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安格爾和嬰靈對峙了整整五分鐘。
期間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只有四目相對,似在用眼神較量高下。
最終,還是安格爾先一步的收回了眼神。
“敗下陣來了?”黑伯爵的聲音適時的在心靈系帶里響起,“還是說,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安格爾:“我像是敗陣的一方?”
黑伯爵看了看對面那依舊死死望著安格爾的嬰靈,淡淡道:“起碼在眼神戰中,你略遜一籌。”
安格爾:……什么眼神戰?
他跟誰眼神戰了?他明明是在腦海中和沙耶對話好吧,哪有什么眼神……
安格爾話說到一半時,余光瞟到了對面的嬰靈。初見嬰靈那瞪得滾圓的駭人眼目,安格爾就潛意識的回避了下。
也就因為這一次的回避,當安格爾回頭再看黑伯爵的時候,后者的情緒充滿了調侃。
如果黑伯爵此時真身在這,估計會用戲謔的眼神看著自己。
安格爾暗暗嘆了一口氣,現在想要說自己壓根沒和嬰靈進行什么眼神戰,已經有點難解釋了。
既然用言語不好解釋,那就直接用行動來表示。
安格爾:“是否略遜一籌,要進一步才知道。”
話畢,安格爾便率先往前邁了一步。
因為域場籠罩的范圍有限,黑伯爵也不得不跟著安格爾向前。
“是準備開戰,還是說,你另有辦法?”黑伯爵一邊說著,身周已經開始緩緩聚集起了能量,這些能量散發著金色的微光,仿佛將黑伯爵的鼻子鑄煉成了金像。
黑伯爵嚴正以待,但安格爾卻是表現的很輕松。并且,用意味深長的語氣對黑伯爵道:“戰不戰不是我說了算,不過,我看這只嬰靈一直沒有攻擊我們,說不定它現在已經不想阻攔我們了。”
對于安格爾的這番話,黑伯爵不置一詞。安格爾是自大、自戀還是自信,很快就會知道了。
安格爾和黑伯爵的再次前進,也讓眾人開始提心吊膽。
他們的想法和黑伯爵的一樣,猜測會不會馬上就是接觸戰。面對這只詭異的異界嬰靈,安格爾和黑伯爵會怎樣對付?
在眾人憂心忡忡的時候,另一邊,艾達尼絲也在關注著安格爾的動作。
她到現在還是不相信嬰靈敢違抗契約。
嬰靈如此狡猾,或許,這一切都是它的計謀?
究竟是不是計謀,是不是請君入甕?當安格爾等人來到嬰靈身前時……答案揭曉。
嬰靈依舊沒有攻擊安格爾,甚至還微微的退縮了一下。
安格爾則緩緩的探出手,伸向嬰靈。
整個過程并不慢,但在黑伯爵以及其他人眼中,這就像是慢放了數倍的動作。無論是安格爾毫不遲疑的探手,還是嬰靈顫抖的細節,都被他們盡收眼底。
為什么嬰靈會顫抖?嬰靈是在懼怕安格爾?
這是不是意味著,安格爾伸出手是打算消滅嬰靈?嬰靈才會害怕?
被眾人無限慢放的動作,也給予了他們無限的疑惑,但這些疑惑其實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只見,安格爾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嬰靈頭頂上的那株紅艷艷的魔食花,歡欣的上下搖曳著花瓣,仿佛翻飛的蝴蝶。
然后,這只“花蝴蝶”嬌羞嬌羞的將自己,蹭到了安格爾的手心。
安格爾對此沒有任何訝異,而是順道伸出了另一只手,像是對待寵物一般,溫柔的撫摸了一下魔食花。
魔食花顯得更加的羞澀,甚至把自己花蕊里的那張大嘴,都緊緊的閉上,生怕里面尖利的牙齒刮到安格爾。
之前還只是“像”寵物,現在這個魔食花的態度,簡直和人養的貓貓狗狗一模一樣。
哪怕是隔著遙遠的距離,眾人都能感覺到魔食花那搖尾乞憐的獻媚討好。
所以……安格爾這是馴服了魔食花?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這一關,又可以輕輕松松的度過?……咦,為什么要說又?
