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是一項很復雜的事情,原本是想著趙禎的萬壽盛典,還有太子大婚連在一起,也算是雙喜臨門。
可問題是包拯突然去世,打亂了節奏,耽擱了一段時間,這樣一來,距離過年,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無論怎么著急,也趕不開時間。
另外也有人說萬壽盛典戶部拿出了200萬貫,太子大婚,由于沒有外面的補貼進獻,全都靠戶部,朝廷至少要出400萬貫,今年的預算已經超支,只能推到明年,也就是嘉佑八年。
王寧安最初也沒怎么在意,畢竟從年尾改到年頭,幾個月的功夫,還不至于出什么問題。可是當有人拋出大兇之年的說法,王寧安猛然一驚!
這到底是單純的事情,還是有人阻止趙曙大婚,另有所圖?
王寧安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你那邊情況如何?”
“很好!”蕭觀音笑呵呵道:“我找了王青,和她談了,小妮子答應了,不過她要求趙曙答應,在成婚的5年之內,不準選秀納妃。”
蘇八娘呵呵一笑,“我說蕭妹妹,這怕是你的主意吧?”
“是我的。”蕭觀音很坦白道:“5年的功夫,足夠王青誕下龍種,有了麟兒,立為太子,她就是當之無愧的后宮之主。能得到皇帝五年專寵,也算是不錯了。”
蘇八娘搖頭,“我倒是覺得青兒是個心高氣傲的丫頭,準是你說了什么,逼著她答應的,你還不從實招來!”
蕭觀音才不在乎呢!
“你讓我說我就說啊,有本事你去問王青啊!”
“哼,我一定要問問她!”
這時候楊曦看不下去了,“你倆別吵了,快說正事吧,這個大兇之年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我還準備給狗牙兒找個媳婦呢!那小子太野了,要有個人拴住他的心!”
蘇八娘撫掌,笑道:“這個主意好,大少爺的確該成親了,就算不結婚,也可以先把婚事訂下來……至于大兇之年,我聽說了,這個是針對皇室的,跟普通人沒關系。”
“皇室?”王寧安疑惑道。
“嗯,我聽說是易學大師邵庸推算的,他還寫了一首詩。”
“什么詩?”
“叫什么梅花詩,蕩蕩天門萬古開,幾人歸去幾人來。山河雖好非完璧,不信黃金是禍胎。”蘇八娘輕聲念著。
楊曦眉頭微蹙,疑惑道:“我怎么聽著不像是好話啊!你們說說,這是什么意思?”
蕭觀音立刻道:“天門自然是指皇宮大內,天門開合,無非是那幾件事情,新君登基,皇帝駕崩,后來一句,幾人歸去幾人來,正是這個意思!大姐說不是好話,是對的,我看豈止不是好話,簡直是大逆不道!后面的兩句就更明白了,分明說大宋江山要割裂,而黃金就是罪魁禍首!”
“黃金?”楊曦更糊涂了,“這黃金怎么可能壞了大宋江山?這,這沒道理啊?”
蘇八娘呵呵一笑,“姐姐,這你就不懂了,這類的讖語往往不能直接解釋,黃金或許是人的名字,也或許是……不對!”蘇八娘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王爺,您說這黃金,是不是指西域的黃金?”
她這么一說,這四句詩,立刻讓人浮想聯翩,這里面的學問夠大的!
前面兩句似乎在說皇家有危險,而后面兩句,則說黃金會害了大宋江山,而且王寧安受封西涼王,西方屬金,而王寧安又掌握大軍,黃金是禍胎,既可以指西域的黃金,又可以指王寧安……
“二姐,這四句詩你是從哪里聽到的?”
到了這時候,幾個女人終于不再斗嘴了,大家覺得事情貌似大條了。
蘇八娘老老實實告訴大家,是聽兄弟蘇軾說的,蘇軾則是在街上茶樓聽來的,有人講天門開合,是說皇家有人進,有人出……也就是說,如果太子娶親,皇帝就會駕崩,所謂黃金,指的是金碧輝煌的婚慶典禮。
這話也說得通,蘇八娘沒有多想,只當是笑話講了出來。可這類的讖語歷來都是如此,怎么解釋怎么通!如果愣說是王寧安要禍害大宋江山,也靠得上邊!
“老爺,我這就去找子瞻。”蘇八娘起身,要去叫兄弟,哪知道王寧安一擺手,沉聲道:“不用那么麻煩,直接把邵庸叫來就是了。”
提到了邵庸,最尷尬的人就是蕭觀音了,她上一次就借著邵庸的名號,散布什么明夷卦,結果弄得股市動蕩,她狠狠撈了一筆。
這些錢倒是沒浪費,其中六成用在了投資西域上面,三成拿來對付遼國,還有一成,花在了萬壽盛典上。
可不管怎么說,她都是用邵庸的名號,散布流言,如今又來了邵庸的詩作,這就叫作繭自縛吧!
