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王寧安回京之前,就把此行的成果寫成了扎子,送到了趙禎手里。
上次議和的時候,富弼親自去的,他弄出了一個分三次削減歲幣的主張,還把貿易額限定在500貫。
這次王寧安直接拋出了一千萬的采購額,遼國上下都紅了眼睛,限額的事情廢除了,三次削減歲幣也隨之作廢。
根據王寧安談出來的最新結果,宋遼之間的歲幣正式取消,不過為了彌補遼國的損失,大宋方面每年要以優惠價格,出售給遼主20萬匹絲綢。
雖然還留了一個小尾巴,但終究是取消了,大宋上下,一片歡騰。可是大家伙高興,卻讓富弼富相公情何以堪。
他出使遼國一次,義正詞嚴,慷慨激昂,被傳為美談,可結果呢?增加了十萬兩銀子,十萬匹絹紗。第二次談判,又沒有徹底取消歲幣,還要人家替他善后。
這讓富相公情何以堪,不說別人,就連王寧安都覺得過分了,他不想占這個便宜。
“富相公,下官只是副使,正使是趙王爺。”
王寧安低聲提醒,他的意思是讓富弼去牽趙宗景的馬,哪知道趙允讓這時候走了過來,老王爺伸出枯瘦的大手,抓起了趙宗景的韁繩,老臉上都是笑容。
“好啊,真不愧是我趙家的好兒郎,有勇氣,有魄力,沒給趙家丟人,來,讓伯父替你牽馬墜蹬。”
趙宗景還真挺害怕趙允讓的,這位判宗正寺多年,儼然宗室的大家長,讓他親自牽馬,趙宗景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這時候北海郡王趙允弼站了出來,怒斥道:“逆子,還不趕快下馬。”
見到了老爹,趙宗景像是看到了貓的耗子,連忙從馬背出溜下來,老老實實跟在馬屁股后面。
有他做表率,王寧安也不好騎著馬了,只能老實跟著。
富弼看不出喜怒,在前面引導,所過之處,百姓們歡呼之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無數人指指點點,興奮地說著。
尤其是看到了王寧安和趙宗景都年紀輕輕,長得又不差,不免有人犯花癡,把手里的花扔下他們,還頻頻拋媚眼。
“你們別做夢了,人家王大人定親了。”
“定親了?哪家的?”
“當然是楊家的姑娘了,人家王家和楊家是祖輩的交情,又是陛下賜婚,王大人載譽歸來,怕是很快就有成親了,又有熱鬧看了。”
“哎呦,楊家真是有福氣啊,竟然選了這么一個有出息的女婿,厲害,厲害啊!”
好嘛,之前提到兩家定親,都說是王寧安高攀,現在倒好了,成了楊曦占便宜了,真是人嘴兩張皮,反正都是理!
當然,相比趙宗景,王寧安這都不算什么。
以往提到了小王爺,就是他干的荒唐事,京城上下,早就傳為笑柄。
這一次回來,再提起小王爺,以往的丑事人們也不在乎了,相反,有人還編出了無數的段子,說原來是包辦婚姻,人家小王爺根本就不答應,正好遇上了情投意合的,人家就專心致志,不惜和家里決裂,也要為女人爭取名分。
好男人就該像趙宗景一樣,有本事,還重情重義,有擔當,以往罵得多狠,這回夸得就多厲害。哪怕是趙允弼,見到兒子出息,心里也很高興,他之前的混蛋事,就放在一邊吧!
人馬緩緩進入開封,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歡迎的隊伍,包括樞密使賈昌朝,翰林學士歐陽修在內,都笑呵呵,滿心高興。
歐陽修不是個能裝蒜的人,他和富弼之間,早就漸行漸遠,王寧安出身六藝學堂,出使遼國,立功歸來,那是老夫子的榮耀,是整個六藝學堂的喜事。
賈昌朝就更不用說了,他當上樞密使,也想大刀闊斧改革,有一番作為。可他又害怕重蹈龐籍的覆轍。
龐相公去職,看似是因為文彥博的牽連,其實根子還出在裁軍八萬上面,得罪了軍中的勢力,這幫人上下用勁兒,一起把龐籍給掀翻了。
輪到了賈昌朝,面對的局勢也是如此。不過幸運的是徹底把遼國擺平了,沒有了幾十萬鐵騎的壓力,賈相公施展拳腳的空間就大了許多,再也不用擔心掣肘了。
“王大人,你可是為了朝廷立了大功,老夫沒有看錯啊!”
賈昌朝談笑風生,仿佛是他推薦的王寧安一般。
這個老貨素來沒臉,王寧安也不好戳穿他,反而陪笑道:“多謝賈相公關照,若非將士們眾志成城,不畏強敵,給我們做了堅強的后盾,下官在遼國也沒法那么有底氣。”
“呦,這么說我們也有功勞了?”
