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袁紹率十五萬大軍行至白馬,放眼望去,但見旌旗碧空,刀光凜冽,凜冽的殺機,正午時分,就在袁紹整頓大軍之際,朝廷的十萬大軍也隨后趕到,一時間,小小的白馬處聚集了近三十萬大軍,這是自劉協掌政以來,第一次統帥如此大規模的軍隊作戰,也是初平年間以來,第一次正式的大規模作戰,之前的聯軍攻虎牢以及更早以前的諸侯討董雖然聲勢浩大,但實際上論及正規的話,遠不如眼下這場戰役。
袁紹折了兩陣,損失了不少兵馬,眼下已經不足二十萬,只有十八萬之眾,而朝廷這邊,雖然贏了兩戰,但兵馬一開始就處于劣勢,如今也只有十一萬大軍參戰,不過除了這十一萬正規軍之外,還有黑山張燕相投,黑山軍雖然號稱百萬,但實際能拉出來戰的,也只有兩三萬,若雙方疊加的話,與袁紹的兵力相差已經不大。
這一仗,長安、蜀中、南陽再加上西涼,劉協幾乎將能夠抽調的兵馬都抽調過來,而袁紹,除了邊軍之外,也近乎動用了全部的兵力來與朝廷打這一仗,對于袁紹來說,這是爭鼎北方霸主的契機,只要勝了,已經恢復元氣的司隸,長安、并州、西涼,就算諸侯一起吞,憑借袁紹如今的本事,也能分到最大的那一塊兒蛋糕。
而對劉協來說,若能擊潰袁紹,就算短時間內,拿不下冀州,但青州、幽州以及并州定能重歸大漢版圖,只剩下一個冀州,逐步蠶食,又能擋朝廷幾時,屆時大漢十三州,朝廷盡得雍、涼、并、幽、冀、青、益七州,再加上河套、司隸以及南陽,大半天下已經盡入手中,橫掃天下之勢已成,至少江東以北,曹操、陳珪兩路諸侯再無天險可用的情況下,絕難抵抗劉協的入侵。
雙方與白馬會面,相隔三里遙遙對峙,劉協命人搭了一座高臺,利用千里鏡觀察袁軍陣營,忍不住稱贊道:“雖是一家兄弟,但這袁本初比之袁術強了不止一籌,只看這大營環環相扣,暗合數理,便遠非袁公路那草包可比,難怪有底氣敢與朕抗衡。”
郭嘉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袁紹麾下,人杰不少,不說那顏良、文丑等猛將,文士之中,田豐、沮授,皆有輔國之才,其余審配、荀諶、辛評、辛毗、王修、陳琳等皆為良才,只可惜,袁紹麾下,派系林立,冀州與潁川世家之爭,從未止息,袁紹雖有英雄之資,卻多謀寡斷,未能將此派系之爭調和,反而令其內斗不止,否則的話,今日之袁紹,可不止這般!”
郭嘉曾在袁紹麾下待過一段時間,對于袁紹麾下的情況了如指掌,其實朝廷就沒有派系之爭?新貴與老臣之爭,地域之爭同樣存在,但劉協雖然年幼,但卻有足夠的決斷能力,而且很清楚什么是主要的,什么事次要的,自劉協掌權開始,軍權就從未有過旁落,除此之外,更是頂著得罪天下世家的壓力,乾綱獨斷,一步步通過工業、商業的手段,不斷令關中之地興旺。
削弱那些世家的根基,卻能讓新晉的文武死死地靠攏在劉協身邊,形成對抗。
新貴們大都出自寒門或小世族,原本就沒什么權利,哪怕劉協不斷削弱世家整體的利益,但對這些寒門、小世家來說,他們的地位、權利,卻是實打實增加的,再通過軍功制,將軍隊全部清理一遍。
雖然世家一直在搞小動作,但錢糧、軍隊卻都在劉協手中抓著,這些世家看起來鬧騰的歡實,但在郭嘉眼中,卻如那跳梁小丑一般,從始至終,包括已經倒向劉協的皇甫嵩、朱雋,劉協都沒有給過他們任何實質性的東西,更多的時候,是在給他們畫餅,對朱雋是給了朱皓遠大的前程,但實際上,朱皓如今,也不過是一偏將,有實權,但這種實權,劉協張口就能廢掉。
對待皇甫嵩的態度有些不一樣,帶著幾分脅迫,卻是準確的拿住了皇甫嵩的要害,令皇甫嵩根本不敢跟劉協翻臉,雖然比之袁紹小了近三十歲,但在郭嘉看來,三個袁紹都未必比得上一個劉協,不是能力,而是眼光和氣魄,這種東西,跟能力無關,卻是為上位者最重要的東西。
如果袁紹能有劉協一半的魄力,恐怕現在別說青州、幽州,恐怕劉協要面對的就是作用青幽并冀乃至兗、豫之地的袁紹了,當初作為諸侯盟主的袁紹,資本可是十分雄厚的,只可惜沒能抓住關鍵,錯失了不少良機。
“朕意利用暗間,離間袁紹主臣之間的關系,奉孝以為如何?”劉協收起了千里鏡,笑看向郭嘉道。
袁紹麾下派系林立,這并不是什么秘密,朝廷的情報網絡不是擺設,自然探查得出,早在預見到今日的時候,劉協已經開始布局,朝廷這邊與青州聯手發力,不斷在冀州安插棋子,到如今,決戰之際,卻也是時候該用一用了。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郭嘉聞言卻是不禁搖頭笑道:“有郭圖、逢紀之流在那袁紹身邊,何須陛下離間?”
