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王寧安也想不到,寶貝兒子居然玩出了這么漂亮的一手!
也虧他想得出來,拿著拖拉機和牛馬比力氣,弄得蠻族驚為天人,一下子收了上萬騎兵……可別覺得這點人不多,要知道天寒地凍,茫茫荒野,除了少數蠻人之外,就算契丹大軍也不能隨意往來縱橫,有了他們,就等于切斷了耶律洪基向中京方向逃竄的最后希望,徹底成了甕中之鱉。
當然了,蠻族也不是真正的蠢材,雖然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不少,但是要沒有老狐貍存在,他們早就被契丹給吞并了。
這些族老智者看得很清楚,契丹完了,歷來草原帝國都像是沙漠上的城堡,由于沒有基礎,可以蓋得很快,很壯觀,全世界都要匍匐拜倒。
但是只要衰敗了,幾乎一夜之間的事情,一場決戰,就能決定一個偉大帝國的命運,論起韌性,遠不及中原的農耕文明……經過慘敗,契丹很快就要進入歷史。
原來臣服契丹的蠻族也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投靠一個新的主人,要么拿起刀劍,征戰沙場,或許會滅亡,也或許在若干年后,有機會取代契丹,重新締造一個帝國……總而言之,要么依附強者,要么自己變成強者。
舍此之外,沒有第三條路!
小彘的出現,神奇的拖拉機,就是在關鍵時刻,關鍵位置,出現的一根不大不小的稻草……越來越多的蠻族向大宋投降輸誠,包括前面提到,契丹的幾個部落,比如大賀,比如六奚,他們和皇族所在的迭剌部也不是一條心。
過去契丹強盛,財富眾多,萬國來朝,他們還能安心跟著大哥,有吃有喝,到了這時候,他們全都倒戈了。
不久前,趙曙不是讓大家準備青壯,替天朝做事嗎?
這回別說青壯,連姑娘都有,他們公推最漂亮的草原明珠,要獻給大宋皇帝。
他們還聯合起來,給趙曙上天可汗的尊號!
除了這些之外,他們還派出了本族的所有青壯,彎弓佩劍,去攻擊散落的皮室軍,把他們的人頭獻給大宋,祈求上國原諒……
大戰結束了10天,一切的變化簡直迅雷不及掩耳。
趙曙的毛病又來了,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這一次他沒有去請教師父,王寧安也沒有給他答案。
因為現在是治平五年,按照當初的約定,王寧安需要退位首相,真正還政皇帝了。
雖然還有那么多人不相信,也不希望王寧安退下去,但是在新年的第一份賀表里面,王寧安就明確表示,他和先帝有約定,絕對不能違背先帝的旨意……而且王寧安也提出,要讓大宋長治久安,新陳代謝就是必須的選擇。
如果僅僅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身上,那是行不通的……朝政要有延續,要薪火傳承,大宋要生生不息,跳出治亂循環的圈子。
這些話王寧安不止一次提過,但是這一次他講得最明白,也最清楚。
王寧安一定會退位的,新的政事堂該誰來接掌?剛剛被擊敗的契丹,還有那么龐大的土地,要怎么處理?
事情千頭萬緒,全都壓在了趙曙稚嫩的肩頭,很難!
經過了幾天的思考,趙曙終于拿出了主意!
師徒坐在了中軍帳,幾天之前,他們在這里探討戰局,部署圍攻耶律洪基的策略,而這一次他們又坐了下來,要去商討接下來的走向!
“弟子不會停止腳步!”
趙曙開門見山,“拿回云州,滅了契丹,還只是第一步,還要繼續征戰,要向西,滅了塞爾柱,一直打到大海的盡頭!要向南方用兵,要把天竺變成大宋的糧倉……一息尚存,絕不停息,哪怕花幾十年,幾百年,也絕不退縮,日月所照之土,都是大宋的疆域,普天之下,皆是大宋的子民!歷朝歷代,都是在秦始皇留下的基礎上,增增減減,弟子要打下更多的疆土,超越漢唐,我們有這個能力!”
趙曙急促說著,顯得斗志昂揚。
王寧安含笑,“陛下有此雄心,臣真是欣慰,臣相信,陛下一定能夠做到!”
“不!”
趙曙搖頭,“靠著朕一個人,絕對做不到,朕沒有那個本事!”
沒有那個本事,你還吹什么牛皮啊!
趙曙憨笑道:“師父,你必須幫我,所以,你不能撂挑子!”
“臣絕不會留在政事堂!”王寧安不容置疑道。
“可以!”趙曙竟然答應了,“師父,朕已經想好了,你轉任平章軍國重事,同時兼任遼東總督,負責把這塊比大宋還要遼闊的土地變成漢家樂土,再也不要淪落到蠻夷的手里……師父,你的本事弟子萬分相信,文相公尚且能治理好西夏,師父可不能讓弟子失望啊!”