看著安格爾與魔食花的互動,無論是黑伯爵,還是其他人,心情都有點復雜。
但復雜的情緒之中,并沒有太多的“驚訝”,主要是安格爾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他們有些麻木了。
好像,只要安格爾在,任何困難都不是困難,任何無解的都能找到解答。
與眾人情緒明顯不同的,則是在暗中觀察的艾達尼絲,她看著魔食花那討好的樣子,整個人如遭雷擊。
為什么又是他!
這個人到底是誰?從哪里來的?為什么奧拉奧因為他而改變了萬年來的準則?為什么就連異界降臨的嬰靈,都能被他馴服?
艾達尼絲此時的心情難以言表,但可以知道的是,她對安格爾的在意、或者說恨意,此時已經遠遠超過了諾亞一族。
而此時,眾人注目的中心,安格爾輕輕將魔食花推開。
“行了,到此為止吧。”
魔食花被推開后,也沒有任何不耐煩,乖乖的停在一旁不動。
眾人看到這一幕,心中已經開始想象了,接下來應該是安格爾命令魔食花,讓它讓路,然后他們就可以長驅直入,直達晴空詩室。
可是下一秒,安格爾卻做了一件讓眾人目瞪口呆的事。
安格爾伸出手,直接點在魔食花的花蕊上。隨著一股強大的能量沖擊,魔食花從花蕊的位置直接被打穿了一個洞。
本來還鮮活無比的魔食花,瞬間死去。那火紅的花瓣,還有搖曳的身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枯萎,然后癱軟在嬰靈的頭上,最后……徹底的化為了粉末,消散殆盡。
這一切的一切,無不證明魔食花已經徹底的死了,再無復活的機會。
之前,眾人在看到魔食花如此親近安格爾時,都已經麻木了,完全不驚訝;可現在,看著安格爾“翻臉不認花”,所有人都驚呆了。
前一秒安格爾還溫柔的撫摸魔食花,像是在撫摸一只軟軟的小貓咪,可下一秒就說“到此為止吧”,然后一個變臉,來了場“辣手摧花”。
任何人看到安格爾這般轉變,估計都會被嚇一跳。要知道,這種轉變有很大可能是精神與心理上的“變態”,而這樣的“變態”,在眾人此前的印象里,可是溫和儒雅的。
老實人變成了摧花魔,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不僅眾人被嚇了一跳,嬰靈也嚇到了,它飛快的順著織網爬到高處,一臉畏怯的看著安格爾。
安格爾看著嬰靈的反應,心中暗自嘀咕,難道沙耶還沒和嬰靈交待情況?
算了,不管有沒有交待,這都不重要。現在更重要的是——
“喂,你想出去蹦跶,我不會阻止。但你可別忘了,這些網,還沒給解開呢。”
安格爾對著嬰靈說道,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安格爾的溫柔,并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覺得,嬰靈就這么白白的被放逐到空鏡之海,有些遺憾。但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去拯救嬰靈,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在嬰靈還沒上路前,對它更溫柔一些。
不過,安格爾自以為的溫柔,在其他人眼中,卻更顯變態與扭曲。
這話說的,簡直就是一邊插你刀,另一邊還用“溫柔”的語氣,要你主動開路。
這簡直就是心理變態啊!
安格爾的行為,在被解讀的方向上,越來越偏……而眾人還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
在他們看來,或許安格爾只是壓抑的太久了,所以出現了這種突然的轉變?
而且,巫師界里有這種情況的很多。
包括黑伯爵本人,也是大部分時間變態,偶爾正常。
所以……尊重。
眾人默契的保持了緘默,而安格爾繼續用溫柔的語氣,哄著嬰靈,就像是真的在哄小嬰兒一樣。
數秒后,嬰靈畏畏縮縮的探出頭,在安格爾“鼓勵”的笑容中,主動松開了織網。
自此之后的所有織網,全部從中間斷裂,不再有任何的阻礙。
足以讓他們可以安然無恙的抵達這次目的的終點——晴空詩室。
安格爾對著嬰靈比了個大拇指,然后轉過身,對黑伯爵道:“看吧,我就說它現在已經不想阻攔我們了。”
看著安格爾嘴邊的笑容,黑伯爵……無話可說。
黑伯爵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但他也知道,安格爾不會回答。既然如此,那他就閉嘴,不問也不答。
安格爾也不在意黑伯爵的沉默,這最后一關就這么輕松的過了,他自己也挺開心。
他這次的目標就是晴空詩室,如今,晴空詩室前的所有障礙都被徹底鏟除,接下來就是一片坦途,他怎會不高興?
