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一點!”牽召不斷地催促著將士們往回趕,鄴城的求援信讓他嚇了一跳,朝廷這一次的主力竟然是直接選擇了進攻鄴城,大將黃忠都只是一路偏師,這讓牽召很驚駭。
此前他已經跟黃忠交過幾次手,虎狼之將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如今連黃忠都是領著一路偏師,那進攻鄴城的主力又是何等可怖。
放棄安平,就等于大半個冀州都落入了朝廷手中,但鄴城之圍,他不能不救,如果鄴城被攻破了,那就算是他把黃忠給擊退了都沒用。
“將軍,快看!”副將趙睿突然指著前方,眼中閃過一抹驚駭。
趙睿的聲音,也將牽召自思索中驚醒,連忙抬頭順著趙睿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但見遠處,依稀間能夠看到一支軍隊的輪廓,隔著好幾里,人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但那黑壓壓的一條線,對方的人數并不少。
心中一沉,牽召舉手,示意軍隊停止行軍。
這里已經進入了魏郡地界,如今鄴城被圍,周圍根本沒有其他軍隊駐扎,這支突然冒出來的軍隊,顯然不可能是鄴城的軍隊。
很快,斥候飛奔而來,對著牽召道:“將軍,是朝廷大將趙云的兵馬。”
牽召的心臟狠狠地抖了抖,這是一員絕不遜色于黃忠的大將,就算昔日袁紹鼎盛時期,麾下能夠與趙云媲美者都沒有幾個,如今……自然更沒有了。
同時,牽召也想明白了,這是朝廷的圍魏救趙之際,但目標卻不是安平,而是自己,如今自己手中這支兵馬,算是袁紹最后的家底了,一旦沒了,那袁紹就徹底完了。
看了看四周,牽召眉頭微微一挑,倒非此地地勢險要,相反,這一帶一馬平川,根本不適合伏兵,朝廷就算要伏擊自己,也該找個適合伏擊的地方才對,這么一馬平川的地方,說不過去。
莫非只是虛有其表,朝廷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趕來,得到消息之后,匆忙間派人前來阻擊?
牽召心中生出一個念頭,隨即又被打消,這里距離鄴城不下百里,其間也不是沒有適合伏擊的地方,對方都已經將兵線推到這里了,要說沒時間打埋伏,牽召是不信的。
就在牽召驚疑不定之際,趙睿的驚呼聲再度響起,指著另一個方向道:“將軍,看那邊!”
牽召驚回頭,遠處的天地交接之處,一道黑線漸漸出現在視線之中,一名斥候策馬飛奔而來,神色慌急道:“將軍,西南方出現一支大軍。”
“可知是何人兵馬?”牽召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如今帶出來的兵馬有不少,趙云再厲害,但打戰憑的可不是個人勇武,他有信心一戰,但此刻又出現一支人馬,這讓牽召心底不斷發沉。
“看旗號,應該是張遼所部!”
“張遼?”牽召皺了皺眉,張遼的名號自然沒有趙云響亮,但在朝中,亦是一員猛將,當初虎牢關下,張遼也曾大展神威。
“列陣迎敵!”來不及多想,對方的軍隊已經在不斷接近,牽召不敢怠慢,連忙下令列陣,退是不可能的了,安平一帶,如今恐怕已經被黃忠襲掠了不少地方,此時若退,到時候,可能就要面對三支兵馬的圍剿了,更重要的是,此時若退,無論在體力上還是心理上,對將士們都是一個考驗,到時候真被圍住,還能有幾分戰力,倒不如此時背水一戰,或許還能有奇效。
“嗚嗚嗚”
悠揚的號角聲中,迎面而來的大軍,帶著漫天煙塵不斷向這邊席卷而來,牽召握著兵器的手中,不由自主的滲出汗水,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絕望。
這一仗,無論結果如何,想要再救援鄴城,都不太可能了。
“快看北邊兒!”
聽到有人驚呼,牽召面色一變,連忙看過去,北方有一處山崗,視線難以看到其后方,此刻放眼看去,但見一隊隊漢軍自山崗后面竄出,那一面寫著龐字的大旗迎風招展。
龐德!
牽召見狀,心中更驚,天子身邊,拋開關羽、黃忠不論,這三人應該都是天子身邊如今剩下的猛將吧,怎的都到了這邊來了!?
那龐德的軍隊,竟然是離牽召最近,此刻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對方的軍容,只看數量,怕是有不下兩萬之眾,若加上另外兩部兵馬的話,牽召帶出來的五萬大軍,在數量上,已經落了下風。
卻見龐德并未立刻進攻,而是率領著兵馬在距離牽召大軍四百步的方向列開陣型,看樣子,是啪牽召朝著這邊突圍。
軍中,不可抑制的出現了騷動,不說龐德,只看另外兩路兵馬的威勢,數量恐怕都不在少數,這還怎么打?
