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安排楊文廣守居庸關,蕭金繼續守昌平,他率領著不到兩萬的人馬回到了幽州,同王寧安的主力匯合。
剛到幽州,他才得知王良璟已經擊潰了蕭律的人馬,并且揮軍北上,已經接近了薊州一帶。
得到這個消息之后,狄青是大喜過望。
很顯然,如果說昌平之戰是扳回一絲勝算,那么王良璟的勝利就足以改變戰爭天平。
原本遼國三路雄兵南下,勢如破竹,而整個幽州有累卵之危。
此刻西大門居庸關堵上了,東邊的榆樹鎮,喜峰口也拿回來了,真正需要直面的只剩下耶律洪基的十萬人馬!
當然,情況依舊緊急,畢竟這十萬人馬,多半是皮室軍,宮分軍,鐵林軍,全是遼國最精華的力量。
泰山壓頂,不容小覷。
“二郎,咱們眼下能調用的人馬有多少?”
王寧安道:“差不多有七萬人,其中重元還有兩萬八千人,我已經整頓過了,應該可堪一戰。”
狄青有些好奇,“二郎,你真有把握?重元的部下可是廢物點心,他們差點害得你老岳父……”
狄青說到這里,連忙解釋,“楊將軍沒什么大礙,沒事的。”
王寧安咧嘴一笑,“楊家虎將,我也一萬個放心。狄帥,趁著你不在,我把遼兵里面指揮一級往上的軍官,全給廢了!”
“啊?”
狄青驚得張大了嘴巴,“二郎,你這不是胡來嗎?他們能聽話嗎?”
“怎么會不聽!”
王寧安笑道:“遼國和大宋不一樣,他們還是部落氏族的兵,講究血緣,講究出身,不是耶律氏和蕭氏的,幾乎沒有出頭的機會。干最苦的,得到最少的,更要命的是他們都習慣了,這就是草原幾千年的法則……不過我給他們改了,重元原來的親信一個不剩,全都送到了雄州。我讓他們推選小族出身的人,只要有才能,就能當官,甚至沒才能,只有忠心大宋,也能當官。我還在城中找了不少美女,讓這些陡然富貴的家伙享受一輩子也沒享受過的榮華富貴,雖然只是一個晚上,足以讓他們終身難忘了。為了重溫舊夢,他們就不能不聽話!不能不死拼到底!”
狄青實在是無語了,王寧安這個家伙,也不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該下手的時候,那可是真黑,什么損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不過這招管用也行,至少增加了兩三萬戰力,也算是好事一樁……正在狄青想繼續詢問的時候,突然門被撞開了。
重元鐵青著臉從外面沖了進來,伸手指著王寧安,居然怒得說不出話!
王寧安看了他一眼,竟然也橫眉立目,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寶劍,顫巍巍的軟劍,指著重元。
“擅闖軍事重地,你知道是什么罪過嗎?還不給我滾出去!”
重元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怒發沖冠!
“朕,朕是皇帝!”
“皇帝也要敲門!還不給我出去!”王寧安聲色俱厲,把軟劍對準了重元的咽喉。這位皇帝陛下愣了半天,居然真的退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門響了。
王寧安早就收拾起了寶劍,急忙給開門,笑得可親切了,仿佛剛才什么事都沒發生。
“原來是陛下駕到,外臣有失遠迎,我們正在商討對付耶律洪基的事情,請你放心,一定打敗小兒,讓你安心坐龍椅,請回吧!”
他一頓好話,又把耶律重元送了出去,狄青憋得肚子疼,王二郎啊,你可真行!
狄青伸出了大拇指,這時候重元突然又去而復返。
“王寧安!你混蛋!”
他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干什么來了!
重元指著王寧安的鼻子,破口大罵,“姓王的,你,你怎么把朕的愛妃都給那幫下賤的奴才了?你,你讓朕戴綠帽子嗎?”
跟著漢人打交道,重元也知道綠帽子的含義,這會他是怒滿胸膛,簡直要炸了。
狄青再也繃不住了,王寧安啊,你拿重元的妃子去收買人心,你,你讓人怎么說啊!這回好了,苦主上門了,我可不管這爛事。狄大帥哥把臉轉過去,他覺得實在是沒法給王寧安說話。
咱王二郎是絲毫不在乎,他翹著二郎腿,輕輕一笑,“陛下,你知道自己和明君差點什么嗎?”
“不知道!”重元怒沖沖道:“朕知道這個干什么?”
“唉,陛下啊,你聽我說,當年楚莊王在絕纓之會上,不究調戲愛妃的唐狡,七年之后,得唐狡奮力護駕,大勝鄭國。反倒是董卓貪圖貂蟬美色,終究被呂布是弒。遠的不說,你的那位皇侄,就是個狠角色,他把罪名推給了蕭惠,斬殺老丈人兼舅姥爺,才坐穩了帝位。陛下要想超遠耶律洪基,唯有比他更狠才行!區區女人而已,拿著她們收買將士之心,為陛下死戰到底,不失為一條妙計。大丈夫何患無妻,更何況是區區幾個美人,陛下,等你君臨大遼的時候,什么都會有的。這就像打牌賭錢,你要先下本,然后才有收獲……”
就這樣,王寧安又把耶律重元給哄出去了,這位陛下居然還點頭稱是,覺得王寧安說得對!
