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陜直道暢通,每年能從蜀中調出300萬石糧食,足以支應幾十萬大軍之用,目前從巴蜀抽出了3萬步兵。
這三萬生力軍加入橫山一線的戰團,就能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狄青和西夏互相拼殺,雙方都到了很疲憊的時候,幾個月的鏖戰下來,大宋不舒服,西夏也要吐血。
三萬川兵,就是壓垮駱駝的一捆稻草。
“臣已經下令河北調撥山地裝備過來,另外王韶也從青唐派過來兩千精通山地作戰的士兵,稍加磨合,兩個月之后,就能對西夏發動總攻,在今年秋天之前,務必打通河西走廊,斬斷西夏一臂!”
看著王寧安在沙盤上指點乾坤,趙禎最大的感受就是爽!
以勢壓人,泰山壓頂,這感覺太妙了。
一條直道,把大宋的動員能力提升了好幾個臺階。以往大宋和北方作戰,依靠的無非是河北軍團和西北軍團,其他地方最多提供一點糧食民夫而已,如今整個帝國如臂指使,力量能全部發揮出來。
面對小國,完全是一邊倒的蹂躪!
趙禎突然明白過來,為什么秦國的人口不到大宋的十分之一,結果一打仗就能動員幾十萬人,想想始皇帝都熱衷干什么吧!
修直道,挖靈渠,建長城……全都是基礎建設,這玩意真有用啊!
王寧安對基礎設施的認識,當然比趙大叔深刻多了,就拿元首來說吧,許多人都熱衷談閃電戰如何了得,可是卻很少人關心,元首用了幾年的時間,修建起世界第一套高速公路網,這才是閃電戰的基礎,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兵員和物資集中到帝國的邊境任何一處。
別看賬面上計算,或許元首的兵力兵器不占優勢,但實際上物資充裕,準備充分,士氣高昂,好整以暇,遠不是那些缺槍少彈,呼呼喘氣的敵人能比的。
大宋的直道,放在這個時代,那就是高速公路,堪稱作弊神器。
“景平。”
心情不錯的趙禎拿出了一封信,塞給了王寧安。
“這是宗垕剛剛送來的,你是他的師父,也看看吧。”
王寧安抽出信紙,快速瀏覽起來。
趙宗垕的字跡很漂亮,至少比王寧安好看多了,沒辦法,寫字是他們老趙家的本事,骨子里帶的,羨慕不來。
把內容看完,王寧安也是大吃一驚。
在書信當中,趙宗垕詳細寫了許多直道的好處,盛贊朝廷英明,這倒是尋常,只是在后面,趙宗垕居然提議要多修幾條直道,而修直道的人工可以從西夏等地獲取。這位太子殿下更是露骨地表示,要用日后西夏的俘虜,完成大宋的基礎設施。
不管是道路,還有長城,水渠等等。
另外趙宗垕還見了不少西域來的商人,他還查閱了唐代的史料。
認為打通西域之后,要在河西走廊修建一連串的城堡。
這些城堡能囤積人馬,為商路提供保護。
往來的商隊在這里休息,補充,進行交易。
再有,城堡的周圍,還要發展農牧產業,供應當地駐軍需要。
總而言之,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工程。
趙宗垕預估,修這一條絲綢之路,付出的代價應該是川陜直道的十倍不止,不利用俘虜和蠻夷,就會虛耗大宋國力,激起民變,得不償失,但是路不能不修,機會只有一個,請朝廷早做準備!
這個計劃如果是別人弄出來的,王寧安一點不意外,可從趙宗垕嘴里說出來,他可就傻眼了。
這還是自己的徒弟嗎?
莫非是別人告訴他的?
是狗牙兒,還是蘇軾?
看起來又不像,這封信完全是家書的口吻,就是他們趙家父子溝通感情,交流心得的,寫得很隨意,不像是精心準備的。
王寧安的瞳孔猛然緊縮,莫非自己這個徒弟出師了?
其實說實話,王寧安教趙宗垕的時間不算長,只是打了一個基礎,在王寧安這里,趙宗垕只是學會了要博采眾長,要多思考,不迷信,不固執,凡是知行合一,以實踐作為標準……
進入了皇家小學之后,有太多人想要抹除王寧安的印記,真正去左右影響太子,他們對趙宗垕灌輸了太多的孔孟之道,給他講解仁恕愛民的故事,尤其是把歷代的得失,告訴給小太子。
很多人都喜歡追究歷史真實。
可歷史怎么可能有真實!
首先歷代的史官就是不客觀的,尤其是獨尊儒術之后,修史大權都落在文官手里,任何一個傳記,都沒法把一個人所有的事情都記錄下來,只能撿一些重要的記載。
那如何確定重要不重要?
