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中,賈詡咀嚼著嘴中的蠶豆,饒有興致的看著張繡。
“先生為何這般看我?”張繡被賈詡詭異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皺眉問道。
“詡只是好奇,陛下究竟如何讓佑維如此信服的?據詡所知,這位陛下如今不過十歲,而且之前有徐晃這位大將,卻讓他明珠蒙塵,白白便宜了郭汜。”賈詡好奇道,張繡一番說辭,讓他對劉協更生出了幾分好奇。
“這……”張繡聞言,揉了揉眉心,搖頭道:“繡也說不上來,不過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陛下并非膚淺之輩,胸有大志,就算真的不喜歡徐晃將軍,也不該如此浮夸的表現在臉上才對,這些日子以來,那楊定幾番頂撞、諷刺,陛下也并未動怒,卻將那楊定收拾的有苦難言,不瞞先生,此番繡能夠及時回家,撞破那李式,也全憑陛下將那楊定提前招來。”
真巧!
賈詡聞言,微微一笑,張繡或許沒看出什么,但賈詡知道,那楊定定是有意刁難張繡,而劉協往日里不管,今日卻將楊定及時召回,而更巧的是,正好撞破了李式的好事,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的話,賈詡是萬萬不信的。
先是徐晃,如今又是張繡,而且這長安城中,恐怕還有一支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力量在為這位陛下效力,短短兩月時間,這位陛下手中,已經有了不止一支力量,最重要的是,這些力量還是在李傕和郭汜眼皮子底下建立起來的!
若真能說服張繡倒戈,那遠在的張濟手中兵馬就可以謀劃一番了,如果再往深里想想,如今李傕因為李利之死,正要尋樊稠的晦氣,若從中挑撥一番,再通過張濟的關系,說服樊稠倒向劉協也不是不可能。
對,還要加上之前劉協外放下去的皇甫嵩、朱雋,皇甫家乃關中望族,之前有樊稠、張濟掣肘,無法發揮能力,如今若那樊稠、張濟都倒向劉協,那這兩顆看似無用的閑子,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可就不可估量了。
外有皇甫嵩、朱雋兩大當世名將,又有樊稠、張濟為外援,內有徐晃安插敵軍內部,暗中支持,其勢已然漸漸成型,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城府,不聲不響的做下如此大局,看來這大漢氣數并未完全斷絕呢!
揭發?還是不揭發?
賈詡手中捏著一枚蠶豆,卻并未去吃,饒有興致的想著如今的局勢,皇帝雖然厲害,但這一局很脆弱,張繡這一環若是出了差錯,那之前的布局就得廢掉一半,甚至徐晃都有可能暴露,自己如今一念可左右整個局勢。
“這些事……最好不要對旁人提起。”良久,賈詡嘆了口氣,看向張繡,搖了搖頭,反正自己也沒打算輔佐李傕、郭汜,就看看這位年幼的陛下,能夠走到哪一步吧。
“啊?”張繡一臉懵逼,不解的看向賈詡:“這是為何?”
“少將軍只需照做便可,個中緣由,不好說,此外禁衛統領之職,還是莫要辭去的好,如今長安城內暗流洶涌,在那里,或許是個不錯的去處。”賈詡將手中的蠶豆送入嘴中,微笑著道。
“先生,你……”張繡聞言,不禁氣苦,跟讀書人說話,就是費事,說話怎的只說一半?
“另外,詡還有一件事情,要托付少將軍。”賈詡看向張繡,面色一肅。
“先生有何事,但說無妨,只要能做到,繡定不推辭。”張繡聞言點點頭。
“詡有要事,想要面見陛下,此事關乎皇家體面,只是此事,卻不能讓外人旁人知曉,最好只有你我,陛下知道便可。”賈詡沉聲道,他可不想在局勢還未明朗之前讓旁人知道他見皇帝。
“這個不難。”張繡聞言,點頭應道:“明日正好是我當值,文和先生到時喬裝成侍衛隨我入宮便是。”
“那便有勞少將軍了,詡在此先行謝過。”賈詡點點頭,兩人又喝了幾杯之后,各自離去,張繡離開酒樓,徑直往郭汜府上而去,將此事說了一番,果然如賈詡所料的一般,郭汜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并且派出一支親衛去護住張濟的府邸,除府中人之外,外人禁止出入,這些親衛都是郭汜心腹,哪怕遇上李式也不怵,張繡也放下心來。
“只是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壞了陛下的好事?”走在朱雀大街之上,賈詡嘴角泛起一抹輕笑,若他猜的沒錯,這件事背后,恐怕正是劉協在背后推波助瀾,那李式笨頭笨腦,又仗了李傕的勢力,反而容易被劉協利用,隨即搖頭,心中思量道:“如此做法,終究下作了些,就看看這位陛下如何破局,若不用這般手段,依舊能夠將張繡拉上自己的戰車,那自己也沒必要再阻攔了。”
此番劉協為了盡快將張繡拉上戰車,暗中令衛忠收買李式身邊的親信,制造意外,讓他與鄒氏‘偶遇’,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甚至不用劉協做什么,以李式的脾性,能夠做到比劉協更好,最后生生將張繡逼反。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賈詡懶得管,但這種事出現在張繡身上,他還是忍不住橫插了一手,畢竟張繡叔侄跟其他西涼諸將不同,不但有同鄉之宜,而且一直以來對自己都是以誠相待,賈詡此時,也沒辦法袖手旁觀,就當對這位皇帝的考驗了。
這個時代君擇臣,臣亦擇君,別忘了,劉協雖然有個皇帝的身份,但那是董卓立的,名不正,言不順,未來縱使滅了李傕郭汜,以此刻二袁雄霸南北的格局來說,就算日后掌握關中,政令想出關中,賈詡可以肯定,至少二袁絕不會買劉協的賬,甚至可能揮兵西進,攜天子而令諸侯。
荊州劉表不說,蜀中劉焉自立之心已經昭然若揭,這天下幾大勢力,劉協可謀的可不多,一個不小心,甚至會遭到諸侯圍攻,眼下局勢雖然困難,但未嘗不是一次考驗,而且掌權之后的劉協是否會如當初王允那般趕盡殺絕,賈詡也不確定,畢竟他太年輕了,十歲,這真不是一個可以讓人放心的年紀,沒個定性,勢弱時可以委曲求全,但若一朝得勢,是否會重蹈王允的覆轍,這很難說。
如今天下大勢一片混沌,北有袁紹,漸有霸主之象,南有袁術,不弱分毫,隱有南北對峙之意,在這南北兩大霸主之下,曹操、陶謙、劉表、劉焉這些或偏安一隅,或依附南北霸主,看似雙強爭雄,然而不確定因素太多,此時就算劉協真的掌控關中,面對這種局勢,想要重整山河,一個字……難!
這世道,若劉協真的崛起,以大義之名號令天下,雖不及南北二袁勢大,但有大義在手,同樣能抗衡一二,加上二袁不和,諸侯心思各異,當真是越來越精彩,卻也越來越亂嘍~
搖了搖頭,賈詡不再想這些煩心的事情,背負雙手,晃晃悠悠的走在朱雀大街上,腦子里開始思索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