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
無盡的喧鬧,漫天的嘩然,人群中爆發出意味不明的嘶吼與呼喊。
眼前。
那位大人露出溫暖的笑容,抓著他的雙肩,顫抖著倚上他的身體,把頭伸向他的耳邊,溫柔地低聲道:
“干得好,別擔心。”
干得好……
別擔心……
深沉的黑暗中,他從噩夢里猛地驚醒。
身上的傷口像是瞬間活過來一樣,同時爆發出難忍的劇痛。
他扭曲著臉龐,把痛呼強壓在喉嚨里,首先將注意力轉移集中到感知周圍的一切上。
耳邊風雪聲呼嘯,一陣臭味襲向口鼻,幾步外傳來幾聲牲畜的低沉哄叫。
他艱難地抬起顫栗的左手,不出意外地觸到一面粗磚砌起的凹凸舊墻。
終結之力涌起。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周圍的環境逐漸出現在他的感知里。
這是他拖著重傷的身體,給兄弟會的眼線發訊完畢后逃來的地方——一個北地鄉下的普通畜圈,有著簡陋卻厚實的茅草屋頂,墻的一面是粗糙的手工籬笆,還有混雜水、雪、尿、泥以及他自己血液的泥濘地面。
安全。
血之魔能師不在附近。
他這才發出低沉的痛苦""。
兩處穿刺傷,六處撕裂傷,兩處骨裂,擦、挫傷、肌肉拉傷不計其數。
明明是個笑容好看的少女——他想起血之魔能師,露出苦笑——怎么脾氣這么暴躁呢。
只不過,想用傳奇反魔武裝,在你的真身上戳個洞而已。
想到這里,他摸了摸手邊的兩把武器。
蘭瑟啊——他在劇痛中嘆氣道:又被你坑慘了。
不遠處,兩大六小的一群厚毛豬不安地聚在一起,一邊相互取暖,一邊竭力遠離新來的不速之客,一只黑狗站在籬笆外,勇敢地守在自己的領地周邊,對他發出低沉的警告聲。
屋外落雪漸息,他的感知得以延伸出圈外,觸及另一座茅草頂的木屋,里面有著四個熟睡中的呼吸,兩個較為沉穩,兩個則年輕而躁動。隔壁是一座馬廄,里面是兩個略有不同的粗壯呼吸——應該是兩匹北地特有的壯馬。
他在黑暗中露出笑容,想起以前奔波勞碌的日子里,在不同國度的人家借宿的情景。
顯然,這是一戶普通的四口北地人家,那兩匹馬,應該一匹是耕馬,另一匹是服役與打獵共用的騎馬,大概是向領主租來的,看這周圍的糟糕環境,估計那幾頭豬也不是自己的,而是為領主的餐桌而特地圈養的——天知道,這種天氣下那些一看就是粗疏放養的豬要怎么生存?這里畢竟不像南方那樣有著截然不同的細致畜牧手段。
記得很久以前,她——那個臟女孩兒也對自己說過,想要來北方看看。
看看這么冷的天氣下,北地人是怎么活下來的。
“不知道他們養不養小豬?”她眨著好奇的眼睛望著自己。
但那時,自己只顧低頭擦拭著腿上的兵刃。
北地人養豬嗎?現在有答案了。
得把這個記下來啊……以后可以一起告訴她。
只是現在……
下一刻,這個男人就褪去臉上所有的笑容。
躺在地上的他緊緊咬著牙,終結之力洶涌而來,從每個毛孔里滲出,促使著全身的傷口進一步收口、修復、愈合。
然而這個過程充滿了更加可怕的一""劇痛,更加難忍的一道道奇癢。
就像過去他無數次的掙扎一樣。
但男人只是在顫抖和冷汗里,嘴角微彎,露出苦澀的笑。
還行。
至少,不用再忍受拉蒙醫治他時的喋喋不休和冷嘲熱諷……那大鼻子醫生的無聊嘮叨,殺傷力簡直堪比魔能師啊。
終結之力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涌上他所有的傷口,逼迫著他的神經,他的肌肉,他的骨頭,加速回復、自愈、重組。
洶涌的劇痛和沖擊讓他在顫栗中緊緊閉眼,上下眼皮簡直要融為一體,額頭上不住地冒出冷汗。
半晌過去,他終于不再顫抖,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他咬著牙齒,舒了一口氣。
多久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了?