他將魔食花的意志收進了魘境里,哪怕只是暫時容留,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說不定,能從這株魔食花的嘴里,得知一些關于墻壁的事。
尤其是,之前想要詳問,但礙于當下狀況而沒有問的一件事:光。
那縫隙里逸出的光,到底是什么,有何特征?
不過這一切,都要等魔食花的意志重新凝聚成形后,才能詢問。
按照魘界生物的特性,當他們回到魘界氣息濃郁的空間,應該很快就會恢復的才對?
思及此,安格爾伸出右手,目光透過一個個躍動的綠紋,看向了隱藏在綠紋之下的極奢魘境。
安格爾本來是想看看魔食花的意志是否凝聚成型,但當他定睛一看時,整個人呆住了。
極奢魘境里,血紅色的魔食花已經扎根,而且,占據的位置是放置鋼琴的舞臺,將那數米見方的舞臺,化為了一片魔食花海。
之前已經見識過花海,所以安格爾對此不驚訝。他驚訝的是……沙耶為什么在里面?!
是的,就是那株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魔食花。
它對于極奢魘境似乎非常滿意,此時正隨著為數不多的茶杯樂隊,在半空之中搖曳身姿,隨歌起舞。
沙耶跳著舞跳著舞,就飄到了火紅魔食花的上方,藤蔓交纏,枝葉煥發光彩。
看著這交纏的一幕,安格爾突然想起,此前沙耶好像說過,它的意志和外界魔食花是捆綁在一起的。
那這么說來,將紅色魔食花的意志帶進魘境,其實也等于是給沙耶發了準入證?
之前沙耶完全不提這一點,安格爾也沒往這邊想。
結果就是,本來只是暫時容納一株魔食花,現在更聰明的那株也自己混進來了。
這根本就是夾帶私貨了喂!
安格爾心中直呼請狼入室,甚至想立刻打開魘境,把沙耶給揪出來。
但現在的時間點顯然不合適。
安格爾只能強忍住心中的無奈,將目光從魘境移開,對著黑伯爵道:“呃,現在我們是該……哦對,我們繼續前進。”
說完繼續前進后,安格爾又想到了什么:“不對,先把多克斯他們接過來。”
雖然織網裂開了,但是地上的紅蠟卻沒有消失。
其他人沒有域場保護,肯定沒辦法過來,所以,安格爾還是要回去一趟。
黑伯爵看著安格爾突然發呆,又突然有些慌亂,連話都說的前后不搭,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
雖然看不到黑伯爵的臉,但安格爾從黑伯爵的情緒中,感知到他是真正在關心自己。
安格爾沉默了片刻,輕輕嘆了一口氣:“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不該把魔食花這么快給滅掉的……”
“為什么?”
安格爾想了想:“其實它長在嬰靈頭上,還挺好看的。”
難得安格爾自己主動提到了之前的行為,黑伯爵自然不會放過機會:“既然你覺得魔食花和嬰靈很搭配,那你為什么又把它給滅了呢?”
安格爾:“無心之失與無奈之舉,二選一。黑伯爵大人覺得會是哪一種?”
黑伯爵:“后者。”此前,可能黑伯爵還覺得安格爾是“心性突變”,但現在安格爾給出了二選一,那毫無疑問,肯定是后者。
無心之失,是絕無可能的。
一路行來,安格爾的所作所為都被黑伯爵看在眼里,他從來都不會盲目行事。他殺了魔食花,看似荒謬,但如果有內情,說不定也能理解。
安格爾笑而不答。
黑伯爵:“既然是無奈之舉,那我是否可以認為,魔食花雖然死了,但它其實以另一種方式存活著?”
畢竟,黑伯爵可不相信會有主動找死的魔食花。
安格爾聳聳肩:“或許吧。”
話畢,安格爾便不再說話,不過他透露的信息已經很多,足以黑伯爵腦補出不少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