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牧羊犬偷襲的那一瞬,卡艾爾的思緒一片空白,唯一映照在眼睛中的,就是牧羊犬那賤兮兮的笑。
等到卡艾爾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兩秒之后了。
這兩秒發生了什么,卡艾爾其實有些模糊,或者說,他眼睛看到了……但腦子還沒有明白。
對卡艾爾而言,這兩秒是恍惚的。
對牧羊犬而言,這兩秒則是懵逼的。它記得自己明明已經找準機會,攻擊到了那個一賣慘就上當的蠢貨,可為什么……最后疼的是它?
是的,牧羊犬現在疼的在地上打滾,它的前肢的爪子全部斷裂了,縱然有風之力的蘊養,很快就重新長出來了,但疼痛感卻一點也沒消減。
一邊哀嚎著,一邊苦苦回憶著,眼里既有憂思,又飽含著熱淚。
“果然,都是那個混球的錯!我就不該聽從它的召喚的!我苦啊!”
罵歸罵,牧羊犬還是想不通,它到底是怎么受的傷?
這個巫師學徒也太詭異了,明明背對著它,身后不設防,可它的攻擊就像是打在堅硬無比的石頭上……不對,甚至比石頭都還要硬!
要知道,它的爪擊纏繞了特殊的銳風,對點的破壞力非常恐怖,就算使用了防御術,也可以輕松的破開,屬于真正的“破防技”。
爪擊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容易打中人。在此之前,牧羊犬只要爪擊命中,基本就是風狗送葬。然而這次,明明打中了,可以前無往不利的破防技,卻是慘遭滑鐵盧。
別說給別人送葬,差點自己就要出殯了。
牧羊犬的慘狀,被眾人看在眼里。他們都不是見識淺薄之輩,很輕易就看出來牧羊犬這一次的疼痛,并非是裝的。
它這次是的的確確的被自己的攻擊反噬了。
至于原因,牧羊犬不知道。但是除開它的所有人,包括牧羊人也都很清楚。
從眾人的目光所至之處,就可以看出——
幾乎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卡艾爾身上那灰黑色的衣袍。
在沒有這件衣袍前,卡艾爾的防御力、施術效率可都沒這么快,如今穿上這件衣袍,就跟脫胎換骨似的。
這件衣袍到底有什么樣的魔力?
不僅僅眾人好奇,就連卡艾爾都很疑惑。
在學徒的決斗開始前,安格爾給了他三樣底牌。第一張底牌,就是被速靈附身的煉金傀儡;第二張底牌,是一些價格昂貴的藥劑與魔紋皮卷;而第三張底牌,就是這件衣袍。
前面兩張底牌,速靈主攻,藥劑主輔,魔紋皮卷主控,只要合理應用,基本就能定鼎戰局。至于最后一張底牌,則是特意針對魔象準備的底牌。它的作用,安格爾是這么向他描述的:“穿上它之后,基本就能立足于不敗之地了。”
當時卡艾爾還好奇的詢問了緣由,安格爾給出的答案也很直白:“這件衣袍的防御力相當強,真知巫師可能都沒辦法一下破開。”
言下之意,連真知巫師可能都需要耗費點力氣,更何況魔象這種學徒了。哪怕魔象是血脈側的,也無法破壞這件衣袍。
這也是為何安格爾會說,穿上它就會立足于不敗之地的原因。
彼時,卡艾爾對這件衣袍其實還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在心中感嘆,超維大人不愧是研發院的成員,他此前可從沒聽說過還有能抵擋真知巫師攻擊的衣袍,哪怕是美索米亞最大的拍賣會上,都沒有出現過這等珍寶。大概也只有天空機械城的研發院,才能制造出這樣的寶物吧?
感嘆雖感嘆,卻沒有直觀的概念。直到卡艾爾穿上這件衣袍后,他這才發現,安格爾講述的效果,大概只是這件衣袍的基礎效果。
此前,牧羊人召喚出牧羊犬貝貝,想要打斷卡艾爾的施術。可是,卡艾爾當時看似還在蓄力施術,其實已經施術完畢了。之所以一直沒動,是因為他被這件衣袍的效果驚楞住了。
安格爾只說衣袍防御力很強,但完全沒有提到,這件衣袍居然對空間系的戲法有加成!
當時牧羊人感覺到卡艾爾施術波動前所未有的強,還以為他在施放什么強大的空間系戲法……實際上,卡艾爾只是在施放最最普通的“空間裂紋”。
只是空間裂紋,也只有空間裂紋。
可最終效果簡直把卡艾爾驚呆了,不僅僅施放的效率加成到近乎瞬發,施放出來的效果也增幅到了恐怖的程度!
