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前回來,文彥博氣得沒吃下飯……老家伙琢磨著王寧安的任期只剩下幾個月了,未來的布局必須做好,這時候他沒法離京。
除了王寧安,又沒人是他的對手,先把軍功搶到手,然后挾著大勢或者直取政事堂,或者當大遼的總督,不管怎么樣,他文彥博依舊是朝堂巨頭,哪怕新的宰執也不敢把他怎么樣。
算盤打得很精明,可就忽略了一點,趙曙這個小兔崽子,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
你說吧,他平時都是唯唯諾諾,大事小情聽師父的,聽岳父的,甚至還聽媳婦的,沒見他拿出多少的決斷,怎么這時候突然要御駕親征了?打破了老文的如意算盤!
不應該啊?
“爹,會不會是王寧安坑了您老?”文及甫試著問道。
文相公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可能,姓王的還是挺看重他的弟子的,怎么會主動讓皇帝冒險?多半是為父走眼了,趙曙他一直扮豬吃老虎,他們老趙家的人,心思都深著呢!”
“吸!”文及甫變了變色,“爹,你這么一說,孩兒倒是想明白了,陛下是王寧安的弟子,師徒之間,總有幾分相似……爹,萬一陛下變得比王寧安還壞,那可怎么辦?”
文彥博哼了一聲,“那樣更好,一山不容二虎,為父就怕陛下真的是個廢物,那就一點機會都沒了……行了,談論圣人的話,以后再也不要說了。我們要想好,如何能讓陛下開心,要投其所好,讓他離不開咱們!”
文彥博絕對是最好的老司機,飆車轉彎,靈魂漂移,天下無雙……轉過頭他就給趙曙上了一份奏疏,建議首相陪同,一起御駕親征,同時任命留守相公,負責朝政……老家伙提議讓都察院掌院王安石,和次相司馬光同領留守之責。
“這個老狐貍,他是一肚子壞水,簡直半點虧都不肯吃!”陳順之感嘆道,原來王寧安上奏出兵之后,就去調查禁軍的戰備情況,又視察了鄰近的幾個糧倉,恰好不在京城,結果老文就弄了這一手。
不但把王寧安調走,而且還讓王安石和司馬光一同當留守,擺明是要看熱鬧啊!
王寧安當然知道文彥博的鬼算盤,他更清楚徒弟的心思,趙曙繼承了他爹很多的治國理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用賢臣當宰執。
到了如今,政事堂的地位已經比肩漢唐,上承天子,下領百官,責任至重,不但要賢臣,還要能臣,可信任之臣。
遍觀天下,除了師父王寧安,就是岳父王安石,所以這個安排,正好切中趙曙的胃口,不可能反對。
文彥博這是想看著司馬光和拗相公斗法啊!
王寧安搖了搖頭,“這老貨啊,正事干不成,添麻煩下黑手,那可是一等一的,我還這要跟在他身邊,不然啊,這老貨不一定使出什么手段呢!至于京里,你多留心一些,有事情就立刻報告給我。”
陳順之立刻答應,“我一定盯好君實相公和拗相公!”
“不!”
王寧安立刻糾正道:“這倆人怎么磨合,你不要管,關口是王安石的那個寶貝兒子,還有我的那幾個徒弟……唉,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這幫小兔崽子,都是要成精的!”
陳順之啞然一笑,“王爺,他們能成精,不也是您點化之功嗎?”
“老陳,你是寒磣我啊!”
“不敢不敢,屬下這就去安排。”
陳順之一溜煙兒走了,王寧安也讓家里頭收拾,準備出征之物。
這一場戰斗,或許是有史以來,最輕松的一次。
契丹已經被折騰得元氣大傷,而大宋如日中天,雙方差距太大了,即使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大宋一定會獲勝。
可越是如此,爭得就越激烈!
收復云州,洗雪百年恥辱!
完我金甌,最后一戰!
報紙上滿是這樣的標題,京里京外,王寧安的那些部下,還有昔日的兄弟死黨,將門之后,包括大舅哥楊懷玉,駙馬狄詠,還有王德用的幾個兒子,潘家,石家,全都跳出來了,無論如何,也要王寧安帶著他們一起出戰。
好些人還說,只要能參與戰斗,不拘身份,哪怕給他們一個牽馬墜蹬的活兒也行……大家伙這個踴躍啊,他們都盤算著,如果錯過了這一次,只怕就再也沒仗打了!
一波一波,把王寧安的門檻都踢破了,弄得王寧安一肚子氣。
“我告訴你們,這一次朝廷只派遣3萬人馬北上,多余的不帶……你們要是真想摻和,就去火車站,鏟煤燒鍋爐的活兒等著你們呢!那要的人多!”
