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算是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做坑爹,而且這個坑還挺大,直接弄沒了拗相公的半條命。
聽說王安石病倒了,王寧安立刻來探望,還沒等進門,趙曙也急匆匆來了,皇帝陛下只是坐著馬車,帶著一個小太監,憂心忡忡,看到了師父,他急忙過來。
“王相公的病如何?”
“臣也剛過來,介甫兄上了年紀,陛下,切莫讓他再憂心了,有什么事情,臣會酌情處置的。”
言下之意,王雱的事情,可以放一放,至少不會死死糾纏。
趙曙一拍腦門,師父也才到,他怎么知道?趙曙想了想道:“岳父的身體的確重要,但是他老人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還是如實相告。”
人家女婿這么說,王寧安也樂得答應。
兩個人一前一后,來到了病房,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刺激著鼻孔,王寧安就是一愣,“怎么,王相公吐血了?”
太醫立刻道:“的確,相爺肝氣淤積,急怒之下吐了血,傷損臟腑,需要靜養調理,沒有一些時候,是很難恢復的。”
王寧安長長出口氣,沒有再問,而是和趙曙來到了病床前面。
此刻的王安石,臉色慘白慘白,整個人都衰老下去,甚至有種行將就木的感覺,王旁在一邊止不住哭泣。
王安石勉強道:“請陛下贖罪,臣沒法行禮了。”
看到老岳父如此凄慘,趙曙心中的怒火也消了大半,他坐在床頭,抓著岳父的手。
“還是要以身體為重,好好養病吧,其他事情不要想了。”
王安石咧嘴苦笑,“臣愧對陛下,有些事情不說清楚,臣實在是沒法安心。”他抬頭望了望王寧安。
“燕王,那個逆子到底牽連了多深,犯了多大的罪,能否告知一二?”
王寧安道:“介甫兄,根據文相公的奏報,王雱在酒水里放了能致人瘋癲的藥……云州知府薛向沒有用大牢給的藥膏,反而用酒水擦拭傷口,一連兩天,毒進入身體,人就瘋了……”
薛向也是自作聰明,他要是用了給的藥物,或許就沒事了,誰讓他用烈酒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存心毒你,怎么也跑不了。
不要以為王雱很笨,他其實算得很精明,薛向不能殺,但是也不能讓他胡說八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弄得瘋瘋癲癲,這樣就沒法審下去了。
而且他還想好了說辭,就把責任推給張筠,說他嚴刑逼供,百般折磨,才把薛向弄瘋的,這么一來,王大國舅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挺完美的算計,是吧?
當然不是!
王雱純粹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還是文寬夫想得明白,別管趙曙,還是王寧安,都一心要錢,這兩位都把云州視作一塊肥肉,要拿這些錢,去治理龐大的契丹之地。
拿不到錢,他們是不會罷手的。
既然皇帝是這個心思,那就必須給他一個交代,所以老文發現有人給薛向下毒,立刻盯上,等到薛向一瘋,他就果斷下手,把王雱給拿下了。
這就是過往的經過,簡單說就是一場黑吃黑,一個老狐貍把一個小狐貍給涮了……
“唉!”
王安石萬般無奈,他早就提醒過,文彥博那種老狐貍,一定要小心打交道,可王雱不聽啊,他還覺得文彥博老了,不頂用了。
可哪里知道,人家的功力遠不是王雱能比的。
下手果斷,時機絕妙,一擊必殺!
文彥博就是超級眼睛蛇,完全是大神級的操作。
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王安石哀嘆道:“陛下,老臣教子無方,王雱居然暗害朝廷欽犯,十惡不赦,老臣懇請徹查此案,如果王雱果然罪有應得,老臣懇請陛下,一定要果斷處置,不能包庇,否則朝廷法令不行,如何治理天下?”
王雱的作為真是讓人生氣,可王安石如此態度,又讓人欽佩,說到底,都是那個畜生太坑爹了!
“我已經給文相公下旨意,案子一定要查,贓款必須要追……至于王雱,朕會權衡的。”
趙曙沒有明說,但是王安石聽得出來,案子是不可能不辦,但是念在他的面子,還有皇后的面子上,王雱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對王安石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惠!
他掙扎著爬起,非要跪在趙曙面前。
“起來,快起來啊!”趙曙急得手足無措,王安石卻不為所動,他老淚橫流,哭道:“陛下,老臣一直以來,都存了念頭,要輔佐圣君,推行變法,中興大宋……奈何老臣教子無方,不能治家,焉能治國?”
