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及甫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危機,一把雪亮的刀子,壓在了他的肩頭,冷森森的刀鋒,讓他的血液都凝固了,只要稍微用力一下,腦袋就沒了……別說山珍海味,就連菜包子也沒的吃了。∧雜∏志∏蟲∧
想到這里,他還真挺懷念菜包子的。
自己種,自己吃,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平平淡淡,也挺好的。都怪想的太多了,這不,還沒怎么樣,就出師未捷了!
真是冤枉啊!
想想老父,想想妻兒,文及甫的眼圈泛紅,冷汗直冒,身體不由自主顫抖。
耶律燕哥看到他這么慫,竟然涌起了一股快意!
他爹就是耶律乙辛,和耶律洪基一起被俘,成了大宋的階下囚……想到老爹可能受到的待遇,就夜不能寐,抓心撓肝,痛入骨髓。
可是他們都清楚,大宋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人絕望……在他的印象里,大宋的使者也應該是那種剛正不阿,寧死不屈,舍生取義的。
突然遇上了慫貨,耶律燕哥倒是來了惡趣味。
他把刀抵住文及甫的脖子,文大少爺半點不敢動。
“我問你,是先割鼻子好,還是割耳朵好?”
文及甫渾身顫抖,但是腦子還不慢,耶律燕哥到底年輕,他戲謔的語言,反而讓文及甫找到了應付的辦法,很簡單,就是一慫到底!
“別,別啊!別殺我,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爹?”耶律燕哥殘忍地笑道:“告訴你,除非你老子是王寧安,不然我現在就砍了你的狗頭!”
王寧安?
你爹才是王寧安,你們全家都是王寧安!
文大少爺真急了,他比王寧安還大好幾歲呢,就是面嫩而已,怎么成了王寧安的兒子?
“我告訴你啊,我爹可是連王寧安都能收拾的人!”
“呸!”耶律燕哥啐了他一口,“能收拾王寧安的?除非你爹是皇上,想騙誰啊!”
敢情在契丹人的眼里,王寧安的地位這么高!其實,若不是云州之戰,趙曙御駕親征,契丹還不知道大宋有個皇帝呢!
耶律燕哥覺得文及甫是個大話精,伸手把他推倒,大腳丫子踩著他的脖子,提著腰刀,就要下手。
文及甫徹底傻了,他拼命大喊。
“別殺,我爹是文彥博,大宋的宰相啊!”
耶律燕哥眨巴了一下眼睛,文彥博算什么東西,沒聽說過!
他舉刀還要砍,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住手!”
耶律燕哥急忙看去,來的人正是大遼的皇帝,耶律洪基之子耶律浚!
他在一群大臣簇擁下,快速走過來,圍著文及甫看了看。
“你說,你爹是文彥博?”
文及甫樂了,心說果然有人知道,看起來老爹的名號還是管用的,他忙不迭道:“沒錯,我爹就是大宋的慶陵郡王,太師,中書令文彥博!”
他充滿著期待說完,琢磨著接下來是不是給他解了繩索,奉到主位,納頭便拜啊……事實證明,文大少爺想多了,耶律浚冷笑一聲,突然,他把耶律燕哥手里的刀搶了過來!
咬著牙道:“原來你就是文彥博的兒子,那朕就要讓他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
文及甫都蒙了,他爹什么時候惹下了這么個仇敵啊?
莫非是搞錯了?
堂堂契丹皇帝,還不至于犯這個錯誤,當年王寧安拐跑了蕭觀音,耶律洪基為了對抗大宋,就和西夏聯姻,娶了西夏的公主,耶律浚的身體里,流著契丹和西夏兩個皇族的血液,也算是高貴了。
偏偏文彥博在西域期間,刮地三尺,無所不為……尤其是整個西夏的皇族,都被老家伙折騰一個干凈,有的被殺了,有的被送去了煤礦……總而言之,沒有一個活下來。
血海深仇,耶律浚都記在心里。
“今天朕就要給死去的人報仇!受死吧!”
他舉刀要砍,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大臣突然攔住了他。
“陛下,等一等!”這個老家伙遲疑道:“你是文彥博的兒子,身份尊貴,怎么會跑到大遼來?”
耶律浚也反應過來,惡狠狠道:“說,為什么派你過來?”
短短的時間,文及甫是死死生生,小心肝都給折騰碎了。
他是真沒有想到,差點要他命的居然是老爹!
文及甫低著頭,快速思量。
他來契丹,是要打探虛實,而契丹又何嘗不想知道大宋的虛實……想到這里,他就有了思路,契丹的君臣再嚇他,文及甫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說了。
“是,是我爹派我來的。”
“有什么目的?”
