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眼中所見的這片起伏不定的大地即嘆息丘陵,分布在嘆息山脈的西緣——看,遠方那些峰頂蓋雪,直入云端的山就是嘆息山脈。”騎在馬上的普提萊指著視野遠處高聳入云的山峰,為泰爾斯講解著北地的地理。
泰爾斯抬起頭,放寬自己的視野,在寒氣逼人的環境里呼出一口熱氣。
“嘆息山脈曾是遠古帝國時代的大地上最高的山脈,北接魁古爾冰川,縱向隔開帝國北部的北地行省與東荒行省,向南逐漸平緩延伸到綠心行省北側,也就是現在的星辰東海領,即庫倫公爵的封地。嘆息山脈之險,攀登之難,都令旅人望之卻步,唯有低頭嘆息,是以得名。”普提萊放下手里的煙斗,也低頭微微嘆息,仿佛在回應他自己的話。
“遠古帝國尚在時,這里就是著名的流放與混亂之地,帝國覆滅后動蕩更甚,直到山脈里遷居來了精靈的一支,扎根于此近三百年,在山岳之間來去自如,鼎盛時期自成王國……終結之戰后,嘆息山脈的西北側歸于西陸,東南嘆息山脈則在東陸的翰布爾王朝境內。”
嘆息山脈里的精靈?等等,好像那本《終結戰紀:天崩地裂》里有講過?
說到“精靈”,泰爾斯不由得瞥了一眼身后的埃達。
“怎么了?”埃達注意到泰爾斯的眼神,沒好氣地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那些是我的第幾代親戚,我歷史又學得不好!”
泰爾斯搖搖頭,轉回頭繼續聽普提萊的講解。
不能指望這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的精靈。
哪怕是個極境。
“……險峻的西北嘆息山脈縱跨埃克斯特與星辰兩國的東部,特盧迪達大公的再造塔和星辰王國福瑞斯家族的孤老塔,分別坐落在兩座山峰上隔谷相望,兩邊都對彼此忌憚非常,偏偏都易守難攻。”
“山脈再往北和南延伸,分別是埃克斯特麋鹿城大公和星辰崖地領守護公爵的封地,但也正因嘆息山脈的險峻,加上北方的氣溫,使得坐落其中的埃克斯特麋鹿城與星辰崖地領,都面臨著領地靠臨終結海,而偏偏港口寥寥,為數不多的港口又坐落在海崖邊上的窘境……”
普提萊抽了一口煙斗,看著遠方的山脈,露出迷醉的色彩。
“是以第一和第二次大陸戰爭中,跨越終結海,從東陸來犯的聯軍都從星辰的東海領或是南岸領登陸,實在是因為無論星辰的崖地領還是埃克斯特王國的東岸港口,都坐擁嘆息山脈賦予的、險峻高聳易守難攻的天然海崖……直到第三次大陸戰爭,東陸軍隊佯攻星辰的東海港口,卻出其不意地奇襲埃克斯特的海岸線,以少量部隊進攻海崖,收到了奇效,最終攻破麋鹿城,直入埃克斯特的腹心……”
大陸戰爭?
