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汗國的騎兵至少將領頭目才能穿得起金屬鎧甲,普通士兵只有一身皮甲,一把彎刀,這點裝備,實在是不夠看的。
王寧宣的一個沖鋒,就講艾赫邁德擊潰了。
他并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向西追擊下去。
尉遲妍和趙力同時催馬,全力追上王寧宣,尉遲妍笑靨如花,燦若星辰。
一個弱女子,扛上了無法承受的重擔,有人能幫著分擔,在心里,開了十里桃花。她很清楚對方的兵力。
喀喇汗國派出了5000人,去對付于闐的遺民。
別看人數不多,可是這些都是精銳騎兵,根本不是于闐的老弱婦孺能抵擋的。
尉遲妍是絕望的,可是她驚訝地發現,這些所謂精銳,在大宋面前,居然一錢不值。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真不愧是上國,就是強大!
族人們,你們有救了!
王寧宣幾乎沒有停歇,急行軍,到了第二天黃昏時分,他們終于趕到了蒲昌海。
這是一片遼闊的湖面,厚厚的冰層,偶爾會有黃羊、野馬、駱駝過來喝水,只是近日,這些畜生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這里這里多了一伙不速之客。
他們押著數千于闐遺民,到了蒲昌海邊安營。
這里是茫茫的荒漠,沒有任何東西。
喀喇汗國的騎兵還有帳篷皮衣,可以取暖,可憐的于闐人被趕到了湖邊,他們只能用枯黃的蘆葦,做成簡陋的墊子。
老弱婦孺被安排到了中間,其他人守在外面。
只是這么多年征戰下來,于闐的男人已經死光了,這幾千人當中,只剩下不到一百個青壯,許多健婦不得不充當護衛。
她們像是男人一樣,割下蘆葦,制作席子,安頓幼年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要放在所有人的中間,受到最好的保護。
這里沒有什么紳士法則,也沒有什么女士優先。
有的只是生存的本能。
于闐需要男人,只有男孩才能成為男人,一切就是這么簡單干脆!
僅有的一點食物,優先供給了男孩,他們必須吃得飽飽,快點長起來,才能撐起這個族群的天。
婦人們為了能喂飽孩子們的肚皮,不得不用石塊去錘擊湖面,砸開冰層。在冰的下面,有憋了幾個月的魚,哪怕不用誘餌,也能釣上來。
鮮美的魚肉,溫熱的魚湯,讓所有人暫時忘卻了艱難。
可是當月輪高掛,紛紛睡去的時候,剩下的青壯和婦人全都憂心忡忡。
他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挨到明天日出。
喀喇汗國出動了騎兵,所有的于闐遺民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只是令人意外的是,這些兇猛的強盜居然把他們帶到了千里之外的蒲昌海。
看他們的樣子,或許是在等著什么。
難道說還會有救兵,會管于闐嗎?
別開玩笑了!
一百多年來,于闐只能靠自己!
或許生為于闐人,就是折磨,罪沒有受夠,老天爺不讓你死!
既然不讓,那就等著吧!
讓我們睜大眼睛,看看老天爺究竟會如何毀掉于闐?
蒼涼的號角!
凄厲響起!
“敵襲!”
所有的于闐人,幾乎第一時間醒過來,莫非是最后的時候到了嗎?
大家拿起簡陋的武器,由于他們的刀槍弓箭都被收走了,只剩下短刀,匕首,甚至木棒,石塊……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棄。
最小的孩子也會抱起一塊石頭,瞪大了眼睛,靜靜等著。
過去了許久!
他們只聽到了喊殺,卻沒有人沖過來。
“是喀喇汗國,有人在攻擊他們!”
于闐人瞬間醒悟過來,只是他們還不敢拍手稱快,誰也不清楚,是不是黑吃黑,萬一喀喇汗國被消滅了,卻來了一個更兇惡的敵人,那該怎么辦?
他們太脆弱了,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
等待著,焦急地等待著!
突然!
從他們的側面出現了一隊騎兵,火把之下,有一張俏麗的面孔。
“是公主!”
“公主殿下!”
尉遲妍,還有趙力,從馬背上滾下來,奔跑著沖到了族人的中間。
尉遲妍放眼整片營地,比她離開的時候,又縮小了很多,她的淚水不斷落下來。
但是好在還有人活著,于闐人還在!
“大家聽著!”
尉遲妍登上了一塊石頭,大聲吼道:“不用再擔心受怕了,天朝來了!”
見大家沒有反應,她又說了一遍。
“大宋的天兵到了!于闐國有救了!”
或許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這時候趙力迫不及待跳上了石頭。
“大家看看我是誰!我是李力,七年前,我去大宋搬兵,我回來了!”