他努力翻過身,口鼻擦過污穢不堪的地面。
污穢不堪……么。
黑暗中,他吃吃地低笑起來。
污穢不堪的我……
這下自己再沒有資格,去對她報以怒目了吧。
那個臟女孩兒。
男人按住臟污的地面,虛弱地爬起身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
需要些食物補充,最好是肉食。
他看向那幾頭豬的方向。
厚毛豬先生的一家,在動物本能中感受到這個男人的殺意,紛紛瑟瑟發抖,低聲嗚叫。
與此同時,這戶北地人熟睡中的四個呼吸,再次響起在男人的耳畔。
這幾頭豬,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生活來源之一吧。
他嘆了一口氣。
男人對著瑟瑟發抖的厚毛豬先生一家,露出一個它們肯定既看不到,也看不懂的笑容。
然后,他抓起手邊的兩把武器,翻出畜圈。
他記得,絕日嚴寒快到了。
幸好,這里是北地。
感謝群山之主。
感謝您的饋贈。
而我將銘記您的慷慨。
“槍盾手!在前方的緩坡上組成第一道攔截線!無論如何讓他們慢下來!”坎比達臉色凝重地看著來襲的騎兵,斷然下令。
黑沙領的埃克斯特步兵們在他的號令下,毫不猶豫地扛起北地特有的大鐵盾,紛紛小跑到營地的前方,組成防線。
“重步兵,一分鐘,必須準備完畢跟上防線!雙手重劍兵在前,瞄準馬腿,重甲刀斧手在后,只要是從馬上掉下來的,無論會不會動,都給我砸一斧子下去!”
“菲爾!”坎比達轉頭對營地側面的射手們大喝道:“讓你們的人準備好,敵人出現得太突然,沒時間校射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個矮個的埃克斯特士兵猛地扯開嗓子,對著營地側面站成兩排的弓箭手下令道:“搭箭拉弓,齊射準備!”
“騎兵上馬,尋找側面襲擊的機會!”
“射出信號箭,同時派出輕騎信使到后面的宿營地,讓后衛部隊迅速增援!”
相比之下,處在黑沙領軍隊重重圍護之下的星辰人隊伍,就顯得安靜得多。
天氣差,風大,很難控制
這是羅爾夫的手語,不出意外再次迎來懷亞的皺眉。
“我就知道,又要打仗了……”拉蒙咬著牙,喋喋不休地在耳邊道:“跟著你肯定沒什么好事……你是王子,更是塊專招蒼蠅的奶酪,而我真的只是個普通醫生啊……”
他盡可能地縮到后方,遠離泰爾斯,但又不會脫離大隊人馬的保護范圍。
狡猾的醫生——一邊冷眼看著他的懷亞·卡索緊緊按著劍柄,不滿地哼了一聲。
泰爾斯沒有理會醫生,他僵硬著臉色,心情復雜地看著對面包抄而來的騎兵。
不是他面對威脅過于麻木不仁,而是他從離開永星城北上開始,經歷了太多次莫名其妙的威脅,以至于再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時,他的第一反應已經不是驚詫和緊張,而是長長嘆出一口氣:
這次又是什么?
就不能讓他平平安安到達龍霄城嗎?
但是——泰爾斯強迫自己想些有邏輯的事情——黑沙領超過兩千人的軍隊,一路上哨戒謹慎,趕路小心,為什么會對這群不速之客毫無警覺呢?
普提萊說,對面的來人都是精銳,但他周圍的護送者也都是黑沙領的精兵強將,應該不必過于擔心……吧。
直到那批灰衣蒙面的輕甲騎兵里,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
“士兵們,放下警戒!”
