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個團圓的日子,小太子離開了王家,他要回宮陪著父皇和母后住5天,等過了正月初五,才能來師父家住。
小太子依依不舍,但是也很懂事,沒有哭鬧,還答應要帶著宮里的點心,給狗牙兒和小彘送來。
狗牙兒看起來很高興,可是一轉頭兒就告訴王寧安宮里的點心一點也不好吃。
“你怎么不告訴你殿下,讓他不要拿了。”
狗牙兒搖頭,悶聲道:“那樣不好吧,他會傷心的,反正拿來之后,你們和小彘不要吃就好了。”
王寧安笑呵呵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狗牙兒雖然不喜歡,但是也沒有立刻炸毛,看起來小家伙學會體諒別人的感受了。
“表現不錯,有獎勵!”
“什么獎勵?”狗牙兒興奮問道。
“獎勵大餐一頓!”王寧安笑著說,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香氣,門簾撩開,蘇八娘從外面翩翩走了進來。
她沖著狗牙兒呵呵一笑,“大少爺,想二娘沒有?”
狗牙兒見到了蘇八娘,立刻扔了老爹,連忙跑過去,抱著蘇八娘的腿,格外親昵。
二娘長得漂亮,說話文雅,手藝又好,女紅針線,什么都比楊曦厲害多了,狗牙兒最喜歡的就是二娘做的菜,也喜歡她做的鞋。
蘇八娘這段時間都在幽州,要治理那么大的地方,光靠著歐陽修等人肯定不行,王家的各種力量都加入進去。
白氏就調動了數以千萬貫的資金,恢復幽州的毛紡產業,鼓勵養殖牛羊,由于將牧場分給了普通百姓,牧民的熱情高漲,短短兩年時間,幽州的牛羊數量增加了一倍不止。
這么龐雜的事情,白氏一個人可辦不來,蘇八娘居功厥偉,當然了,蕭觀音也做了不少事情。
幽州步入正軌,蘇八娘才抽出功夫,趕回了西京。
一路上緊趕慢趕,趕上了給一家人做團圓飯。
蘇八娘的手藝可不是吹得,覺得是頂尖兒大廚,做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狗牙兒和小彘簡直跟惡鬼投胎似的,吃的肚皮跟皮球似的,圓滾滾的,舍不得動彈。楊曦也是自愧不如。
王寧安覺得生活一下子愜意起來,有了蘇八娘,他甚至都不用費心思照顧孩子了。只是他高興了沒一會兒,蘇八娘就氣急敗壞找了過來!
“老爺,你怎么回事?這樣的氣也能受?”
蘇八娘用力推醒了躺椅上的王寧安,俏臉陰沉,眉目含霜。
“有人說咱們家窮,說大少爺是窮小子?你知道不?”
王寧安無奈苦笑,“知道,知道又如何?難道我還搬著錢過去,把錢家的大門都給堵了,證明我們家有錢?你相公是朝廷命官,是太子的師父,沒事跟人家斗富,這算什么啊?”
蘇八娘被問住了,可她還不甘心。
“錢家算是什么東西,兜里有幾個銅子,也敢和咱們家比!不用說別人,光是我手上的錢,就能讓他們吃一個大虧!”
蘇八娘道:“老爺,要不你別管了,我去給姐姐和大少爺出氣,反正女流之輩對女流之輩,也不丟面子。”
真是沒看出來,表面上溫婉的蘇八娘,竟是個不服輸的個性。
王寧安也不是善類,只是礙于臉面,不愿意和女人一般見識,如果蘇八娘能出手,再合適不過了。
“我說小妹,你有什么好主意?我可提醒你,錢家底蘊豐厚,絕非等閑之輩,不要輕易惹他們。”
蘇八娘呵呵一笑,“老爺,你也太小覷妾身了,錢家有什么底細,我還不清楚!”
說著,她拿出了一塊手帕,送到了王寧安的手里。
王寧安不解其意,還嗅了嗅,“嗯,挺香的。”
蘇八娘俏臉一紅,“老不正經!人家讓你看,這是什么做的!”
王寧安這才注意,這塊手帕不是絲綢,也不是麻布……是棉紡!
如果記憶不錯,貌似棉紡大行其道,是在宋末元朝的時候,黃道婆從嶺南引進了紡織技術,推廣種棉,到了明朝,松江才成為著名的棉紡中心,松江的細布比起蘇州的絲綢,一點不差,都是出口的拳頭產品。
“怎么?有人種棉花,紡布了?”