“他,他想招降契丹。”
“呸!”耶律浚狠狠啐了一口,“做夢去吧,我契丹誓死不降!”小皇帝年輕氣盛,顯然比他父皇有骨氣多了。
那個老臣又開口道:“你說實話,為什么你爹舍得讓你來?”
文及甫滿臉苦兮兮的,“我爹也沒有法子,他讓王寧安暗算了,官職都丟了,就想靠著招降契丹,好東山再起呢!”
聽到了王寧安和文彥博的矛盾,契丹君臣都大喜過望!
而且他們高興的有些過分,簡直是要飛起來那種……文及甫察言觀色,迅速思考,他有了答案……以現在雙方的差別,哪怕契丹也清楚,他們絕沒有打敗大宋的希望,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大宋出現了內亂,他們才有機會。
他們心里有期待,文及甫一說,自然就產生了共鳴。
還多虧了老文的教導,當初文彥博不就是琢磨著正面碰不過王寧安,就想把王安石推到前面,跟王寧安對拼!
這個心態都差不多……文及甫越來越有把握了,只要契丹對自己感興趣,有了好奇心,他就死不了!
死不了就有機會!
不愧是老文的兒子,骨子里和文彥博一個德行!
接下來就進入了文及甫的表演時間。
面對契丹君臣的盤問,他先是猶豫,接著又恐懼,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總算把一件事情說清楚了。
可文及甫多壞啊,他說了一件事,又露出幾件事來。
反正他跟著老爹這么久,什么事情不知道,隨便拿出兩件,就能把契丹君臣說得一愣一愣!
耶律浚大喜過望,老天爺給他送來一個寶貝啊!
他立刻下旨,給文及甫單獨準備了一個帳篷,還給配了四名侍女監視著他,每天都會派人過來問話,除了拷問之外,別的待遇還不錯,最起碼有了烤羊肉,有了馬奶酒,比起在家的時候,吃的還好。
文及甫暫時放松下來,可是他爹卻氣炸了。文相公雖然被貶官了,沒了權勢,但好歹也是老牌宰相,發起飆來,相當嚇人!
等了十幾天,兒子也沒有半點消息,文彥博穿著破衣,拄著拐杖,直接殺到了王寧安的行轅!
“姓王的,你給我滾出來!”
敢這么和王寧安說話的,文相公也算是頭一份了!
門子最初以為是要飯的發瘋呢!
可到了近前,文彥博亮出了郡王的白玉腰牌,把他們嚇得不輕,這玩意,整個天下,除了姓趙的之外,只有王寧安和文彥博有。
“怎么樣?還敢狗眼看人低嗎?快去,把王寧安給老夫叫出來……他要是不出來,我就在這要飯,我丟得起這個人,他丟得起不?”
門衛哪敢說什么,趕快進去,告訴了王寧安。
“這老貨,是真的不要臉了!”
王寧安也沒辦法,只能出來,把老文接進了書房。
“寬夫兄,來,喝點茶,喘口氣……我這個人啊,就是心腸好,你不給我吃飯,我請你喝茶,我和你不一樣!”
“呸!”
文彥博狠狠啐了一口,“姓王的,你少來這一套。老夫問你,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弄哪去了?”
王寧安忙說道:“這事啊,令郎已經帶著國書,去見耶律浚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那就是現在還沒有消息了?”
文彥博氣得跳起來,數落道:“王寧安,咱們之間有多少仇,多少怨,先放在一邊。你不能這么無恥啊!我兒是替大宋出使敵國,如果他有個閃失,你可讓老夫怎么活啊!”
說著,文彥博就哭了起來。
眼淚嘩嘩的,一點都不遲疑。
這要是放在戲里,絕對是頂級的演技派。
王寧安臉上微微發燒,說起不心虛,那是扯淡。
他本來也判斷,契丹不敢把大宋的使者怎么樣,但是文及甫遲遲沒有消息,讓人心生疑竇,莫非契丹瘋了,不計后果了?
要是那樣,可就糟糕了!
“寬夫兄,你先別傷心,令郎是代表大宋去的,我就一定想辦法,保住他的性命,絕對不會有差錯的。”
老文勉強控制了一下情緒,他惡狠狠道:“王寧安,我兒出使,是你派去的,他丟了一根汗毛,就是你挾怨報復,老夫絕對不客氣!我告訴你們,要是不把我兒安安全全接回來,我跟你沒完!”
文彥博算是賴上了王寧安,弄得王寧安也沒有辦法,只能派人打探消息,老文索性連家都不回,直接在行轅住下了,十足的流氓一枚。
到了第三天,沒有等來文及甫的消息,反而等來了金國的消息,完顏盈歌答應歸順大宋,還派遣了一萬騎兵,去攻擊契丹皇帝駐地……王寧安的心猛地一縮,文及甫怕是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