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和煦,空氣中的冷意雖然越加強烈,但自張纮和孫河走進關中之后,沿途郡縣的熱鬧卻從未曾斷過。
長安城已經遙遙在望,那巍峨的城墻透著一股雄渾的氣息,令人不禁生出一股渺小之感。
“這便是長安城嗎?果然雄壯!”孫河有些驚嘆的看向眼前的城池,相比之下,就算是壽春,也遜色了不止一籌,該說果然是國都氣象嗎?
張纮淡淡的點了點頭,他乃天下名士,昔日游學之時,自然也曾來過這長安城,有些失笑,終究還是少年,未見過大場面,此番主公將其派來,與其說是保護自己,倒不如說是想讓這孫河見見世面吧。
帶著這樣的心思,兩人帶著幾名隨從徑直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城門前,已經排了大量的行人等待著入城。
張纮有些疑惑的看著城門明明很寬敞,但行人卻只走一半,至于另一半城門雖然開著,卻沒人走,偶爾會有人從城門內走出來,是從這一邊走的。
有些不明就里,一行人見這邊空曠,徑直朝著這邊走過來。
“站住!”眼看便要進城,卻被幾名將士用兵器架在外面。
坐在馬背上的孫河皺了皺眉,扭頭看了張纮一眼,想想這一路走來的場景,不禁冷哼一聲,隨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扔向那名為首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城門將領的人物:“賞你了,我等有急事,快快讓開。”
“啪”
錢袋打在城門守將的胸口,那守將卻沒有理會,任由那錢袋落下來,目光看向一行人,隱隱帶著幾分不屑,開口道:“外地人?”
孫河有些莫名其妙,周圍無論將士還是來往百姓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對,讓他渾身不自在,皺了皺眉,看向對方道:“嫌少?”
“鄉巴佬!”那守將郁悶的吐了口氣,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錢袋,然后丟還給孫河,指了指隊伍道:“排隊去,這邊是給出城的人準備的。”
孫河回頭,看了一眼大排長龍的隊伍,愕然的看向對方,瞪眼道:“排隊?這邊分明沒有多少人,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這是陛下立下的規矩,這長安城如今可是有著近十萬戶人口,往來商販也是不計其數,未免造成擁堵,城門一分為二,出入分開,除緊急軍情外,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皆不得逾越。”城門將領有些不耐煩的道,幾乎每天,都要講解幾次,偏偏每天都會有那么幾個自認為高貴的外地人想要投機,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你……”孫河目瞪口呆,不止因為長安的規矩如此分明,更因為周圍人的眼神,讓他有種火辣辣的感覺,放在手里的錢袋,此刻變得有些燙手了,他這一路走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城門守衛這么直接的將到手的錢給扔回來的。
如果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孫河或許還要拍手稱贊這城門將領有氣魄,不愧是天子腳下,但事情輪到他身上的時候,這感覺,真不怎么美妙。
“伯海,退下。”張纮策馬而出,掃了一眼城門將領,微笑著頷首道:“將軍見諒,我等初來長安,不知天子規矩。”
“無妨。”那城門將連忙拱手,他每天少說也要見上幾萬人,這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張纮無論氣度還是穿著,都不是等閑人物,這等人,在不違背軍令的前提下,沒必要得罪,當即一拱手道:“長安不同于其他城池,人丁過多,若不如此,管不過來。”
張纮點點頭,帶著孫河和幾名隨行護衛繞過人群,下了馬跟著人群往城中去。
倒也沒有太久,長安并不禁刀兵入城,城門將士,更多的是維護秩序,一般情況下,不會盤查行人,也因此,一行人不過多久,便已經入城,雖然沒有耽擱多少功夫,但孫河臉色卻不怎么好看。
“敢問可是子綱先生?”眾人剛剛進城,迎面一名豐神俊朗的年輕人過來,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后對著張纮微微一拱手道。
“哦?”張纮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頷首道:“你認得老夫?”
“雖未曾會面,但常聽家父說起先生有隱士之風,這里雖然人多,但小侄這雙眼睛,自問不會看錯人。”少年微笑中,帶著幾分傲然,不過卻頗為內斂。
“敢問令尊是……”
“家父楊彪,推算先生近日也該入城,這幾日,小侄都在此等候。”楊修微笑著說道。
“倒是有勞賢侄了。”張纮聞言,贊賞的看向楊修:“久聞文先公有一子,少有才學,為天子所器。”
“先生謬贊,家父已經在府中等候多日,先生既來,還請隨小侄前往府中一敘。”楊修拱手道。
“那便有勞賢侄了,不過此前,還請德祖帶我等前往驛館報備。”張纮點點頭,按照禮節,他還需要前去報備。
“這是自然,請諸位隨我來。”楊修帶著眾人,與人潮分開,進了另一條大街。
孫河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那邊熙熙攘攘的人潮,這邊雖然也有人,卻是不多,好奇的看向楊修道:“德祖兄,不知這些人是要去往何方?”