泰爾斯心里又冒出一個疑問。
“戰爭肇始于兩片大陸之間的矛盾——比如終結海里的鯨群。終結之戰后我們發現,它們體內的永世油是最好的燃料,更甚木炭,”普提萊為他解答疑惑:
“捕撈資格、份額、區域和休捕期,這些一直是兩岸諸國爭議的焦點……四次大陸戰爭里這都是主要議題,當然,第三次大陸戰爭后,兩岸的政治情勢變化太多,我們與埃克斯特徹底交惡,夙夜則陷入與翰布爾的東陸爭霸,終于,在賢君閔迪思三世新的政策下,我們與夙夜聯盟,埃克斯特則同翰布爾親近……”
“這使得始于終結歷468年的第四次大陸戰爭,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大戰,戰火不再局限在一方糾結勢力,跨海侵襲另一方,而是波及世上的每一個角落。”
泰爾斯想起閔迪思廳里,星辰三王中那位微笑持杖的中年國王,他鐫刻在銀幣上的頭像,以及自己胸口的燒疤,隨即他又想起科里昂的那對血族姐妹以及所謂的“星夜同盟”。
泰爾斯搖搖頭,把這些趕出自己的腦袋。
“你不贊成閔迪思的外交政策嗎?”穿越者好奇地問。
“并非如此,”普提萊搖搖頭:“與夙夜聯盟是大勢所趨——遠東古諺也有言,交好遠方的盟友,攻伐臨近的敵人。”
“雖然第四次大陸戰爭規模浩大,代價慘重,”普提萊一面沉思著,一面緩緩道:“但在我看來,新的政治形勢也加強了兩片大陸的連接和聯系,爆發世界大戰的條件,都被消弭在越發復雜的聯動局勢之中,比如我們跟埃克斯特的西陸沖突——從第四次大陸戰爭到現在,我們已經兩個世紀未曾有跨大陸的大戰,享有超過兩百年的和平……在此前的幾乎每個世紀,我們都有兩片大陸矛盾積累到極點之后的大陸戰爭。”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總覺得以這樣的國家生產力和政治制度,所謂的大陸戰爭哪里有些怪怪的。
跨海遠征大陸……這需要多大的動員力和后勤補給?諸國所付出的代價真的是那點永世油就能補償的嗎?
他們在一路上兩側士兵投射而來目光中前進,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村莊。
泰爾斯抬起眼,他發現村莊外的樹木上都綁著一根根繩子,有不少都拴著食物,諸如肉干、面包等等,甚至還有鹿、狐貍、雪兔等獵物。
這是北地的習俗嗎?
“我的士兵們已經確認了這個村莊的安全,”就在此時,倫巴大公的屬下封臣,坎比達子爵從后方跟來,他越過眾人,騎進村莊后下馬,把韁繩交給一位士兵,“我們會解散一部分家鄉在附近的征召兵,您可以在里面的一家酒館稍事休憩,享用午餐。”
泰爾斯在羅爾夫的幫助下蹬下坐騎,為能夠暫時擺脫這匹馬而長舒一口氣,然后興趣滿滿地抬起頭,觀察著這個萊曼隘口旁的村莊。
這本該是一個連圍墻都沒有的寧靜小村莊,此時卻布滿了身形壯碩、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雖然大部分的護送軍隊都在村莊之外駐扎休憩,但泰爾斯眼中所見,用磚木土石搭建的平房房檐下,依然到處是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的北地士兵。
但奇特的是,這些士兵似乎沒有打擾這個村莊的清凈,他們與麻布粗襖打扮的村中男男女女們打成一片,尤其是村莊中的廣場一帶,此刻早已坐滿了士兵和村民們,酒杯來回,笑聲震天。
“這次我要干翻你,克朗頓!”一張似乎是平常兜售商貨的大木桌旁,坐著兩個人,一個村民模樣的男人大力地砸著擺滿酒杯的桌面,看著對面一個不甘示弱的士兵大喝道:“一分鐘,我能喝十杯!”
“我們馬上就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了,”士兵丟下斧頭,脫下胸甲,同樣不忿地砸著桌面,“贏的人才能得到阿蘿莎的花圈!”
圍成一圈的旁觀者熱烈地起哄,其中一個提著花籃的年輕姑娘則哈哈大笑。
“放什么狗屁!”她放下花籃,豪爽地一掀裙子坐下,加入到圓桌上的酒局:“喝得過我的人才能拿到我的花圈!”
泰爾斯不由得輕笑起來,在那一瞬,他甚至有點淡忘了,正是這群埃克斯特士兵,在戰場上與他的護衛們舍命相敵,彼此殺戮。
與泰爾斯在永星城中所接觸到的那個規矩市儈,階層地位分明的社會不同,這個埃克斯特的鄉野小村的節奏顯得野性而輕快,氣氛熱烈而輕松,村民基本都是高大壯健的北地人,相貌粗豪,笑容爽朗。
“嘿,圖勒哈,我們要在這兒呆多久?”一個中層軍官模樣的大胡子士兵一手扛著戰錘一手拿著木質酒杯,對著他們大聲喊道:“拜托,請告訴我可以過夜!”
“下午就出發,”圖勒哈不滿地大聲回敬道:“在那之前,把你的褲子給我勒緊了,鐵頭闊克!”