狄青是徹底無語了,這年頭的皇帝要是都這么好哄,那可就天下太平了……“二郎,那啥,我有個不知道好壞的消息,要告訴你……”
王寧安剛剛忽悠了重元,渾身神清氣爽,正心氣高呢!
一邊喝著茶,一邊笑道:“狄帥,你太客氣了,有啥事只管說,別管好壞,咱們一起擔著。”
“那你聽好啊,剛剛你送重元出去,有人趕來了,給我送了一封密信。”
“什么內容啊?”王寧安依舊吊兒郎當,沒當回事。
“咱們陛下來了。”
“來就來唄,誰!?”
王寧安突然一下子躥起三尺多高,眼珠子瞪得和銅鈴似的。
“狄帥,你說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陛下,官家,圣人,你聽明白了嗎?”
“我但愿沒聽沒明白!”
王寧安一屁股又坐了下來,眼睛都直了。
他下意識撓了撓頭,雖然身為當朝相公之一,這么干很不雅觀,可王寧安還是控制不住。他的心里只剩下兩個字:神馬?
趙禎要過來,他腦子沒病吧?
或許不是他腦子有病,而是他身邊的那些人腦子有病!
你們是干什么的,難道連個幼兒園的阿姨都不如嗎?還看不住一個人,怎么不去死啊?
王寧安突然跳了起來,“狄帥,你還有心思坐著啊,快去,把陛下攔回去,他要是來了,咱們倆都沒命了!”
王寧安剛叫了一聲,就發現狄青的臉色很怪異,眉頭蹙著,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你……你是不是怕得罪官家?你怕,我不怕!什么熱鬧都湊,那么大的人了,凈給人添亂!”
狄青臉上滿是黑線,緩緩站了起來,拼命使眼色。
“那啥,二郎,陛下巡視戰場,看望弟兄們,那也是應有之意,你說是吧?”
“不是!”
王寧安斷然道:“咱們陛下不能打仗,不懂錢糧,連扛包都不會,他來能干什么?你告訴我,他能干什么?”
“咳咳……”
王寧安氣哼哼道:“狄帥,你咳嗽我也要說,沒用就是沒……不對,不是你咳嗽……”猛回頭,突然看到門口站著三個人,趙禎,楊懷玉,狄詠……瞬間王寧安的面部就凝固了,尷尬,大寫的尷尬!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種在摩天大樓頂上,被人家推下來的感覺,“陛,陛下啊……臣拜見陛下!”
王寧安連忙躬身,冷汗順著腦門就冒出來了。
趙禎輕輕哼了一聲,走到了王寧安剛才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看了眼王寧安,突然笑了起來,“王卿啊王卿,你說得可真對!朕還真就什么用處都沒有,可是朕來了,你想怎么著?”
王寧安長這么大,頭一次這么難堪,背后說人壞話,被人聽到了,不算什么,問題是被皇帝聽到了,這不是要命嗎?
“臣,臣懇請陛下,立刻回轉大宋,陛下生系天下蒼生,選賢舉能,興旺社稷,這才是陛下應當做的!”
不得不說,王寧安也算是有急智,他沒否認之前的話,被人都聽了去,否認也沒用,他告訴趙禎,你該老實當皇帝去,選擇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情,這就是你的職責。
趙禎當然聽懂了,他十分感嘆,微微頷首。
“王卿,你平身吧,也坐下來,朕仰著臉和你說話,太累。”
王寧安戰戰兢兢,楊懷玉這時候搬來了一把椅子,王寧安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分明再說,你丫的想你妹子當寡婦啊?
楊懷玉強忍著笑,他還從來沒見過王寧安這么狼狽呢!
王寧安只敢坐半個屁股,趙禎卻渾不在意,“朕的確是心血來潮,想到前敵看看大家伙。剛剛在來的路上,朕親眼看到了一場戰斗,為了保護朕,十多個捧日軍的兄弟血灑疆場,有人被亂箭穿身,有人被砍下了腦袋,有人的腸子都流了出來……朕……朕親眼所見!”趙禎深吸口氣,“為了朕的安全,他們不顧生死,義無反顧!朕知道,我大宋不乏這樣的勇士,能拿回燕云,更是要考無數勇士的犧牲!朕此行,就是要代大宋的子民,好好謝謝他們!王卿,你覺得朕該不該來?”
聽完趙禎掏心掏肺的話,王寧安突然鼻子一酸,順著椅子,居然跪了下來,狄青,楊懷玉,狄詠也都跟著,一起拜倒。
“啟奏陛下,臣此跪也并非是跪陛下,而是代表全體將士,跪天地,跪祖宗,跪大宋的父老鄉親,此一戰,不復燕云,決不罷休!”
王寧安說完,鄭重磕頭。
此時的燕云,如果算上重元這個傀儡,三位皇帝齊聚,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