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咩老大人,梁乙埋國相!”
王寧安微微含笑,“本官就是王寧安,這次過來,是想和兩位談談。”
說著,王寧安一屁股坐在兩個人的面前,還特別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聽他自報家門,這兩位都瘋了,漫咩的拳頭攥起來。
你就是王寧安!
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老夫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弄死你!他往前沖了一步,就想動手,但是一旁的梁乙埋卻攔住了他。
“你!”
梁乙埋沒說話,而是抬頭,看看不遠處。
就在圍墻上面,幾十支弩箭對準他們,敢動王寧安,直接就把他們射成馬蜂窩。
“呵呵呵,兩位,不要沖動,國家爭斗,不能靠著意氣用事。就像你們,一肚子陰謀詭計,非要暗算王老相公,結果如何呢?告訴你們,大宋上下,群情激憤,街上五歲的孩子都知道你們是一群壞家伙,長大了要殺進興慶府,活捉李諒祚。唉……本官是真替你們擔心啊,這么下去,西夏的結果不會好的!”
梁乙埋和漫咩臉色都非常難看。
“王相公!”梁乙埋朗聲道:“你是當世的英雄,有什么來意,不妨直接說出來,開門見山吧!”
“好,本官也不想浪費時間。”王寧安翹著二郎腿道:“500萬貫的賠款必須一個子不能差,沒有這些錢,我們也沒法和大宋的軍民百姓交代。如今人人喊打,個個要戰。結果朝廷就為了仨瓜倆棗的錢,便放過了西夏,那大宋的臉面何在?”
王寧安話鋒一轉,“但是本官也知道,西夏貧瘠,除了戰馬和青鹽,也拿不出別的東西,又不能逼著一兩百萬人去死,所以本官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你們可想知道?”
漫咩是一萬個不信王寧安,梁乙埋眼珠轉了轉,微微道:“王相公,請指點。”
“是這樣的,河西走廊都在貴國手里,眼下絲綢之路斷裂,中西貿易隔絕,大宋有太多的好東西,等待出售,西域也有珠寶香料,想要運到大宋。你們西夏正好守著交通要沖。如果咱們雙方能達成一個合作,大宋的貨物經由西夏,販運到西域售賣,商品的過路費,雙方按照比例分攤。你們賺的錢,用來支付賠款。這樣做,西夏就不用拿自己的歲入支付,而大宋又能拿到應得的賠款,實在是一舉兩得。”
王寧安說完之后,微微一笑,“這也是大宋最后的底限,如果你們還是不同意,那不用說了,狄相公的人馬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玉石俱焚,流血千里,本官也實在是不愿意看到啊!”
王寧安說得悲天憫人,充滿了慈悲。
只是漫咩和梁乙埋都不傻,王寧安提出這個方案,他到底打得什么算盤?
漫咩年紀大一些,他很清楚,在李元昊起兵之前,大宋和黨項各部還是有貿易的,每年他們把大宋的絲綢和茶葉轉賣到西域,能換來不少利益。
等李元昊作亂之后,大宋禁止了西夏的貿易,他們連自己用的東西都不夠,更遑論向西域轉賣獲利了。
稱帝建國,看起來威風得很,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黨項各部也付出了不少代價。
假如真如王寧安所說,能夠打通絲綢之路,恢復貿易,他們多少也能賺點,還能改善一下生活,絕對是一件好事。
可誰都清楚,這天底下,宋人是最會做生意的,而王寧安又是宋人當中的極品,他拋出來的提議,背后藏得玄機太多了,不可不防……
見這倆個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副智商需要充值的模樣,王寧安干脆站起來,笑呵呵道:“你們自己權衡吧,5天之內,拿個主意,如果同意,大宋會派遣使者去興慶府,把細節敲定了。”
王寧安走到了門口,又補充了一句,“等談好了,那些鐵鷂子也就能放回去了。一直留在大宋這邊,我們雖然仁慈寬厚,奈何下面的人太痛恨他們了,拖得日子久了,難免會有死傷病痛,放回去,也沒法上戰場了。”
最后這番話,簡直氣得兩個人要昏過去!
這是拿800鐵鷂子,威脅他們啊!
兩個人陷入了沉思……
“恭喜老爺,又大獲全勝啊!”
蘇八娘笑著恭喜,伸手把他的外衣脫下,掛在了架子上。
“老爺又打算賺多少啊?”
王寧安輕笑了一聲,“只要西夏點頭了,就能賺回兩千里疆土!”
蘇八娘伸出了大拇指,“老爺就是厲害……對了,剛剛賈相公送來了一封信,希望咱們兩家盡快結親,他迫不及待要見下一輩人,盼著四世同堂呢!”
王寧安接過了書信,看了兩眼,就扔到了一邊。
“這老貨早就有重孫子了,就算是寧澤有了孩子,那也是王家人,什么四世同堂!跟他沒關系!”
蘇八娘笑道:“人家賈相公就是那么一說,套近乎唄!”