“真可惜,”大胡子軍官一臉失望地灌下一口酒,酒水順著他的胡子留下來,喃喃道:“我記得英雄酒館那兒有個漂亮的廚娘……”
泰爾斯毫不在意路邊士兵和村民的指指點點,也不乏輕蔑和惡意的眼神,他跟著坎比達和圖勒哈一路向前,后面則跟著使團的眾人。
“你們確認安全的方式就是讓士兵們進村莊,去跟村民們喝酒?”看著一旁走過,跟村民們勾肩搭背、開懷大笑的北地士兵,王子年輕的侍從官,懷亞·卡索警惕地按著腰間的劍,不甚認可:“如果我是刺客,就會混在這些村民里。”
“別太緊張,這里不是星辰,是埃克斯特!”坎比達子爵哈哈大笑道:“這個村莊里幾乎都是退役的老兵,他們信得過……事實上,出于榮譽和尊嚴,在他們之中,身為客人的王子只會更加安全。”
懷亞則聳聳肩,撇嘴表達他的懷疑。
“別擔心,”泰爾斯對著他的侍從官點點頭:“士兵們都四散滲入了村莊里,就算是刺客,也要思量暴起行刺的可能與代價。”
“這是隘口村,是么,”普提萊懷念地看著四周:“我記得這里有個酒館,里面的老板很有名……”
“英雄酒館,一名退役老戰士二十年前所開的酒館,”一旁的圖勒哈淡淡地道:“而里面的黑麥醇酒則遠近聞名。”
好奇打量著四周的泰爾斯,跟著坎比達和圖勒哈走向一棟較大的石屋,石屋的門上掛著一個碩大的酒杯招牌。火炙騎士推開兩扇大門,走進人聲鼎沸的英雄酒館。
泰爾斯跟著踏進溫暖的石屋,把寒氣甩在身后,看著這個布滿了客人的酒館瞬間安靜下來,許多人把目光投向他們,泰爾斯認出客人中有不少是北地士兵,顯然是剛剛到此不久。
但幾秒鐘后,酒館就又恢復了熱烈的氣氛,仿佛進來的只是幾個普通人。
“你們沒有清空酒館,”懷亞皺著眉道:“那殿下的……”
一把粗豪而老邁的聲音爆炸般地響起:
“小子,這是我的酒館,”一個滿臉皺眉的銀發粗壯老頭,雙肘抵在木質吧臺上,帶著一臉不屑的表情道:
“無論是國王、祭祀、外國人,哪怕神靈,沒人能在這里趕走我的客人!”
懷亞一皺眉頭。
老頭隨即瞇眼低下頭看向泰爾斯,露出古怪的神色:“你們的人有些多……我只招待付錢買酒的客人。”
泰爾斯對他笑了一下。
穿越者不禁注意到,眼前這個滄桑老頭雖然有些年紀了,起碼六十以上,但他的臂肌仍然發達,腰身粗壯而挺拔,眼神直接而兇猛。
“卡斯蘭!別擔心人數和酒錢的問題!”坎比達哈哈一笑,不客氣地坐上吧臺,掏出一個錢袋,“我們這兒有的是帶著耐卡茹頭像的金色小圓片……順便一句,黑沙大公托我向你問好!”
泰爾斯眼神一動:一個退役的老兵,普通的酒館老板,能讓黑沙大公親自過問?
但坎比達顯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
“每杯黑麥酒六個埃克斯特銅子,貴族的價格則是六十個,”酒館的老板,老頭卡斯蘭表情冷淡地瞥了一眼錢袋,隨即把它推了回去,冷哼一聲:“還有,我不收金幣。”
“特別是來自那個弒親倫巴的金幣。”
坎比達的臉色頓時一僵。
泰爾斯也心中一驚:弒親?
坎比達向著身后的圖勒哈攤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
“那是遵循古禮的繼承權決斗,”圖勒哈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地掏出一個滿是埃克斯特銅幣和銀幣的袋子,淡淡道:“大公他擊敗了自己的長兄,僅此而已……傷亡只是意外。”
“隨他怎么狡辯吧,弒親就是弒親!”老頭卡斯蘭不屑地收下錢袋,“至于所謂的決斗古禮……那是以前,帝國人用來讓我們自相殘殺的玩意兒。”
黑沙大公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奪取了繼承權,遵循的似乎是遠古帝國的某種決斗儀式?