是圖勒哈。
泰爾斯舒了一口氣。
出發偵查的黑沙領火炙騎士,埃克斯特的五戰將之一,圖勒哈勛爵的身影從對面的騎兵中出現,停在最外圍的營火旁:“這是努恩陛下的親衛,是他派來迎接星辰王子使團的部隊!”
“老朋友,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這年頭,謹慎些總沒錯,”坎比達子爵抽出腰間的劍,在一隊士兵的護衛下,走到營地的前排:“有國王的人作證明嗎?”
坎比達把那句沒說出來的話壓在心底里。
就連黑沙大公的屬下,也可能有內奸,不是嗎?
灰衣的騎兵們紛紛在營地前勒馬停下。
泰爾斯不禁注意到,他們的坐騎面對騎兵們粗魯的勒停,顯得安靜而沉穩,連嘶鳴也不見幾聲。這些騎兵們排成一線,整齊地立在距離營地一箭的地方,表現出高人一籌的行動力與紀律性。
精銳,是么。
一個白色披風的棕發蒙面男人從騎兵里騎出,圖勒哈跟在他身后,一路騎進黑沙領的營地里。
“嗯,我之前在游歷時見過這些人,”普提萊看清了這些精銳騎兵的身影,泰爾斯身側的這位副使深吸一口氣:“從他們的裝束上看,確實是埃克斯特的國王親衛。”
泰爾斯轉了轉眼珠,松了一口氣。
還好,應該不是敵人……暫時不是。
而他身側,終結塔出身的侍從官懷亞則明顯一怔。
“你是說,白刃衛隊?”懷亞低聲道:
“堪比星辰王室衛隊的精銳,號稱龍之近衛的……白刃衛隊嗎?”
普提萊點點頭:“記得幾天前,那位叫卡斯蘭的酒館老板嗎?”
“他就曾經是白刃衛隊的指揮官。”
泰爾斯愕然抬頭,看向普提萊。
后者搖搖頭:“你以為,他的酒館是因為什么才聚集那么多退役士兵的?”
白刃衛隊。
國王親衛,龍之近衛。
老頭卡斯蘭的舊部。
泰爾斯把這個信息放進心里,謹慎地觀察著事態發展。
那個蒙面的男人騎到坎比達的面前,先是看了這位黑沙大公最信任的謀臣一眼,然后又犀利地看向星辰眾人的方向,目光在他們的十字雙星旗上停了一瞬,才轉過頭。
“作為努恩陛下的親衛隊長——我應該,算是國王的人吧?”
披風蒙面的男人拉下面巾,露出一張面色蒼白而輪廓鮮明的臉。
他背后插著一把形狀不明的武器,白色的手柄突出在同樣雪白的披風之外。
“尼寇萊……是你。”坎比達看清了對方的長相,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臉色蒼白的披風男人冷哼一聲,他利落地在坎比達面前下馬,向著坎比達的懷里,隨手丟出一張印著火漆的卷軸:“我帶著白刃衛隊來迎接星辰王子……有任何問題,就去看國王的手令。”
坎比達皺著眉頭撕開火漆封印。
“我在偵查途中遇到了他們——白刃衛隊,”披風男人身后的火炙騎士,圖勒哈勛爵緊接著下馬,臉色緊繃地道:“看來努恩陛下他……確實很看重這次的星辰使團啊。”
坎比達看完了手令,嘆出一口氣,他把手中的劍收回劍鞘,同時向著黑沙領的軍隊下令:
“警戒解除!”
“讓他們進來吧!”