“哦?”劉協聞言,詫異的看向郭嘉道:“奉孝之言何意?”
郭嘉微笑道:“郭圖此人,智謀是有,但卻皆為小智,只知勾心斗角,卻不知大局,當年臣效力于袁紹,雖同為潁川士人,卻頗遭此人忌憚,此人不但排斥冀州派系,對潁川派系之中杰出之士也是頗為忌憚,不知多少良臣遭了他排擠而背離袁紹,否則以袁紹當初名聲之大,潁川人杰之多,袁紹麾下潁川一系,又怎會是郭圖、逢紀之流成了支柱?陛下大可放心,有此二人在,根本無需陛下用間,這些間客,還是留待日后,陛下橫掃冀州之時再用不遲。”
劉協聞言點點頭,這種人,其實并不少見,前世職場之中,這種人不少,能力是有,但卻喜歡打壓有潛力的后輩,對外人際關系也不怎么樣,偏偏卻很懂得揣摩上司的心里,能把上司給哄開心了,有能力,可惜限于格局,在真正的大事面前,限于眼光,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若再遇上一個耳根子軟,容易被忽悠的上司,絕對是敗家之絕配。
劉協不再提此事,抬頭看了看天色,日光有些刺眼,轉頭對著許褚道:“命人在兩軍之間備案,朕要親自會一會這為第一諸侯!”
天下第一諸侯的名頭,早在當初劉協吞并南陽之時,便已經易主,這些年袁紹的勢力在不斷膨脹,而袁術的勢力卻在不斷萎縮,就算此次袁術不死,也絕難跟袁紹相提并論。
“喏!”許褚答應一聲,帶著人在兩軍中央擺下桌椅,劉協作為皇帝,該有的派頭還是有的,這桌椅可是嚴格按照工部劃分的等級弄出來的,九龍朝天椅,桌案之上,也刻有龍紋,還在一旁立了一頂華蓋,盡顯皇家氣派。
劉協在許褚、劉備的護衛下來到兩軍中央,這個距離,袁紹就算想要發難,劉協也有足夠的時間從容退走。
朝著許褚點了點頭,許褚飛馬而出,來到兩軍陣前朗聲道:“袁本初何在?陛下有請。”
冀州軍中,袁紹皺眉看著那立于中央的劉協,一旁的田豐皺眉道:“君臣之位早定,主公此去,身份上必然落入下風,不必理會。”
立于袁紹身側的郭圖聞言,不屑的撇了撇嘴:“元皓未免太過小心了些,天子既然相邀,若是不去,豈非也是弱了氣勢?而且此地距離雙方大軍足有千步之遙,若此時還畏首畏尾,豈非讓世人笑話主公無膽?”
“郭圖,主公若有差池,你可擔當得起!?”田豐不禁大怒,坡口罵道。
“好了!”袁紹皺眉道:“都少說兩句。”
目光看向已經在那華蓋之下,四平八穩坐下來的劉協,袁紹的目光更多的是注意在他身邊的兩人身上,一個許褚,虎牢關下已經讓世人見識過他的勇武,但袁紹麾下也有張郃、高覽,自然不怕。
至于一旁的劉備,袁紹自然也認得,雖然劉備最初是以勇力聞名的,但實際上,對于劉備的武藝,袁紹自問也應付得來。
深吸了一口氣,袁紹淡然道:“我意已決,張郃、高覽二人隨我前去,孤也想看看,這位少年天子有何厲害?諸位不必再勸,有張郃、高覽二人相隨,料來天子也不能將我如何!”
“喏!”田豐聞言,只得苦嘆一聲,那天子自掌權以來,每每所謀,無有不中,更從不做多余的事情,雖然他看不出劉協此舉何意,但總覺得劉協沒安什么好意,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多費唇舌?
只是袁紹已經決定的事情,他也無法更改,只能狠狠地瞪了那郭圖一眼,目光緊緊地看著袁紹帶著張郃、高覽向劉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