蕭觀音渾身不得勁兒,坐立不安。
好在蘇八娘沒有繼續嘲笑她,而是并肩而坐,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胖大的佛印出現在了府邸,在佛印的后面,跟著一個光頭和尚,腦袋上還有六個剛燒好不久的戒疤。
“你,你是邵仙長吧?”
邵庸都哭了,“我的王爺啊,你可救救我吧!我真是什么都沒說啊!”
也不用王寧安問什么,邵庸直接都講了……原來他和佛印一起主持各種賽事,一切順利,等到萬壽盛典結束,有人邀請邵庸赴宴,結果酒喝多了,有人就請邵庸占卜,邵庸迷迷糊糊,就胡亂寫了幾首詩。
他自己都不清楚寫了什么玩意,可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傳出了風聲,說是上一次明夷卦事件,是有人冒用邵庸的名號,敗壞了大師的名頭,邵庸一怒之下,寫下了十首梅花詩,預言千年歷史,興衰交替,為自己正名!
蕩蕩天門萬古開就是十首詩的第一首,后面還有九首。
如今西京的報業繁榮,印刷業昌盛,竟然有人把十首詩都刊登出來,還寫了批語,弄得滿世界都是。
當邵庸看到那些批語的時候,直接痛叫了一聲,“僧兄救我啊!”
佛印看到邵庸那么害怕,也是好笑,也是同情。
歷來神棍都是不好當的,稍有不慎,就會惹來殺身之禍,像他祖師陳摶那樣,壽活一百多歲,實在是異數。
老人家福壽雙全,只是可惜,他差點把徒子徒孫給害慘了!
佛印也看了這十首詩,根據批注,似乎是說江山都更替好幾次了,大宋亡了,后面的幾個朝廷都完蛋了……這種東西要是驚動了官府,非辦邵庸一個妖言惑眾的罪不可,腦袋肯定保不住了。
也別管是誰散布的消息了,都是你老道平時裝神弄鬼,作孽太多,又不小心謹慎。明明都有人拿你的名頭做文章了,你丫的還敢寫詩,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佛印不停數落邵庸,這一次邵庸一個字都沒回,隨便來吧,我算是認命了!
佛印罵夠了,出了氣,也不敢怠慢,他想了一個主意,把邵庸的頭發剃了,胡子也給剪短了,還真別說,換個發型之后,邵庸變化還真大,當燙好了戒疤,又穿上了僧衣,完全換了一個人。
道兄啊,你就先委屈著吧!
老衲出去幫你打聽消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還沒等佛印出動,王寧安就派人來了,把他們兩個都叫到了王府!
“王爺,請你無論如何,都要相信老道,給老道一萬個膽子,老道也不敢隨便胡言亂語。王爺,您可要救命啊!”
王寧安倒是不這么看,因為那所謂的十首梅花詩,他見過,上輩子就見過!也說是你邵庸寫的!
還被稱贊,說預言準確呢!
只是沒想到,這一輩子,他都折騰了這么多,歷史已經偏離了,十首梅花詩還是冒了出來,而且還是一模一樣!
王寧安在這一刻都懷疑了,莫非自己的努力真的一點價值也沒有,歷史還是會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在下一刻,王寧安就否定了懷疑。
不說別的,就沖邵神棍的慫樣,他的預言可信才怪呢!
如果說之前王寧安還在懷疑,此刻他卻堅定了判斷,這是有人在興風作浪!
“邵仙長,你就先留在我的府中,你好好想想,究竟那一天說了什么,寫了什么,又有誰在場,做文章的人可能是誰?”
邵庸連連點頭,“請王爺放心,貧道這就去想。”
把邵庸打發走了,佛印也告退了。
“朝廷那邊,有司天臺進言,民間有十首梅花詩!”
王寧安輕輕一笑,“明槍暗箭,這是又要來了!”
蕭觀音滿臉羞愧,“王爺,這事都怪我,要不是上一次……”
“不!”
王寧安擺手,“這世上可不只是你一個聰明人,要真是以為人家學你才想出了這么妙的辦法,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記住了,在這種時候,一定要料敵從寬!”
蕭觀音抿著嘴唇,用力點頭,表示記住了。
不得不說,真正到了關鍵時刻,還是男人穩得住!她是心悅誠服。
一旁的蘇八娘突然呵呵一笑,“王爺,我怎么見你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勁兒啊!莫非王爺知道是誰下的手?”
王寧安沒有否認,“你們啊,這些日子給我老老實實的,別再鬧別扭添亂,風雨要來了!”
或許為了驗證王寧安的話一般,突然有人跑來,宮里的太監來傳旨,說是圣人要即刻請王爺進宮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