泰爾斯默默地把這個情報放進心里。
還有……泰爾斯看向眼前的粗獷老頭:這個酒館老板的身份不簡單,而且跟倫巴似乎不是一個立場的。
也許可以從這里收集一些情報?
“所以是一、二、三……六、七、八……”卡斯蘭掂了掂錢袋,數著眼前的人數。
“等等!”泰爾斯靈機一動,適時地出聲:“黑沙大公的歸他們,但我們幾個的錢自己付……我們有,額,大概十幾個人……”
卡斯蘭的眼珠一轉,重新注意到連吧臺都夠不到的泰爾斯。
坎比達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向著普提萊點點頭,后者眉頭一挑,隨即走上前去,抓出幾個銀幣和銅子。
“啊,我認得這個頭像……守誓之王,米迪爾是么,”卡斯蘭接過銀幣,又隨手丟下,倒是拿起鐫刻著米迪爾頭像的銅幣,仔細端詳著上面的圖案,隨即抬起頭,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你們來自帝國?”
“不,”泰爾斯笑著搖搖頭:“我們來自星辰。”
他身邊的懷亞臉色一變,而普提萊則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小鬼,你是那個星辰的王子……來道歉的。”卡斯蘭直直地盯著他:“還真是長途跋涉啊。”
泰爾斯聳聳肩。
“好吧,”卡斯蘭哼笑一聲:“沒道理跟錢過不去。”
“喂!”坎比達抗議道:“倫巴大公的金幣就不是錢了嗎?”
“嘿,布瑞因!”這位英雄酒館的老板沒有理會子爵閣下,他放開嗓門,敲了敲身后的木窗:“二十杯麥酒……普通的就行!”
吧臺后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黑發大漢,他的左臉上有一道燒傷的疤痕,冷哼一聲。
只見這個酒館伙計一臉不爽地舉起一根細木棍,轉向后方的櫥柜,手臂一振,熟練地串起十幾個木酒杯的杯耳,像串燒一樣把它們拉起來。
他的手臂又一振,十幾個杯子齊齊砸上吧臺。布瑞因靈巧地抽出木棍,然后扛起一個大木酒桶,開始朝著排成一排的酒杯倒酒,一邊倒,一邊神色不善地注視著眾人,中間狠狠地瞪了泰爾斯一眼。
“這不是臂力能做到的,”懷亞看著伙計的動作,神情一動,低聲道:“我打賭,他是個用劍的高手。”
“別見怪,”卡斯蘭哈哈一笑:“我這兒的伙計們都是些當過兵的大老粗……”
“當然,英雄酒館,”圖勒哈淡淡地道:“北地退役士兵的集散地。”
泰爾斯難過地發現,自己連吧臺的椅子都夠不到,在眾目睽睽下直接出聲又過于尷尬。
這時候,有個會手語的護衛就顯得格外重要。
羅爾夫把泰爾斯抱上吧臺的高腳椅(發現自己再次失業的侍從官懷亞重新皺起眉頭),坎比達和普提萊在他左右兩側坐下,星辰和埃克斯特的人則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批人,分別在兩個圓桌邊坐下,士兵們虎視眈眈地盯著彼此。
“我的天,”威羅看著周圍鬧騰著的北地酒客們,神采奕奕地道:“我還從來沒來過這么遠的地方喝酒。”
“拿好你的雙槍,”老兵杰納德皺眉道:“沒準他們什么時候就會撲上來。”
“卡斯蘭先生,”泰爾斯彎起嘴角,拿出記憶中與人攀談的本事:“您是什么時候開的英雄酒館?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有二十年咯,”卡斯蘭懶洋洋地看著布瑞因把酒杯倒滿,然后把其中三杯端上吧臺,另外的讓布瑞因自己端盤送出去:“受傷退役后就回家鄉開了酒館……至于為什么叫英雄酒館,嘿,我婆娘取的無聊名字。”
“對了,”泰爾斯摸了摸有自己半個頭高的木質酒杯,理智地決定不去碰它:“我進村莊時,發現門口的樹木上都綁著各色的食物,那是怎么回事?”