“老爺。”蘇八娘壓低了聲音,“王賈兩家成親,可不是小事情,寧澤是你的親弟弟,斷然不能弱了王家的名頭,要好好給操辦,務必要風風光光,不然,人家會說我們不會辦事的。”
王寧安抱著膝蓋,想了想,嘆口氣,“娘的!又要便宜老貨了!給賈昌朝回信,就是當初提到的絲綢之路銀行,有了眉目了,這一次只要拿下西夏,他就有了一只下金蛋的雞了,弄好了,還能把西夏收回來!告訴他,要保重身體,多活幾年,別讓姓文的撿了便宜!”
蘇八娘見丈夫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想笑。明明心里都想好了,何必嘴上不饒人呢?蘇八娘可不管那些,她當即代表王寧安給賈昌朝回信,寫得非常客氣謙卑,讓老賈做好準備,有大生意上門了。
五天的時間,飛速過去,漫咩和梁乙埋終于點頭了。
他們不點頭也不行了,李諒祚已經連續送來旨意,要求務必和談成功,再拖延下去,西夏就要撐不住了。
皇帝那么著急,他們不點頭也不行了。
經過最后的商討,大宋方面,派出戶部尚書司馬光為正使,呂惠卿出任副使,一起去西夏談判。
隨同他們一起去的還有一個龐大的隊伍,超過一百個人。
為首的是吳世誠和向好,他們兩個都是最早追隨王寧安的人,這次去西夏,事關重大,他們也都跟著。
一路上氣勢洶洶,完全是勝利者的姿態。
經過延安府的時候,狄青派出三千鐵騎,跟隨護衛,直入西夏,司馬光第二次作為使者,來到了興慶府。
幾年的光景,興慶府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依舊簡陋破舊,人們的神色之中帶著驚慌,呂惠卿才看了幾眼,就忍不住搖頭嘆息。
“明珠蒙塵,黯然失色,這么好的河套平原給他們真是糟蹋了。”
吳世誠淡淡一笑,“呂大人,這一次來,咱們不就是要把這顆明珠拿回去嗎!”
呂惠卿笑得很燦爛,自信道:“恩師教導了多年,可不能弱了他的名頭!”
西夏沒有資格像大宋一樣,晾著使者。
才到了興慶府的第二天,李諒祚就在他的宮殿召見了司馬光和呂惠卿。
說是宮殿,還不如大宋的相府呢!
見禮之后,很快就直入主題。
“貴國需要賠償大宋500萬貫損失,考慮到貴國的財力,賠款可以分成兩部分,每年從貴國的歲入中,抽取30萬貫,另外20萬貫則是從通商稅賦中補償,假如每年通商的數額充足,征收的過路費足夠多,就可以減少歲入支出,甚至完全靠過路費給付也是可以的。”
司馬光只是講了一個大略,詳細的東西他早就交給了漫咩和梁乙埋,他們兩個也都送給了李諒祚。
這些日子,李諒祚就召集重臣,苦心研究這套方案。
說句實話,西夏的精英并沒有看出太多的問題,相反,他們覺得這個方案還真是不錯!
本來絲綢之路是斷絕的,西夏只需要同意商品過境,就能拿到過路費,等于白撿的,拿白撿的好處,轉手付給大宋,貌似也沒損失什么?
司馬光他們預計最難談的是商路的部分,哪知道這個居然最先通過,西夏的君臣的目光都盯住了那些鐵鷂子,還有他們的裝備,要求大宋務必盡快歸還。
眼界決定格局,格局決定高度啊……西夏君臣的經濟學不及格啊……呂惠卿和司馬光都從對方的眼睛里讀到了濃濃的嘲諷。
他們不動聲色,故意和西夏爭論,為了點雞毛蒜皮,互不相讓,一直拖延了一個月,雙方才正式簽訂國書。
當天,大宋釋放了200名鐵鷂子俘虜,并且把他們的兵器和戰馬都歸還了。
面對這200人,李諒祚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
“等著吧,只要把800人都歸還了,鐵鷂子重建,朕手上的實力恢復了,什么狗屁國書!根本不用在乎!”李諒祚年輕的面龐上,充滿了猙獰的笑容,有著狐貍的狡猾和惡狼的兇殘!
這里是西夏,不是大宋!
朕才不會跟你們講仁義禮智信呢!
咱們走著瞧!
李諒祚在宮里發狠,卻不知道,宋使的館驛之中,竟然聚集了不少黨項貴胄,漫咩,還有其他貴胄都來了,他們一個個十分低調,但是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商賈過境,需要休息,酒館,飯店,貨倉,車馬行……需求是無限的,各位大可以趁機圈地,趕快下手,這么大的一塊肥肉,如果落到別人的手里,可是會后悔的!”呂惠卿抓起夜光杯,一口喝干了葡萄美酒,笑道:“致富可要抓緊,百年難遇的良機,就擺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