自然是根據史官的價值觀進行判斷取舍。
美其名曰,春秋筆法,為尊者諱。
后人看到的傳記只能是一部分,錯把這一部分當成了全部,就好像練功只學了一半,自以為是太極宗師,結果連10秒都撐不住。
這一套東西,王寧安是很清楚的。但是他沒法去告訴小太子什么,悟性只能靠著自己。
幸運的是,王寧安給趙宗垕打了很不錯的底子兒。
小家伙的腦袋沒有僵住,凝固。
他到了西北,眼見的和書本上的東西都不相同,自然會思索,會揣度,漸漸的有了想法,就不斷和他爹交流。
趙大叔很欣慰,欣慰的是兒子會自己思考,有了主見。
這就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
身為皇帝,不需要太聰明,不需要去具體做什么事情。
但是一個好皇帝絕對不能被別人騙了!
自己年過不惑,才領悟的道理,趙宗垕十歲出頭,就開始明白了。
好,真是好!
“景平,你這個師父很不錯的!”
王寧安謙遜道:“是殿下聰慧,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殿下好學不倦,常在地方走走,多看多問,自然會成為一代英主,臣要提前恭喜陛下了。”
趙禎含笑,“宗垕能支撐祖宗基業,朕就能安心了。對了,西域可有消息傳來了?兩個月后,這邊要攻擊橫山,他們能不能抽調人馬配合,一鼓作氣,拿下西夏?”
王寧安的臉色一沉,“陛下,恐怕是不成了。臣剛剛得到消息,喀喇汗國動兵了。”
“哦?”
趙禎見王寧安面色嚴峻,忍不住擔憂道:“景平,他們的人馬很多?”
“嗯!根據臣所知,應該不下十萬,當然其中多數是臨時征召的,但是精銳也應該有3萬,據說還有不少大食武士。”
“什么?”
提到大食武士,趙禎的臉色變了。
哪怕過了幾年,趙禎依舊對那一次的刺殺記憶猶新。
尤其是那些大食武士,居然凈身,割去舌頭,斬斷所有想法,一心一意,充當一件兵器,雖然百死而不回頭,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人間啊,怎么會有那么可怕的人?
到底是誰,創造了這種戰爭機器,他的心腸該多硬?
連趙禎都不得不佩服,天外有天,哪怕中原最殘暴的君主,比起某些地方,還是要仁慈多了。
“景平,這下子東平郡王他們會不會有麻煩?”
王寧安思量道:“仗不會好打,但是勝算還是有的!畢竟臣已經派遣了慕容輕塵,他此刻應該到西域了。”
“慕容輕塵?”
趙禎立刻想起了當初幽州之戰,那個狠辣無情,鐵血果決的年輕將領!
是啊,也只有他能橫下一條心,不顧一切,爭取勝利。
“王卿,你知人善任,慕容是很不錯的人選,但愿他能為大宋打贏這關鍵的一仗!”
“哈哈,這就是西域的味道啊!”
慕容輕塵深深吸了一口氣,口鼻之中,滿是黃沙,他咳嗽了兩聲,隨后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自從收復幽州之后,差不多有五六年的時間,他一直在長城一線,沒有大戰,簡直就是浪費自己的生命。
慕容輕塵特別苦惱,他幾次給王寧安寫信,希望能西北軍前效力。
奈何王寧安一直不答應,慕容輕塵只能忍著。
等來等去,沒等到西北,倒是等來了西域。
慕容輕塵得到消息之后,簡直喜出望外。
越是天高皇帝遠就越好,越是遼闊無垠就越好,西域那才是男兒建功立業的好地方。古有班定遠,今有我慕容輕塵!
這家伙也夠有趣的,他沒有跟著大軍進西域,而是喬裝改扮,從遼國那邊出發,越過大漠,走天山以北,通過西州回鶻的地界,來到了蒲昌海。
走了這么一大圈,慕容輕塵可不是閑的沒事干。
他已經把契丹,還有回鶻的情況摸透了。
西域大戰,契丹是沒有本事摻和的,他們的領土已經夠大了,失去了幽州之后,沒有了幾百萬人供養,遼國實際的控制范圍正在縮小當中,他們已經從西域退了出來。
一個明顯的鐵證,就是西州回鶻已經不給遼國進貢了。
至于西州回鶻,他們四分五裂,完全就是墻頭草,最多是等待戰斗結束,跑過來給勝利者扇扇子送擁抱罷了。
所以這次他們需要對付的只是喀喇汗國的國王希志,還有他的十萬大軍!
慕容輕塵一身破爛的獸皮,身上還一堆跳蚤虱子,烏漆墨黑,跟小鬼似的,只剩下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躊躇滿志,得意洋洋。
慕容站在大宋軍營的前面,攢足了力氣大喊,“快去通稟,就是大宋征西大將軍,西域都護到了!”
他連喊了三遍,結果卻是被看守的士兵當成了瘋子,給抓起來,塞進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