皆知,最起碼讓趙禎知道,如果汝南王府搞出什么動靜,暗算王家,就可以反咬他們挾怨報復,讓趙允讓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出手。
要不就不鬧,要鬧就鬧大,這是王寧安一貫的作風。
至于趙允讓的兒子日后會成為皇帝,繼承大宋江山,王寧安并不怎么在乎。趙禎身體不錯,還能撐很久,只要趙禎還在一天,趙允讓一家子就無足輕重,甚至比不上一位相公有威力。
至于十年八年,等到趙宗實當了皇帝,王家還不一定發展到什么程度,到了那時候,是皇帝需要王家,斷然不會為了曾經一點的不愉快,就和王家翻臉。
王寧安算得很明白,可是他低估了趙允讓一家的心胸,這一次的意外沖突,竟然直接導致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連王寧安都始料未及……不過眼下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游湖的興致被徹底打斷了,王寧安只好讓楊曦帶著蘇八娘,離開金明池,立刻去找蘇老泉,把閨女送回去。
看著蘇八娘遠去的背影,最尷尬的莫過于程之才,眼看著未婚妻被調戲,他無所作為,現在人被帶走了,他也無所作為。
趙宗漢吃人一樣的目光,讓他渾身冰涼,從里到外都涼透了。
自己還想著巴結汝南王府,攀上終南捷徑,哪知道竟然栽了大跟頭兒……要說起來都怪蘇八娘!
人家娶妻都找個旺夫命的,你還沒過門,就把我害得這么慘,這要是娶進來,還把克夫克到底啊!
程之才越想越氣,竟然一甩袖子,也奔著蘇家去了。
“……事情大約就是這樣,老泉公也不用在意。打令愛的王芝已經被送去了開封府,王素肯定要給我一個交代,至于趙宗漢,也不用擔心。反正我官職小,年紀更小,就算他們有理,和我折騰都會吃虧,更何況他們沒理在先,如果再以大欺小,陛下那一關就說不過去,畢竟我在陛下那里還有些份量的。總而言之,請老泉公好好開導一下令愛,她今天受了不小的委屈,心里的傷比起臉上的更重。”
蘇洵默默聽著,說句實話,蘇老泉以往是看不上王寧安的,他總覺得少年得志,飛揚跋扈,又離經叛道,是個十足危險的人物。
可是蘇老泉又不得不承認,上次他能在御前一鳴驚人,拿到了校書郎的官職,王寧安居功厥偉,好多分析都是王寧安做出來的。
蘇老泉已經欠了人家的情,這一次王寧安又救了女兒,別看他說的輕松,可畢竟是得罪了王素和汝南郡王府。
兩家的交情本就不深,人家幫了這么大的忙,蘇老泉脾氣再怪,也不至于不分好歹。
他起身,撣了撣衣服,深深一躬。
“多謝王大人周旋,老夫感激不盡!”
蘇老泉可是發自肺腑的感謝,王寧安反倒不好意思了,“老泉公,咱們都是六藝一脈,是自家人,不用客氣。我還有些瑣事,要先告辭了。”
蘇洵連忙說道:“我送王大人。”
說著,兩個人離開了客廳,京城不易居,哪怕是大宋官員的俸祿豐厚,也買不起房子的,其實別說買房,就算租一個大點的房子,那也是天價。
蘇老泉住的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前面自己住,后面是個女兒住的,即便如此,每個月也有15貫錢,頂得上兩個壯勞力的收入了。
從客廳出來,就是院門,剛推開房門,兩個人都是一愣,原來門外還有一個人。蘇洵看了一眼,頓時眉頭立起。
“畜生,你還有臉來見我?”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程之才,不看到他還好,一見蘇老泉簡直怒火中燒,寶貝女兒從小到大,他老先生都沒打一下,這次可好,臉上那么大的巴掌印,幸好遇上了王寧安,要不然還不一定被打成什么樣。
我女兒是你約出去的,說是一起游湖,你身為一個大男人,既是表哥,又是未婚夫,不保護自己的女人,還要不要臉?
蘇洵一句畜生,把程之才罵得臉上通紅,他囁嚅了半天,不服氣道:“姑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么樣?”
“姑父,這就是個誤會,人家小王爺和王公子聽說我要成親了,就提前祝賀,人家給我和表妹都敬了酒,一番好意,哪知道表妹竟然掀翻了煮酒的碳爐,幸好火炭沒有落到王公子,或者小王爺的身上,不然傷了人家,后果不堪設想啊!”
蘇洵一把年紀了,他不知道別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姑娘嗎!蘇八娘是個外表柔弱,而內心極為剛強的女子。
不用問老蘇都知道,一定是那幫紈绔子弟言語輕薄,動手動腳,女兒氣不過,才掀了桌子。
“程之才,我們蘇家雖然比不上程家顯赫,但是每個人都是有骨頭的,卑躬屈膝,巴結逢迎,這種丟人的事情我們做不出來!老夫身為長輩,不想和你廢話,只提醒你一句,沒有骨頭的東西,配不上蘇家的女兒!”
蘇洵脾氣臭,盛怒之下,已經算是克制了。
可程之才卻五官扭曲,心中極度糾結。
他們程家是江卿之家,比起蘇家高了不止一點,和蘇家結親,本就是姑母一再堅持的,程家人并不怎么高興。好容易蘇洵當了官,程家才點頭,讓兩家孩子成親。
結果還沒過門,就得罪了王素,甚至還有汝南郡王府,那都是何等的龐然大物,雖然趙宗漢沒說話,但是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自己必須給人家一個交代,不然不只是遷怒蘇家,他們程家也沒有好下場!
“姑父大人,既然你覺得我配不上令愛,那不妨就取消了婚約吧。”
蘇洵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畜生,你說的是什么?”
程之才勃然變色,也大聲回敬道:“我要和令愛解除婚約!”
蘇洵是真怒了,“小畜生,你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我女兒哪點配不上你?”這話一出口,其實說明蘇洵剛剛還是氣話,他并不真想廢除婚約。
程之才卻冷笑道:“姑父,話不多說了,令愛的脾氣程家無法消受,回頭我就讓我爹過來,送還婚約,兩家的親事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