王寧安一頓臭罵,把他們都趕走了,也總算耳根子清凈了。
十天之后,果然只有三萬人一起北上。
別看人馬不多,但是這三萬人是實打實的,一點假沒有!
歷代打仗,比如號稱十萬人,能有7萬就算良心了,而且這些人當中,還有三分之二半兵半夫,需要搬運糧草軍械,還要負責戰馬,那個麻煩就不用形容了,能有兩萬真正的戰力,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鐵路修好之后,完全不一樣了!
所有人不用走路,直接坐在車廂里,一列火車3000人,從西京出發,直接北上,三天之內,就能趕到幽州。
一共三萬人,加上1000門火炮,只需要十天時間,就從京城,到了幽州。調兵幾千里,沿途不騷擾百姓,不征調民夫,不浪費兵力,不虛耗糧食
人馬稍作休整,就能立刻投入戰斗!
身為這一次的三大統帥,趙曙和文彥博都是暈乎乎的!
小皇帝興奮的睡不著覺,手舞足蹈。他這么想御駕親征,也是想體驗一下,花了這么多錢,修的鐵路到底如何!
等到了幽州,趙曙只剩下舉起大拇指。
“值了!”
老文也不免露出嫉妒的神色,姓王的真有兩下子!
難怪他力排眾議,不計成本,一定要修路,鐵路的好處真是太大了!還沒正式開戰,趙曙就成了鐵路的最大粉絲!
“一定要修路,朕有生之年,要把鐵路修到大宋的每一個角落,到了那時候,如臂指使,舉國一體,再也沒人能打敗大宋!”
趙曙興奮宣示著!
文彥博立刻道:“陛下高見,老臣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可老臣愿意傾其所有……光是利用倭國的奴隸還不夠,回頭把西夏,還有云州的契丹各部,全都充作奴隸,一起修路,務必在幾年之內,見到修路之功!”
好家伙,還沒打勝呢,就把別人的命運給定下來了,文寬夫心都是黑的!
可趙曙聽著很高興,還點頭附和,“文相公所言有理,朕本想著蕩平契丹諸部,一個不留!不過天心仁慈,還是給他們一條活路吧,能讓他們修路贖罪,也算是人盡其才。”
君臣兩個一搭一唱,聊得可開心了。
王寧安忍不住胃疼,奶奶的,你們倒是想想眼前的仗要怎么打啊?不能光是我一個人負責吧?
看樣子,也真是如此了!
王寧安也是無可奈何,他還有挺多的事情要忙碌,別以為到了幽州就沒事了,接下來可沒有鐵路能用,所幸幽州作為軍事重鎮,又是王家經營多年的地方。
擁有充足的馬匹,還有運力很強大的四輪馬車,雄壯的大宋禁軍,將裝備輜重放在馬車上,那可真是雄赳赳,氣昂昂,威武不凡!
就在大家伙都以為要立刻出兵的時候,王寧安卻來了一手怪招,他下令人馬就在幽州進行適應性訓練,開展作戰演習。
而且王寧安還讓炮兵把上千門火炮拉到校軍場,搞實彈射擊。
弄得聲勢浩大,地動山搖。
每一次演習,周圍都會出現一些陌生人,他們藏在周圍,偷偷觀察,并且記錄下火炮的數量,還有威力,然后就會有人把消息送出去,用最快的戰馬,送到云州。
“師父,弟子實在是想不明白,干嘛不出兵啊!”
趙曙手里抓著一塊青蘿卜,大口嚼著。他就聽狗牙兒說過,幽州一帶的蘿卜好吃,不辣還甜,跟梨子似的,嘗過之后,還真是不錯……敢情他把出征當成巡游了!
王寧安也不好責備什么,趙曙在他眼里就是個孩子,出了籠子,總要高興些日子。
“陛下,這么多火炮,又是御駕親征,如果勞而無功,可是會影響大宋威名的!”
趙曙終于冷靜了下來,是啊,越是現代化的軍隊,就越倚重補給,如果沒了火藥,那些火銃還不如燒火棍好用,而火炮更是全軍的累贅!
“師父,你在等戰機?”
“嗯,臣把動靜造起來,契丹那邊就會感到壓力,他們知道碰不過大宋,一定會采取收縮的策略……可這樣一來,就會攪擾到云州各地的百姓,民怨沸騰,越是折騰,就越是死路一條!”
趙曙仔細咀嚼著,他覺得師父就像是個老練的獵人,在耐心等待時機……論起打仗,王寧安或許不是最厲害的,但是論起對大局的把控,卻是無人能及!
天兵壓境,勢大如天!
軍情急報,急如星火!
耶律仁先被嚇得夜不能寐,不得不下令,集中人馬兵力,要在云州和大宋決一死戰!云州不能丟,因為背后就是水草豐美的漠南,那里有60萬匹戰馬,是契丹最后的命根子!
為了戰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