直接將空間裂紋增幅到了空間裂縫的程度!
雖然只是半條空間裂縫,但也是非常的驚人!空間裂縫是接近術法的空間系頂級戲法,而空間裂紋則是二級戲法,是最基礎的空間戲法。如果用來類比,大概就是風刃和月牙連刃的區別,從根本上就不一樣。
裂紋說是裂紋,其實并沒有觸及到“空間本質”,他更像是在空氣中留下一道“印痕”,這道印痕具備一定的空間性質。
而裂縫,則是真正的空間能力,能撕開通往夾層空間的通路。
當然,這種夾層空間只是最最表層的空間,距離虛空、距離能通行的位面夾道,還有無數層的差距,但好歹是撕開了空間。
卡艾爾施放空間裂紋,居然增幅到了空間裂縫的程度,這簡直就是離譜!
更何況,除了半條空間裂縫外,還有一條非常細長的空間裂紋,長到能夠將裂紋構建成一個立體的鳥籠!
這是卡艾爾以前從未接觸過的長度。
一個基礎戲法,觸發了兩個效果。一個是質變,一個是量變。
卡艾爾就算做夢時,都不敢夢到如此美好的事情。更遑論,這還不是夢,就發生在當下,發生在真實的世界!
正因此,卡艾爾在施術完畢時,直接愣住了。愣了好一會兒,直到牧羊犬貝貝攻擊抵達身前,卡艾爾才回過神。
或許也是被這件衣袍的恐怖效果給驚住了,卡艾爾都忘記超維大人所說的“防御力驚人”這件事了。后來牧羊犬從背后偷襲時,卡艾爾還差點被嚇到。
事實表明,超維大人強調的效果的確很可怕,這件衣袍的防御力相當驚人。
牧羊犬的偷襲不僅完全沒起作用,它自己還因此折斷了爪。
最重要的是,卡艾爾自己完全沒有一點感覺。就連牧羊犬偷襲時造成的沖擊感,都沒有。
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衣袍給吸收與反彈了。就卡艾爾而言,就如被微風吹拂了一下,不疼不癢。
現在外人、包括牧羊人的猜測,都是衣袍加成了防御能力、與空間戲法的施術效率,但真實的情況,比他們研判的要驚人的多。
也因此,知道真相的卡艾爾,比他們更加好奇這件衣袍有什么魔力,又是從何而來?
“貝貝,你沒事吧。”牧羊人的聲音傳了過來。
卡艾爾身后傳來牧羊犬的咒罵聲:“你這混球,好事從來不叫我,壞事每次都讓我頂上!”
牧羊人的表情微微有些尷尬,不過從貝貝那精神十足的叫喊聲中,牧羊人也算是間接得知了,貝貝的情況應該還不錯。
就在牧羊人舒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道裹挾著耳語的微風,從不遠處吹來。
牧羊人看了一下微風來處,正是四只黑面羊的位置。
牧羊人聽著耳語,臉上的表情慢慢沉了下來,眼神中帶著思索……兩秒后,牧羊人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抬起頭看向卡艾爾。
牧羊人沒有去理會貝貝的罵罵咧咧,而是面帶歉意的看向卡艾爾:“我為貝貝的偷襲,向你道歉。”
卡艾爾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在他看來,只要規則允許,偷襲也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牧羊人突然的道歉,讓卡艾爾有些不明其意。
之前也是,牧羊犬貝貝偷襲的時候,牧羊人居然先一步讓他小心背后。這不就等于背刺了自己的同伴牧羊犬嗎?