“不要亂!”牽召努力壓住心中的驚慌,深吸了一口氣,吐氣開聲,盡量讓將士們穩定下來。
便在此時,卻見遠處,有一支騎兵飛奔而來,為首一員武將,白衣白甲,坐下一匹雪白的西極馬,手持一桿銀槍,在牽召疑惑的目光中,一行人徑直飛奔至陣前。
“在下常山趙子龍,不知牽召將軍何在?可否出來一敘。”趙云策馬來到陣前,雖只一人,但面對千軍萬馬卻泰然自若。
牽召聞言,不禁微微皺眉,卻沒有動身,趙子龍是什么人,那是千軍萬馬之中,猶能斬將奪旗的猛將,當日韓榮都曾說過,放眼天下,此人敵手難覓,牽召武藝不錯,尋常一流武將都能戰上一戰,而且未必會輸,但對上趙云這般猛將,哪怕對方只有一人,此刻自己若是出去,對方若是直接動手的話,那自己空有千軍萬馬,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非是牽召膽小,只是此刻,他身系整個冀州,整個袁紹勢力的安危,絕不容許再出任何差錯。
似乎知道牽召的顧慮,趙云將手中長槍一扔,身后一名親衛接住,趙云揮了揮手,隨行的親衛紛紛策馬后退出十丈有余的距離,趙云扭頭看向軍中,微笑道:“在下攜誠意而來,只求一晤。”
牽召聞言,眉頭一挑,看了看四周,深吸了一口氣,策馬而出。
“牽召,見過子龍將軍,在下敬佩子龍將軍膽識氣魄,但若子龍將軍是來勸降的,就請子龍將軍莫要開口。”牽召朝著趙云拱手道。
“將軍便不想知道,鄴城如今是和境況?”趙云微微一笑道。
“將軍既然如此說,鄴城想必還未破。”牽召朗笑一聲,看向趙云道:“不知末將所言可對?”
“不錯,陛下并未破城,不過鄴城之中,目前狀況卻不太好。”趙云嘆了口氣,悠悠道:“三日前,我軍抵達鄴城,據我軍所獲得的情報來看,鄴城之中,守軍不滿三萬,而且多為新兵,我軍有十萬大軍,更有各種器械輔助,要破鄴城,如探囊取物,只是陛下仁慈,擔心破城之后,百姓罹難,是以并未強攻。”
牽召心中松了口氣,隨即皺眉看向趙云,既然鄴城未破,那趙云為何率軍來此?不怕后方空虛嗎?
“將軍有所不知,如今鄴城軍隊,已經被我軍殺的膽寒,不敢出城。”趙云面色一肅,沉聲道:“但將軍可知,鄴城這三日來,發生了何事?”
“愿聞其詳。”牽召冷哼一聲道。
“我軍抵達當夜,城中有百姓不滿袁軍暴行,趁機作亂,欲打開城門迎奉陛下入城!”趙云沉聲道。
雖然已經知道鄴城未破,但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牽召一顆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叛亂雖然鎮壓,但袁紹一夜之間,祭起屠刀,不知多少百姓在那一夜人頭落地,某只知道,次日一早,自城中流出來的河水都是紅色的。”
鄴城有護城河,也有水道可連同內外,不過朝廷大軍抵達后,袁紹便命人將水道阻隔,但水流還是可以流出來的。
聽著趙云的話,牽召心中一陣不舒服,這得殺多少人才能將河水都染紅,目光看向趙云,有些不解其意。
“不管將軍是如何看陛下的,但陛下曾經說過一句話,云深以為然。”趙云看向牽召,沉聲道:“我等身為軍人,為的,不止是報效國家,我們手中的劍,是來守護百姓,而非是為了鎮壓,云不以朝廷大義,只為這滿城百姓,懇請將軍歸降我朝,大漢的疆土之上,已經流了太多我們自己人的鮮血,說到底,你我,還有這諸多將士,皆是漢家子民,如今卻要為袁紹這等豺狼之輩將手中兵刃砍向自己的手足,甚至砍向那無辜黎民,卻又是何道理?”
看著牽召的神色,趙云沉聲道:“陛下查看過將軍過往,將軍不但精通兵法,更治理過一方,深得百姓之愛戴,是以陛下才斷定將軍并非如袁紹那般嗜血殘暴之人,如今袁紹已是窮途末路,卻暴行不改,不以百姓為念,反而橫加殺戮,這等主公,將軍真要與其共亡?”
牽召聞言,默然不語,良久才澀聲道:“在下……”
“傳我軍令,三軍后撤十里!”趙云回頭,對著自己的親衛喊道,隨即扭頭看向牽召:“云向來敬佩忠義之士,將軍忠義,云深感敬佩,然將軍究竟是忠于袁紹,還是忠于這大漢天下?望將軍三思,云可以給將軍一炷香的時間,若一炷香之后,將軍還不肯降,云會下令進攻,到時候,血流成河之時,只希望將軍猶能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