“這些都是往來商販或是前來長安謀事之人,此刻正是集市開市之時,人有些多,之前諸位來時,城門處是入者居多,到得傍晚,怕是出城之人才會更多,也會有人到這邊來投宿。”
“那些人……都是附近的商販?”孫河好奇道。
“大都是更遠些的,住在附近的縣城之中。”楊修搖了搖頭。
“為何不在長安投宿?”孫河奇道。
“長安商貿繁盛,客棧住宿的價格,比之其他縣城,會貴上三五倍之多,尋常商販可承受不起,寧愿多跑幾趟路。”楊修笑道:“其實便是長安周邊幾座縣城,住宿的價格比之其他地方也會貴出許多。”
“那還會有人住?”孫河瞪眼道,一般這些客棧酒樓,全國各縣都是差不多的價錢,就算貴,也貴不出太多,這長安的客棧算下來住宿一晚已經不比在楚管之中夜宿一宿差多少了。
“就算如此,依舊是人滿為患,有時候有錢都未必住的進來。”楊修笑道,如今的長安,可是富商云集之地,也就孫家如今根基淺薄,若是孫策能將江東幾個大家族招攬到麾下的話,對于此事就不會怎么意外了。
孫河暗暗咋舌,這一天下來,這長安城中,光是酒樓的進項都夠孫家招募下的數千將士三日用度了,雖然這些錢并不是全部歸屬朝廷,但這長安城,也不只是酒樓,還有其他稅收,孫河算術不精,但只是粗粗股量了一下,這長安城一天的收入,恐怕能夠養一萬大軍都有余了。
迎面一支十人隊走過,這已經是入城以來,孫河見到的第三支巡邏部隊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詢問道:“德祖兄,這些將士是……”
“虎賁衛。”楊修掃了一眼過往的將士,嘆息道:“這長安人口繁盛,每日里總會有些亂子,這些虎賁衛,皆是陛下用來維持治安所用,長安情況有些復雜,一般縣城之中,也不過百人,這邊如今無甚人,虎賁衛大半此刻都在集市以及集市附近巡邏。”
看著眼前比之壽春街道要寬上一倍不止的道路,還有四周不時能夠看到的路牌,地面整潔而平整,卻并非尋常能夠見到的青石路面,仿佛整條大街都是一體一般,踩上去,感覺也足夠堅硬。
街道上的行人,給孫河的感覺也有種說不出的自信,這長安城中,不認識他孫河那沒什么意外,但楊修好歹也是少年才子,頗有才名,但在這長安城里,似乎并沒有多少人敬畏,這跟孫河以往所見,根本就是背道而馳,偏偏此刻看著楊修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也不好多問,城門口那城門將領一聲土包子聲音雖然低,但孫河還是聽到了,生怕再被人以同樣的態度去看,也沒再多問。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長安城那棟最高的建筑之上,只要進了長安城,沒人能夠忽略承明殿的存在,古典中透著幾分……時尚,雖然如今還沒有這個詞匯,但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讓人一眼看去,就會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
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指了指那建筑道:“德祖兄,那里是……”
“陛下的行宮,承明殿。”楊修看了一眼承明殿的方向,有些羨慕著說道,雖然楊家也被劉協賜下了不少琉璃窗,但跟劉協那種設計的時候就已經是按照這個方向設計的相比,楊家也只是多了幾面透明的窗戶而已,跟承明殿沒法相比。
一旁的張纮聞言不禁皺了皺眉,看了那承明殿一眼,心中對劉協的評價瞬間拉低了不少,天子年紀尚幼,正該勵精圖治,怎能如此耽于享樂?
挑了挑眉,冷哼一聲道:“這承明殿,造價當不斐吧?以琉璃為窗,此等嬌奢之舉,實非明君所為!”
坊間傳言,不過如此。
楊修聞言,怔了怔,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跟那城門守將同樣的心思,只是他自然不好如那守將那般直言,笑了笑道:“工部已經研究出琉璃的做法,可以用低廉的材料做出琉璃,承明殿的琉璃,皆產于工部,花費倒是不高。”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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