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了王青,趙曙難掩得意。
他很羨慕師父的一點,就是幾位師娘都是有本事的人,和尋常的女子不一樣。父皇辛苦了一輩子,也沒得到一個女人的真心,哪怕母后到了最后,都和父皇決裂了,趙曙其實挺替老爹悲涼的。
孤家寡人,莫過于此。
他覺得能娶一個替自己分憂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個,也就夠了。
正是出于這種心理,他才看上了王青。
王青是拗相公的掌上明珠,家學淵源,又聰明絕頂,的確和尋常女子不同,哪怕愿意使小性,言辭犀利,不留情面,只是這些在趙曙眼里,正是吸引他的地方。
“師父,青兒很能干的,她還勸說了姐姐,讓狄相公別摻和進去,以后她進了宮,一定是我的賢內助。”
王寧安這才知道,原來是王青和公主說的。
趙曙一副沉浸在愛情里的糊涂模樣,他也不想想,王青就算再聰明,一個女孩子家,哪里懂得這些……如果猜測不錯,應該是王安石,或者王雱的意思。
王寧安也頗感意外。
滿朝大臣,都跟他站在了對立面,唯獨王安石,居然支持他的看法。
想想也有趣,當時王安石在政事堂的時候,所有人也都不喜歡王安石,只剩下王寧安鼎力支持,才讓王安石放手施為,做成了不少事情。
現在兩個人身份顛倒,在野的王安石,居然幫著王寧安解決麻煩了。
看起來,真正的知己,唯有王安石一人!
王寧安甚至想等王安石回京,青梅煮酒,縱論英雄,到時候,就指著王安石和自己,大聲說天下英雄,唯二王而已!
想想吧,一定很有趣!
當然了,煮酒的事情還要等一等,眼前的煤鐵才是最要緊的。
“陛下,此事等到明天御前會議上,一錘定音吧!”
趙曙點點頭,“師父,你勞碌奔波,也早點休息吧!”
趙曙絲毫不擔心,在他的印象里,師父除了不會生孩子,似乎沒啥能難得住她的。當年的時候,他還沒出生,王寧安就敢一個人單挑政事堂。當年是父皇和師父并肩戰斗,如今換成了自己,絕對不能比父皇差!
趙曙暗暗想到!
王寧安從宮里出來,路過宣德門,要回自己的王府,有輛馬車正等在這里,王寧安看到馬車之后,真想扭頭一走了之,誰知對方居然主動湊了上來。
不用問了,能這么不要臉的,除了文彥博,也沒有第二個!
老文也不用讓,直接鉆進了馬車里,然后一回頭,沖著自家的車夫擺手,“你們回去吧,老夫陪著王爺回家!”
文府的管家立刻點頭,趕著馬車就走了。
車里只剩下王寧安和文彥博兩個!
“文寬夫,你又跑來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你家的馬車舒服,難道老夫坐一會兒都不成了?”
王寧安氣得笑了起來,“寬夫兄,你不會不明白,這是什么時候,你這么公然跑到我這邊,就不擔心有人會生氣?”
文彥博哈哈大笑,“景平啊,你現在官做得大了,膽子居然也小了,那些人愿意說什么就說什么,螳臂當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馬車滾滾,向著王府而來。
王寧安懶得說話,文彥博居然也不出聲,只是樂顛顛坐著,跟撿了狗頭金似的。都快到家門口了,王寧安突然把眼睛睜開了。
“文彥博,你不要臉!”
老文絲毫不在意,“哈哈哈,二郎啊,你不就是需要老夫不要臉嗎!”
王寧安被懟得差點噎過去。
“你跟著我坐了一道,無非是想告訴那些人,你文彥博和我站在了一邊,是吧?”
“沒錯,老夫想好了,我會支持你的。”文彥博坦然道。
“我不需要!”王寧安咬著牙說道。
“無所謂啊,反正只要有人相信你是需要老夫的就行了。”
文彥博的話有點繞,那是什么意思呢?
原來老家伙審時度勢,政事堂吵得很厲害,莫衷一是,但整體來講,財經方面的,還有負責軍務,以及工部的諸位大臣,都是傾向于王寧安,或者干脆不說話。顯然,他們也要為自己的衙門考慮,只有那些為了家里盤算的大臣,才極力反對。
原來他們并不是鐵板一塊,既然如此,就萬萬斗不過王寧安。
文彥博在會議結束之后,他就決定了,無論如何,也要跟王寧安站在一起,反正他都背叛習慣了,一點也覺得為難。
而且文彥博還要追求利益最大化。
他跑來和王寧安坐一輛馬車,很快就會傳遍京城。
明天王寧安的主張落實了,文彥博就能說是他支持的結果,如果王寧安退讓了,就說是他勸說的。
反正這種事情又沒法驗證,即便澄清了,也有人根本不信。
既然擋不住,所幸就利用這事情,替自己刷一刷威望值。
王寧安當然知道老家伙的齷齪心思,文彥博根本不用說什么,只要狀態擺出來,能狐假虎威就夠了!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王寧安算是明白了,姓文的老貨怎么能成為常青樹,不倒翁,這份功力,簡直了!想當初自己怎么就出了一個昏招,把他弄回來了,就應該讓西域的胡女,把老東西榨干了,弄廢了,干脆死在西域算了,省得回來惡心人!