蘇八娘也有點吃驚,心說丈夫夠厲害的,居然知道這是棉花紡出來的,可轉念一想,也不算多奇怪,畢竟王寧安去過嶺南,知道了也不奇怪。
“這是從黎人那邊買來的。”
蘇八娘告訴王寧安,自從平定儂智高,開始經略嶺南開始,雙方的商貿交流越來越多。
嶺南主要向北方提供原料和糧食,北方提供鐵器、農具、書籍、鍋碗瓢盆等等……雙方貿易越發緊密。
棉紡技術本來是黎人的看家本事,只有少量的棉布外流。
隨著商貿頻繁,黎人也拿出更多的棉布,用來交換貨物。棉布沒有絲綢的奢華,又比麻布柔軟舒適,很快就征服了許多人。
棉布走俏,蘇八娘手里的一方手帕,加上刺繡,足足要500文錢。
黎人的產能有限,遠遠滿足不了需求,因此許多人就想著引種棉花,紡織棉布賺錢。
“這么說,錢家是想引種棉花了?”王寧安有節奏地翹著椅子扶手,淡淡說道。
蘇八娘連忙點頭,“可不是,錢家他們已經掌握了絲綢生意,如果再把棉紡也掌握在手里,那可就天下無敵了……老爺,你不能不管啊!”
王寧安見妻子著急,突然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頭。
“小妮子,我看是你想插手吧?”
蘇八娘索性點頭,“那又如何?難道老爺不想掌握棉紡,給咱們家多積攢家業?”
“積攢家業?說得好!”王寧安笑道:“可積累那么多錢,沒有人繼承,也是不行啊!所以——當務之急是趕快生孩子,不要想那么有點沒的!”
說著,王寧安一伸手,攬住了蘇八娘柔韌的身軀。
許久沒有在一起的夫妻倆,迅速找到了新婚之夜的感覺。
楊曦已經有了兩個兒子,蘇八娘的肚子還沒有動靜,沒有孩子,就整天琢磨亂七八糟的事情,棉紡那么多的產業,豈是誰想吞就吞得下去的,再說了,王寧安早就無心具體產業了,只要握著銀行,占據了最高端,至于其他的,讓別人爭去吧!
在坐山觀虎斗之前,必須給蘇八娘找點事情,讓這小妮子沒心思折騰。所以王寧安不辭勞苦,發揚鞠躬盡瘁的精神,每天都和蘇八娘膩在一起,千方百計,要讓她趕快懷上小寶寶。
蘇八娘也感到了丈夫濃濃的情誼,狗牙兒和小彘,多可愛的孩子,或許自己也該有一個了。
蘇八娘可不想和蕭觀音學,滿腦子都是陰謀算計,她賣力迎合著王寧安,新年假期,他們都在忘情地忙碌著。
直到正月十六正式早朝,王寧安差點遲到了。
他盯著黑眼圈,哈氣連天,到了宣德門,相比起去年,由于賈昌朝等人都趕了過來,官員的數量多了許多。
不過官員再多,比起新落成的大慶殿,就顯得空落落的。
雖然鋼筋水泥的東西,沒什么美感,當卻足夠雄偉壯觀,置身其中,絕對讓人心生敬畏。包括老賈在內,都覺得遷都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朝賀之后,例行公事,年年如此,沒有什么新意。
趙禎勉勵了所有人,讓大家盡忠職守,然后就準備散朝。
這時候,錢曖突然站了出來。
“啟奏陛下,臣有一提議,請陛下恩準。”
趙禎還記著年前的事情,對錢曖心中有些不滿,可是新年第一天上班,也總不能讓他閉嘴。
“錢愛卿,有什么就說吧!”
“遵旨。”錢曖突然挺起腰板,顯得十分激動,“啟奏陛下,臣久在江南,最近有人從嶺南引種棉花,用棉花織成棉布,柔軟舒適,十分受歡迎。臣以為,天下的好東西,首先要孝敬君父,故此采購了2000匹棉布,獻給陛下,以為新年之禮。”
王寧安眉頭一挑,2000匹布,少說三五十萬貫,可不是一筆小錢,所謂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就看錢家打什么算盤了。
趙禎也想起了那些棉布,的確很不錯,他還讓人用棉布給太子做了幾件衣服,小太子很是喜歡。
想到這里,趙禎語氣柔和了一些,“錢愛卿有心了。”
“孝敬君父,乃是為臣的本分,臣以為宮中需要穩定的棉布供應,臣愿意為陛下解憂,每年提供20000匹,以供宮中之用。”
好大的手筆!
趙禎凝重道:“錢愛卿,眼下棉布可不便宜,甚至比起最好的絲綢還貴,這么多棉布,你們家拿得出來?”
錢曖連忙說道:“陛下仁德,體恤臣下,為解君憂,敢辭臣勞,不論多么難,臣都愿意替陛下做到。臣只求陛下能準許臣在東南推行種植棉花,所有棉田,一律按照農田納稅,只要做到這一點,臣擔保每年有兩萬匹棉布獻給陛下,如果做不到,臣情愿意將人頭交給陛下。”
這是個好事啊!
將農田改成棉田,稅賦不減少,宮中白白多兩萬匹棉布,怎么想,都沒有理由拒絕。
誰知道,這時候歐陽修突然站了出來。
“啟奏陛下,說來說去,錢大人的意思無非是他給您送兩萬匹的賄賂,然后就準許他到處兼并土地,強行改種棉花!試問,一畝棉田能產多少,一畝糧田能產多少?如何能交一樣的稅?更何況棉花不能吃,改種之后,東南糧食不夠,要怎么辦?如果沒有妥善的辦法,臣反對錢大人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