“等等!”
王寧安立刻道:“陛下,這個主意是不是文寬夫給你出的?”
趙曙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認真道:“不以人廢言,弟子覺得這樣做是合適的!”
君臣兩個人對視了好半天,全都不說話,趙曙努力挺直胸膛,屏住呼吸,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王寧安突然哈哈大笑。
“陛下果然有了圣君之姿,臣恭祝陛下,成就霸業,做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
師徒君臣,四只手握在了一起!
這是非同尋常的一刻,一直以來,王寧安都是那個最后拿主意的人,而這一次趙曙采納了文彥博的建議,讓師父去治理遼國,他沒有征求師父的意見,而是以皇帝的身份下旨意。
雖然,王寧安繼續堅持,趙曙就會認輸,但是王寧安選擇了服從,如果說過去是師徒多余君臣,那么從此之后,君臣就要多余師徒……王寧安沒有什么失望,相反,還很欣慰。
就好像一個父親,把孩子拉扯大,送進學校,走向社會……終究有一天,孩子能自己養活自己,能自己做主,家庭的權力,總會有交接的一天。
哪怕來的有點快,王寧安也坦然受之。
他曾經一度擔心,自己會走上權臣之路,篡奪徒弟的江山,雖然王寧安敢確定,他一定會成功,畢竟有那么多穿越前輩,珠玉在前!
但是這一刻,王寧安可以很自豪。他約束了自己,沒有走上那一條路。他可以問心無愧了,不管是趙大叔,還是師父范仲淹,還有千千萬萬,對他寄予厚望的人,沒有讓這些人失望!
這場談話不長,但是卻直接決定了大宋的命運,新君和權臣,最大的危機化解于無形,值得慶賀!
但是也別高興太早,內外都是爛攤子,還等著他們收拾呢!
“師父,弟子準備立刻出兵云州,把耶律洪基給抓過來!”
王寧安點頭,“軍國大事,自然由陛下決斷,只是臣以為再等一等為好。”
“等?”趙曙沉吟了一下,笑道:“果然應該等……師父,你可要經常提點弟子,不然又要犯錯了。”
面對一條受了重傷的野獸,直接追上去,會遭遇垂死一擊,而等一等,等到血流的差不多了,精氣神也沒了,再來撿便宜,那可就容易多了。
一個好的獵人必須會把握時機。
此時的耶律洪基,比起受傷的野獸還慘。
“陛下,收攏士兵,不足4萬人,加上云州的留守人馬,只有7萬不到!”耶律乙辛的一條手臂吊著,臉哭喪著,跟吃了苦瓜似的。
敗了,敗得太慘了!
幾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各地眾叛親離,有家回不去,這對君臣輸光了所有的賭本……“朕還有機會,還有……”
耶律洪基碎碎念著,“云內州還在,戰馬調運也差不多了,我們立刻就走!從云內州進入草原,這是最后的一條路了,朕一定能成功!”
耶律乙辛立刻道:“陛下,臣贊同立刻撤走,只是耶律仁先,還有他的三萬人馬要怎么辦?”
“這個……不能帶著他們!”耶律洪基盤算了一下,他手上的人馬沒有壓倒優勢,而且都是敗軍之將,如果帶上了耶律仁先的三萬人,到時候誰說了算那可就不一定了。
“陛下,要不要殺了他?”耶律乙辛面色猙獰,咬牙建議道!
耶律洪基沉吟了一下,立刻搖頭,“不成,還要留著他守云州,讓他和王寧安死磕,我們才能安然退走!”
耶律洪基立刻下令,他的人馬悄悄出城,向著西北而去,直到他離開云州10里,才讓人給耶律仁先下旨,讓他死守云州,為了激勵耶律仁先,還給了他一個攝政王的尊號!
“陛下啊,陛下!”
耶律仁先站在城頭,渾身顫抖,淚水滾滾!
“你就這么不信任臣嗎?為了契丹,臣愿意去死啊!你不該拿王位羞辱臣,不應該啊!”耶律仁先像是負傷的野獸,他撕扯開衣服,露出嶙峋的胸膛,任由寒風刺骨,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壓制住心中的怒火!
他一步一跌,從城頭走下,依舊下令,讓全軍守城,并且將城門封死。
“請陛下放心吧,這是臣為了大遼盡的最后一點心了……臣不會跑,也不會降!”
耶律仁先默默等著宋軍的到來,只是他萬萬想不到,遠遁的耶律洪基沒有如愿以償,他僅僅跑出一天,就得到了噩耗,宋軍在十天之前,已經拿下了云內州,上百萬馬匹牲畜,還要他搜刮的財物悉數落到了大宋的手里……得到這個消息,耶律洪基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