“絕日嚴寒就要來了,”卡斯蘭打個哈欠,端上幾盤看著就不怎么讓人有食欲的黑面包:“那是群山的饋贈。”
圖勒哈和坎比達都習以為常地抓起黑面包,就著麥酒啃進嘴里,后者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著一臉愁苦,無從下口的懷亞。
“最好多吃一點吧,”坎比達淡淡地道:“我們下午還要趕路……晚上才會扎營。”
養尊處優的星辰人……坎比達心中輕笑:這可是英雄酒館的招牌,北地村民的普通粗糧。
懷亞皺著眉看著眼前的黑面包。
普提萊嘆出一口氣,抓起面包——看來這就是今天中午的食糧了。
大概是坎比達故意的舉動,試探王子的態度,或者報復王子的冷淡,二者其一。
但緊接著,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見,尊貴的星辰第二王子,泰爾斯·璨星殿下,雙手抓起一塊又厚又硬的黑面包……
然后毫不在意地啃下一口。
那表情,似乎吃的不是難以下咽的黑面包,而是
“群山的饋贈?”泰爾斯大口地嚼動著嘴里硬實的面包,好奇地含糊問道:“絕日嚴寒?”
嗯,味道居然還不錯,只需要磨著咬就能咬開……不像兄弟會里的黑面包,糟糕的時候還要用火烤。
卡斯蘭的神情一動,看向泰爾斯的眼神越來越有趣。
“絕日嚴寒是北地特有的天氣,彼時北地將迎來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刻,日照的時間急劇縮短,外出的人必須身著極厚的皮襖,且帶足火源補給,還不能離開太遠,每日戶外活動的時間會被壓縮到三個小時以內。”普提萊眼神古怪地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泰爾斯。
我是因為常年游歷在外,練出了一副硬牙口跟好胃口……但是王子殿下他……
懷亞苦著臉吃下一口面包,只覺得想吐,但他看著旁邊的羅爾夫也甘之如飴的樣子,頓時重燃食欲和斗志。
“絕日嚴寒的天氣,短則數周,長則一月,”普提萊繼續道:“至于群山的饋贈……”
“那是給神靈的禮物,”酒館老板,老頭卡斯蘭嘿嘿一笑,接過話頭:“將今天第一個獵到的獵物,第一個觸碰的食物,掛上樹梢,即屬神靈所有……只有在絕日嚴寒中不得不出門在外的旅人可以取用,是為來自神靈的恩惠。”
“神靈……”泰爾斯咽下面包:“是哪位神靈,落日,皓月,冥夜?”
他的記憶中,永星城內較為出名還有著自己神殿的神靈,似乎就是這三位。
但卡斯蘭嘿嘿一笑:“都不是,我們所紀念的是北地乃至世界上自古相傳的神靈,看顧著大地與山巒,護佑著野外旅人的慷慨神靈,”
“人們稱呼它為……”
“群山之主。”
星辰王國,永星城西環區,西城警戒廳門口。
“抱歉,科恩·卡拉比揚隊長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西城警戒廳的秘書,喬拉小姐一臉冷淡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棕色短發女孩:“我是說,至少一個月。”
長得比我高。
腿比我長。
屁股比我翹。
喬拉小姐不忿地想。
還好,我的胸比她大。
隨即,喬拉小姐挺起傲人的身姿,捋過頭上的紅色長發,驕傲地道:“你若是要找他的話,可以留下口信……我經常見到他,可以幫你轉告給他。”
而且。
沒我有女人味。
看著像個男孩子。
喬拉小姐不爽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棕發女人。
只見對方慢慢皺起眉頭,開口道:“是么,他不在啊……”
嗯,說話也是粗聲粗氣的……一點不像個女人。
喬拉小姐這么想道,頓時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嗯,那就是公鴨嗓……她絕不承認那是“英氣”。
棕色短發的女人沉默了一陣,靜靜地看著喬拉小姐。
喬拉小姐覺得有些窘迫。
棕發的女孩隨即低下頭,看著右手上那個雙塔長劍標志的紋章,嘴角挽起笑容。
“那好吧,請給他留個口信吧,”棕發女孩看著喬拉小姐的表情,玩味地笑道:“就說……”
在秘書小姐不耐煩的眼神下,棕發女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紅坊街那天,躺在他懷里的女人,想他了。”
喬拉小姐臉色一變,如遭雷擊。
紅坊街……
躺在……
他懷里……
女人……
想他……
喬拉小姐瞪起難以置信的雙眼,皺緊眉頭,神情不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怎么會。
這個女人?