牧羊人見卡艾爾沒有回應,也不在意,輕輕撫胸一禮。
接下來,牧羊人在卡艾爾驚疑的眼神中,說道:“這次的決斗,我認輸。”
話畢,牧羊人伸出手向半空中的智者主宰示意。
“你確定要認輸?”智者主宰沒有對牧羊人的選擇有什么疑問,只是例行問道。
牧羊人看了眼穹頂之外,他看到粉茉兩眼睜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也看到了魔象輕輕嘆氣。
牧羊人又看向灰商與惡婦,他們兩位倒是不像粉茉那般震驚,灰商對牧羊人輕輕點點頭,似乎支持他的選擇;而惡婦則壓根沒有將視線投向他,反倒是盯著卡艾爾。
回顧一圈,牧羊人才收回視線,對智者主宰點點頭:“我確定。”
智者主宰沒說什么,只是撤銷了穹頂,淡漠的聲音傳到所有人的耳畔:“這次決斗,旅行者勝利。”
認輸之后,牧羊人再次向卡艾爾行了一禮,才背過身走下競技臺。與此同時,牧羊犬貝貝,以及四只黑面羊,都跑回了牧羊人的身邊。
牧羊犬此時已經沒有了之前哀嚎的樣子,一臉癡漢樣,湊到一只黑面羊身邊,不停的磨蹭,嘴里“寶寶”、“寶寶”個不停。
而被它稱為寶寶的黑面羊,也沒有排斥牧羊犬,反倒是另一只黑面羊湊上來,想要擋住牧羊犬。
牧羊犬立刻就要對后面這只黑面羊叫囂。但寶寶這時鳴叫了一聲,牧羊犬立刻就蔫了。
這只后上來的黑面羊,大概就是之前牧羊犬口中的黑三,也是寶寶最疼愛的一只黑面羊。
不得不說,這一群羊羊狗狗爭風吃醋的樣子,還挺有趣的。
不過,卡艾爾倒是沒有去注意這些細節,對于牧羊人選擇認輸,他從頭至尾都沒有發表什么意見,也沒有去問為什么。
因為卡艾爾自己換位思考一下,他大概率也會選擇認輸。
當這件衣袍出現,防御無敵加上空間能力的增幅,牧羊人就算再強,也沒有贏的機會了。
所以,認輸在這時,其實算是一種好的選擇。
只是,卡艾爾是站在已知結果的角度來作換位思考的。如果不看結果的話,卡艾爾是沒有想到,牧羊人會認輸的這么果斷。
因為牧羊人應該只知道這件衣袍的防御很強,但強到什么程度,牧羊人還未知;至于說空間戲法的強度增幅,牧羊人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加速了空間戲法的施放效率。
在很多情況都屬于未知且不明朗的時候,按照正常思維,應該會再試探一下衣袍的能力極限才對。
可牧羊人并沒有這么做,這是為了什么?難道真的是因為牧羊犬的偷襲,讓他心生歉意?這有點說不通吧?
此前,牧羊人也做過邏輯不通的事,譬如說,為什么那么執著于確定風之力是不是他釋放的呢?
卡艾爾對牧羊人的疑惑,越來越多了……
只是,看著牧羊人走下臺的身影,卡艾爾知道,這些疑惑大概率是得不到解答了。
牧羊人下臺之后,粉茉想要說些什么,魔象卻是拉住了她。
“他這么做,一定是深思熟慮后做的決定,你要相信牧羊人的判斷。”
粉茉雖然依舊有些不甘,但還是退讓了,不過目光卻是沒有從牧羊人身上移開。既然魔象說牧羊人是深思熟慮后的決定,粉茉就想知道,到底牧羊人思慮了些什么事情。
牧羊人沉默了片刻,沒有看向粉茉,反倒是望向了魔象:“下一場,還是認輸吧。”
本來粉茉還想聽聽牧羊人的解釋,但沒想到牧羊人居然勸魔象認輸,她立刻忍不住了,直接跳出來對著牧羊人一頓質問。
可牧羊人依舊沒有理會粉茉,而是席地坐下,召來一只黑面羊當靠背,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魔象也有些驚訝,不過他比粉茉要理智。
“理由是什么?”
牧羊人半瞇著雙眼:“沒有什么理由,反正遇上那位旅行者,認輸準沒錯。”
牧羊人自然是有理由的,只是有些事他這邊不好點明,因為他看到的東西,他得知的情報,都無法從明面上的戰斗中能獲得的。
就像卡艾爾,也不明白牧羊人為何連試探都不試探了,這么快就認輸一樣。
魔象:“沒有理由的話,我不會放棄的。”
牧羊人沉吟片刻:“……隨你。”
話音落下后,魔象與牧羊人之間的氣氛,倏地變得有些沉默。無形卻讓人坐立難安的感覺,在空氣中逐漸蔓延。
這種僵硬的氛圍,直到半分鐘后才打破。
打破沉默的人,是惡婦。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輕聲道:“牧羊人主動認輸是對的。而且,他對魔象的建議也沒錯,如果現在上去打的話,魔象沒辦法打贏那位旅行者。”
眾人疑惑的看向惡婦,就連灰商也看了過來。他大概知道原因在于那件衣袍上,但那件衣袍到底是什么做的,灰商并不清楚;不過,從惡婦之前的反應來看,她應該知道一些內情?
惡婦輕哼一聲,道:“因為那家伙身上的衣袍,是用虛空之魔的皮膚縫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