“那是啊,打先鋒的,什么時候能比主帥的功勞還大?”
賈昌朝哈哈大笑,王寧安這小兔崽子說話就是順耳。
滿朝的大臣,簇擁著趙宗景和王寧安,直接來到了皇宮,進入大慶殿。
只有大朝會,或者慶典的時候,才會選在大慶殿,這一次是趙禎特別降旨,他是真的高興。
作為一個幾十年的老皇帝,趙禎能不想留點什么給后世子孫嗎?
以往那是無可奈何,這一次王寧安給他提供了辦法,而且還輕松容易,就像王寧安說的,論起賺錢攢錢,大宋還會怕別人嗎?
皇帝在大慶殿設宴,就是要向天下證明,他要改弦更張,要更加積極進取。
在王寧安回來的幾天前,趙禎就頻頻召見賈昌朝,詢問賈相公富國強兵之法。
賈昌朝經常和歐陽修聯系,背后又有六藝學堂作為智囊,很快拿出了一套辦法。
沒有像當年慶歷新政那樣,弄得聲勢浩大,但是幾條建議,都切中要害。
比如賈昌朝提議發展發展賽馬項目,鼓勵官員富商組建馬球隊,增加戰馬數量,訓練健兒,作為騎兵儲備。
再有發展水師,必要時候,能從海上發難,不論是防守還是恢復燕云,水陸并進,都是最好的選擇。
除了這些之外,就是精兵戰略,要好好訓練,厚積實力,靜待時機。
賈相公提了不少好建議,可歸結到一個字,那就是錢!
遍觀天下,賺錢本事最強的,還能比得過王寧安嗎?傳出來讓他進三司,可不是空穴來風。
此時大慶殿內,百官座無虛席,大慶殿極為寬闊,加上偏殿,還有外面丹墀,容納幾萬人也沒有問題,更何況只有區區千人。
趙禎沒有像某些領導那樣,講個沒完,他只是飲了兩杯,就讓大家隨意。王寧安肚子還真餓了,就想好好吃一頓。
這回是正兒八經的御膳,比起他上次吃的八個菜硬多了,王寧安抓起一個豬蹄,張嘴要大快朵頤。
突然老太監陳琳拍了拍他的肩頭,“王大人,請隨我來。”
陳琳在前面帶路,王寧安急忙跟著,他們來到了垂拱殿,趙禎讓人準備了幾個菜,全都是油水十足的硬貨,比起大殿上還要豐盛。
“王卿,快坐吧,本想著讓你先填飽肚子,可朕有些急不可耐,就邊吃邊談吧,千萬不要拘束。”
說著,趙禎給王寧安夾了一筷子鹿肉,就像是尋常的長輩一般。
“快吃吧!”
說實話,每次面對著趙禎,王寧安都感到很奇怪,明明這家伙是九五至尊,可是和他相處,竟然比起任何人都要輕松自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吧!
吃了一點東西,肚子里有底兒了,王寧安就打開了話匣子,他把此行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陛下,微臣已經把網撒開了,別看處處標榜公平貿易,還花了那么多錢,其實這里面到處都是坑。采購的重點放在燕云,可金融大權交給了耶律洪基,只要稍加鼓動,就能點燃遼國奪嫡大戲。而且微臣琢磨著,應該是哪方強,就打壓哪一方,哪方弱,就想辦法拉拔。建立水師的提議很好,因為有了水師,就可以隨時繞過榷場,進行直接走私交易。最好能讓耶律重元和耶律洪基力量始終差不多,處在伯仲之間,大宋游刃有余,遼國的危機一天不解決,他們就沒辦法集中力量,只會被大宋各個擊破。”
趙禎含笑點頭,“你這個辦法的確夠毒辣的,只是收服燕云,首在人心,你此去覺得燕云的百姓如何,是否還心向大宋?”
王寧安把筷子放下了,神情嚴峻,“微臣斗膽進言,遼朝立國比大宋早,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也沒有一刻在大宋的統治之下,太宗皇帝兩次北伐,打敗我大宋的,正是燕云的漢人。”
趙禎很不舒服,難過道:“世上最殘忍的,莫過于骨肉相殘,同胞殺戮。王卿,在宋遼貿易之中,能不能想辦法照顧燕云的百姓,多一些讓利,讓他們知道大宋的好處。”
聽到這里,王寧安突然用力搖頭,鄭重道:“陛下,微臣斗膽進言,與其讓利,不如引誘遼國狠狠壓榨,往死里整,離家的孩子,光給他好處,他是不會回頭的。要讓他們知道外面的艱難,最好被打得頭破血流,筋骨斷裂,吃不上飯,睡不著覺,饑寒交迫,慘不忍睹。這時候他們的智商和情商都會回來的。”
趙禎悶聲道:“王卿,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啊!”
“陛下,臣這也是攻心,誰說攻心一定要懷柔的?”王寧安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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