說到這里,王安石淚如雨下,包括王寧安在內,聽著都十分心酸……坦白講,朝野上下,真正一心為公,不計得失,不計榮辱,王安石首屈一指,絕對是最純粹的一個人!
或許正是王安石的純粹,使他忽略了很多潛在的危險。
上一次柄國,就用了一些心術不正之徒,包括蔡確在內。
而幾年的光景過去了,王雱年紀越來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而且嘗過權力的滋味,他太享受了。
老爹大權在握,他就是老爹最好的謀士,很多政令,很多人事調整,都是王雱的意思……王大國舅嘴上念叨著,處處為了他爹,可在他的心里深處,或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包括他爹,都是走上巔峰的跳板!
王安石也意識到了他的錯誤,如果能少聽兒子一下,多約束一些,或許就不會有今天了,只是沒有地方買后悔藥!
“陛下,老臣已經心力交瘁,再也不能為陛下驅馳,老臣斗膽請求陛下,準許老臣辭去一切的官職,回家養老!”
趙曙驚住了,“王相公,岳父!朝中可離不開你啊!”
王安石苦笑搖頭,“陛下,老臣這副樣子,如何能服眾?眼下朝中年輕人不在少數,是該給他們機會了,老臣懇請陛下答應!”
說著,王安石五體投地,拜伏在地上。
這一刻拗相公的心都是碎的!
作為一個政治家,他一生追求,就是主持變法,致君堯舜,結果距離巔峰只差一步,偏偏咫尺天涯!
讓他放棄理想,是何等痛苦!
簡直比在心頭挖了一塊肉,還要疼。
可不辭官又能如何?
火已經燒到了王雱,下一個就是他,死皮賴臉,留在位置上,只會讓人瞧不起。現在辭官,還能留一份人情在。
說到底,王安石還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他想給王雱最后爭取一線生機!
父親難當啊!
王寧安也是當爹的人,算起來,除了狗牙兒和小彘之外,楊曦給他又生了兩個女兒,八娘生了兩個都是女兒,蕭觀音生了一兒一女……八個孩子,除了兩個成年的,還有六個小的,也夠他糟心的。
說起來,王雱走到了今天,也跟王寧安挖坑脫不了關系。
不說別的,光是把文彥博派去,那就憋著壞呢!以王雱的道行,哪里是文相公的對手,這不,三下五除二,就被拿下了,連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想到這里,王寧安伏身,將拗相公攙起。
“介甫兄,有些話我也不得不說了……以令郎的本事,還沒法攪動這么大的風云……幾千萬貫的資金,那么多的東西和土地,他吞不下,也沒有本事吞,這個案子還要繼續審下去,我會去云州,親自坐鎮,請介甫兄放心,該是令郎的罪過,我不會客氣,但不是他的罪責,也不會讓他背黑鍋,總而言之一句話,請介甫兄放心就是!”
王安石還有什么說的!
這話夠明白了,拗相公終于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既然如此,就要辛苦燕王了。”
王安石又把頭轉向了趙曙,“陛下,此前老臣不自量力,參加首相角逐,如今老臣已經心力交瘁,再也扛不起來了,懇請陛下另擇賢臣,匡君輔國,則大宋幸甚!”說著,王安石頓了頓,“如果沒有合適的賢臣,還是勞煩燕王繼續勉為其難吧!”
說完這些,王安石眼前發黑,身體搖晃,又不成了。
只得立刻叫太醫搶救,給他喂下安神的藥,王安石又睡著了。
王寧安和趙曙退出來,皇帝一把拉住了王寧安,非要和他坐一駕馬車。
“師父,現在內憂外患,王相公又病倒了,這首相之位,就不要更換了!”
王寧安連連擺手,“陛下,越是亂象頻發的時候,就越不能壞了規矩,否則人心會更加慌亂,臣以為不如立刻重新投票,推舉首相,然后進行交接,臣立刻去云州,把事情擺平了。”
王寧安信心十足。
貌似云州的事情,也只有師父能辦好了!
趙曙想了老半天,沒找出更好的辦法。
“嗯,弟子聽師父的!”
果然,王安石上書請辭,三天之后,重新舉行公推。
原來的幾個熱門人選,王安石出局,文彥博還在云州,呂惠卿主動退了,只剩下司馬光和蘇頌兩個。
按理說,司馬光是老牌宰執,干了好多年,應該有些勝算,可票數投出來,蘇頌拿了二百多票,司馬光不到80票,慘敗!
由此可見,玩金融的,是多不得人心!
就這樣,蘇頌在一片期望聲中,成為了繼王寧安之后的,第二任首相,而他面臨的爛攤子,比王寧安一點不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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