跟帥氣的科恩隊長……
居然……
婭拉·薩里頓撲哧一笑。
“哈哈哈……”
“好吧,我開玩笑的,”在秘書小姐殺人的眼神下,刺客之花的后裔一邊撫著腹部,一邊笑著擺手:“我跟那個金發的青……的警戒官只見過一面。”
順便救了他一命而已。
“你喜歡他,暗戀他,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想為他生孩子什么的,”在秘書小姐再次變得古怪的眼神下,婭拉搖搖頭:“我都不關心……我也不是你的競爭對手或情敵,而僅僅只是找他幫個忙而已。”
“放心……他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前任女酒保露出燦爛的笑容。
秘書小姐罕見地臉紅了。
她看著婭拉真誠的眼神,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無言以對。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
喬拉小姐最終呼出一口氣。
“好吧,”喬拉小姐不好意思地轉過頭,臉上的紅暈還未消失,她無奈地道:“事實上,科恩隊長……他回終結之塔了,而我們這里可以用信鴉聯絡到他,你可以給他寫一封信,然后……”
婭拉笑了。
“好,我會給他寫信的,”年輕的前任女酒保點點頭,思考著什么:“謝謝你,喬拉小姐。”
“事實上,如果不是太麻煩的事情的話,”秘書小姐有些發窘地道:“也許我也可以幫你的。畢竟你算是科恩的朋友嘛……”
“……雖然我,我只是個廳長秘書,但我還認識很多人……比如我的哥哥,就在為王室服役,他可以接觸很多大人物……”
這樣你就不用去找科恩隊長了。
喬拉小姐默默在心底握拳:你以為說句不喜歡他就完事了?
開什么玩笑……
不要小看女人的執著啊,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情敵的!
婭拉詫異地看著喬拉,隨即破顏一笑。
“這忙你幫不上的,”婭拉無奈地搖頭:“你還太……”
婭拉突然止住了話頭,她想起了什么。
喬拉小姐露出期待的眼神。
“也許你真的能幫我的忙,”她緩緩道:“喬拉,你是警戒廳的秘書,無論是案件、通緝、情報,你都能看到,能幫我留意一些信息嗎?”
喬拉小姐露出笑容,她點點頭:“當然,如果不是機密的話……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婭拉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我想查一查這幾年,星辰到國外,大宗軍火走私案件的發生地點……尤其是跟黑街兄弟會有關的……有個家伙叫羅達……”
喬拉小姐拿出紙筆。
“還有,”婭拉猶豫著,最終還是說出來:“我還要找三個小孩……特征很明顯,他們很可能被兄弟會拐走了,但是并不在永星城里……”
喬拉小姐奇怪地抬起頭。
“一個十歲的男孩,叫辛提,個子比一般孩子大一些。”
“一個臉上有圓形燙疤的小女孩,叫科莉亞,四五歲左右。”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叫萊恩,沒有右手。”
“就這些?”喬拉小姐點點頭,“我回去看看最近關于打擊販賣人口的案情通告……”
“等等,”婭拉抬起頭,正色道:“我要找的,還有一個小男孩。”
“他失蹤在紅坊街附近,很可能落在血瓶幫的手里了。”
“黑發,灰眸,七八歲的樣子。”
“他是一個……”婭拉眼神一黯:
“不像正常孩子的……孩子。”
喬拉小姐詫異地抬起頭。
“他有些過分聰明,過分成熟了。”婭拉低垂著眼眉,繼續解釋道。
“是么,早熟的小孩啊,”秘書小姐聳聳肩,低頭繼續記筆記:
“我哥哥說,類似的小孩他也見過兩個——一男一女。”
“好吧,總之,我會幫你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