所有人的于闐人,沉默了許久,突然像是潮水迸發一樣。
哭聲一遍。
有幾個碩果僅存的老人,撲到了兄妹倆的面前。
顫抖著手,去摩挲他們的面孔。
一遍一遍詢問著。
尉遲妍和趙力不厭其煩,重復著答案。
天朝來了,大宋的援兵來了于闐活了,不用怕了……
他們一直說到了口干舌燥,聲音嘶啞,一直說到了天光放亮。此時戰斗已經基本結束了,王寧宣的人馬橫掃了蒲昌海的守軍。
遭遇戰時,干掉了差不多一半,一場夜戰,又收拾了一半。
狄詠率領著其余人馬,押著俘虜,緊隨其后,也趕到了蒲昌海。
這位駙馬爺絲毫沒有因為王寧宣搶功而生氣,他只是下令,要用最快的速度,建造好營地,因為隨后東平郡王的大隊人馬就要到了。
背靠蒲昌海,面向沙漠。
這就是他們經略西域的根據地!
西域的地形和中原不同,漫天的黃沙之中,人類能生存的地區非常有限,只是一個個碎玉般的綠洲。
蒲昌海算是很大的一個,不過這里從來沒有人站穩腳跟。
道理很簡單,北邊有西州回鶻,東邊有西夏,西邊有喀喇汗國。
三大勢力都會不定期過來掃蕩,搶走一切貨物和人員,摧毀剛剛萌芽的文明。
要想在蒲昌海站穩腳跟,沒有強大的武力,絕對行不通!
而大宋這兩萬精銳,就是能站穩腳跟的力量!
剛一出場,他們就頭角崢嶸。5000騎兵,只是第一道開胃菜,在王寧宣的眼睛里,什么都不算。
他兌現了自己的諾言,殺一個于闐人,就要十個人命來賠償!
將近3000名俘虜被綁成了一串串的粽子,驅趕到了于闐遺民的面前。
從晚上到白天,于闐人就跟做了一場夢似的。
那些看守他們的敵人,被綁到了他們的面前,等候他們的處置,所有人都生出了荒謬的感覺。大家花了許久,終于接受了現實。
在一群人中間,第一個沖出來的是個半大小子,看樣子只有十歲左右。
他握著一把匕首,猛地刺進了一個大胡子的胸口。
匕首刺中了肋骨,被死死卡住,鮮血迸濺,小家伙滿臉都是,大胡子凄慘的叫聲,不停掙扎,弄得小家伙倒退兩步,一個屁墩,坐在了地上。
情急之下,他大聲哭了起來。
這時候王寧宣走了過來,他把一柄鋒利的馬刀遞給了小家伙。
“加油!”
小家伙握住刀柄的一剎那,眼睛是血色的。
他突然大吼一聲,揮刀砍向了大胡子的脖子,一刀、兩刀、三刀……也不知道砍了多少,小家伙再一次坐在了地上,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馬刀他握不住了,至于大胡子,居然沒有死去,渾身是傷,嘴里都是鮮血,他依舊在嘶吼著。
王寧宣再次走了過來。
“你真的要親手殺了他?”
“嗯!”小家伙格外堅定!
王寧宣握緊了小家伙的手,兩只手一起抓住了馬刀,隨著王寧宣用力一揮,馬刀切開了大胡子的喉嚨,鮮血濺出,他抽搐了幾下,終于瞪著牛眼,死去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小家伙的眼睛里流出來。
就是這個大胡子,在前天晚上,帶著幾個人,沖到了于闐的營地,搶走了他的母親。小家伙親眼看到,大胡子撕開了母親的衣服,母親奮力抵抗,不停掙扎,最后咬舌自盡。
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從母親的嘴里噴出,是那么刺眼,仿佛無窮無盡……就像是大胡子咽喉上的傷口一樣,這就是報應!
小家伙沒有任何恐懼,也沒有任何自責!
這就是強盜應得的下場!
不只是他,還有成百上千的于闐遺民,他們這些年,有太多的委屈需要發泄,試問誰家里不是死人無數?
父輩,兄弟,兒子,孫子,甚至是姐妹,親朋……太多的血債,要一筆筆算清楚!
蒲昌海邊的殺戮,幾乎沒有停止過。
大宋的士兵沒有任何人來阻止,于闐人太苦了,壓抑的一肚子怨氣,如果不發泄出來,他們就沒法擺脫過去的陰影,沒法成為全新的人。
哪怕是趙宗景趕來,也沒有叫停看似殘忍的殺戮。
而且趙宗景不知道,在秦州,幾乎同一時間,王寧安也舉起了刀子,他倒不是殺人,而是批量制造太監!
“狄相公,上月還給了西夏100個人,現在我們手里只剩下500鐵鷂子俘虜了。按照時間計算,駙馬和東平郡王應該過了沙州了。”
狄青點頭,“不但過了,還多給了一個月,我們也該下手了!”
這兩個人一聲令下,李諒祚一直期盼的俘虜,一股腦送回了西夏,只是每一個人都少了關鍵的零件,再也沒法上陣殺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