現在是說什么都晚了,后悔啊!
馬車也到了府門口,文彥博也不多說,只是一笑,就要離開。
“行了,寬夫兄,你等等吧。”王寧安道:“稅制一定要改,但是最為新興行業,可以提供優惠稅率,至于煤礦和鐵礦的所有權,必須歸朝廷所有,開采權可以出售,但是任何經營煤鐵的世家商人,必須有朝廷參股,否則別想入行!”
這幾句話,等于是告訴了文彥博,所有底限。
老文聽得齜牙咧嘴,很是為難,王寧安要的,比預想的還多,這小子真是撕破了臉皮——罷了,既然決定和他站在一起,就別想著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了。
“多謝二郎如實相告,明天御前會議,老夫知道該怎么配合了。”
轉過天,諸位重臣,悉數來到,好多人都眼圈發紅,顯得十分疲憊,能睡好的沒有幾個人。
這一個晚上,是合縱連橫,到處拉朋友,想辦法,如論如何,也要在御前會議上,爭取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
只是在正式開議之前,文彥博突然咳嗽了兩聲。
“圣人,老臣有一言,請圣人準許。”
御前會議還能不讓人說話。
“文相公請講。”
文彥博頷首,他神色凝重,“諸公多是先帝老臣,更有人幾代為官,世受國恩,重若泰山,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皇恩于萬一。老夫時常告誡自己,君子勿貪,君子勿貪啊!我大宋如今,國勢雖然昌隆,但遠未到安享太平的時候,契丹和西夏猶在,西域剛剛開發,塞爾柱百萬大軍就在臥榻之畔。高麗還在打仗,我大宋的變法也剛剛開了個頭,如何建立起長治久安的規矩,還需所有人勠力同心,和衷共濟。值此時節,老夫斗膽勸告大家兩句,多提朝廷想想,多替蒼生想想,不要對不起自己身上的官服!”
說完之后,老文向趙曙作揖,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他的這番話,可把不少人氣壞了,就連王寧安都覺得胃疼!
君子勿貪!
你文彥博真敢說啊,你還要不要臉皮
王寧安都扭過頭,懶得看老文。
可別人卻不敢這么想。
文彥博的這番大話,雖然沒有半點實際的東西,但是卻給所有人扣了一頂帽子,大家伙的心沉甸甸的。
昨天文彥博陪著王寧安回府,兩個人談了什么?
莫非王寧安想要借文彥博之口,來說出他心中所想,給這次的御前會議定調子?
以文彥博的地位,當然沒法一呼百應,可問題是扯上了王寧安,這兩位聯手,那分量可就不同了,好多想說話的人,都選擇了閉嘴。
在文彥博講完之后,居然徹底冷場了。
誰也摸不準脈,到底是跳出來反駁,還是裝糊涂?
不得不說,文彥博把握時機太妙了,整個節奏一下子就抓在了手里。
他見別人不說話,又笑呵呵轉向了王寧安。
“王爺,朝臣要體恤國家的艱難,可是朝廷也不能視而不見地方的困境,老夫以為王爺一定有萬全之策,不妨就拿出來,大家討論討論吧!”
狐假虎威,喧賓奪主。
你文彥博干得漂亮!
王寧安平靜了一下情緒,緩緩道:“現在很多地方,都想著煤鐵之利,更有甚至,霸占礦區,想要坐享其成,發一筆大財!可是我想問大家,這些人有本事開發煤礦鐵礦嗎?有本事煉鋼鐵嗎?”
“王爺,難道不行嗎?不是有蒸汽機,煤鐵的用量都要大增嗎?”司馬光幫腔道。
王寧安淡淡一笑,“諸公,蒸汽機可是好多人花了心血造出來的,他們可是用了無數的聰明才智,付出了很多的辛苦,難道就不該有所回報嗎?”
王寧安說著,拿出了一份東西,沖著大家晃了晃,“這是我在幽州擬定的一份專利法,以后每一臺蒸汽機,都要付給發明人一筆專利費,使用也要經過授權,怎么樣,大家覺得這個辦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