灰色披風的蒙面騎兵——白刃衛隊們旁若無人地騎進他們的宿營地,雖然把面容都隱藏在面巾之下,但他們的眼神都顯得犀利而兇悍,狠狠盯視著宿營地里的每一個人,無論是黑沙領的埃克斯特人,還是營地中央的星辰人。
“動員近兩千人的軍隊來保護這位王子,”白色披風的男人走向星辰使團的方向,他看著周圍營地的情況,冷哼一聲:“倫巴真是一位慷慨的大公啊。”
聽著他語氣里的諷刺,坎比達和圖勒哈雙雙皺眉。
“這是為了王子殿下的安全,至少在他安全見到努恩陛下之前,”坎比達沉穩地回答:“我們相信……埃克斯特國內有人想要這位王子的性命。”
“據我們收到的消息,你們黑沙領又是在要塞前包圍攔截,又是用魔能槍射擊的……”男人緊了緊自己的披風:“沒錯,看來是真的很想要他的性命啊。”
坎比達一時語塞。
“這里由我們接手,”白披風男人毫不客氣地道:“至于你們黑沙領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回去你們本該在的地方吧——帶著幾千人進入其他領主的土地,這可不是好主意,尤其絕日嚴寒就快到了。”
“倫巴的野心到此為止……陛下會找他算賬的。”
“大公給我們的命令,”圖勒哈冷冷地回話:“是保護王子,直到龍霄城……哪怕他自愿跟你走,我們也必須跟到龍霄城。”
“隨便你們,想跟就跟吧,兩千人的移動和補給——反正浪費的又不是我的錢。”男人敲了敲身后的白色手柄,毫不在意地道:“下次,圖勒哈,我們再來過過招。”
圖勒哈不滿地哼了一聲,不自覺地按向腰間的那把馬刀。
白色披風的男人輕笑一聲,繼續向著泰爾斯走去。
“奉埃克斯特王國偉大的共舉國王,英雄耐卡茹的繼承者,努恩·沃爾頓陛下的命令,”在屬下的簇擁下,白色披風的男人理也不理剩下的其他人,他徑直走到泰爾斯身邊,低頭打量著這個軍營里唯一的七歲男孩,蒼白的臉上一絲笑容也欠奉:
“你,就是泰爾斯·璨星?”
普提萊臉色一變。
他感覺到對方語氣里的不善。
泰爾斯也察覺到了對方眼神里的冰冷。
他緩緩地皺起眉頭。
哪里不太對頭。
但泰爾斯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公式般的笑容。
身邊的普提萊皺著眉頭,他看了看旁邊臉色不佳,卻一言不發的坎比達和圖勒哈,清了清嗓子,對著這群面色不善的白刃衛隊們道:“這是泰爾斯·璨星,星辰王國的第二王子,奉凱瑟爾陛下的……”
然而普提萊還未說完,就被白色披風的男人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我叫尼寇萊,白刃衛隊的指揮官,”名叫尼寇萊的男人面無表情搖搖頭,低頭對泰爾斯道:
“很久以前,人們常說帝國皇室的血液來自諸神,所以是璀璨的金色,流出來的時候,在太陽底下甚至會閃閃發光——所以,你的血也是金色的嗎?會閃爍發光嗎?”
尼寇萊。
普提萊和懷亞像是聽過這個名字。
他和侍從官都震驚地看向對方。
而泰爾斯則咀嚼著尼寇萊的話,有些不明就里。
金色的血?
什么玩意兒?
“不知道呢,”泰爾斯瞇起笑容:“畢竟,我沒怎么流過血。”
“還是說,你——努恩王的親衛,就這么想看見我流血?”
第二王子毫不退縮地頂住對方的話。
才怪。
“哼,”尼寇萊輕笑一聲,隨即臉色馬上恢復了冰冷:“我也認識一位璨星,你跟他真是差太遠了。”
普提萊深深吸了一口氣。
懷亞則默默地向著泰爾斯站近一步,咬牙盯著尼寇萊。
泰爾斯轉頭看著普提萊的反應,心里布滿了疑惑……和警惕。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而且……泰爾斯思考著他的話,微微一怔。
差太遠了?
這是什么意思。
“璨星?”
第二王子蹙起眉頭,他打量著尼寇萊的裝束,又想起對方身為國王親衛的身份,謹慎地問道:“請問你說的是……米迪爾·璨星?我的大伯?”
“不,我說的是溯光之劍,”尼寇萊瞇起眼睛伸出左手,點了點自己的右肩,臉色蒼白更甚:“十二年前,他在我肩膀上來了一劍……差點把我的肩胛骨削斷。”
泰爾斯臉色一變。
又是一個血色之年里,星辰與埃克斯特戰場的親歷者。
看樣子還在賀拉斯·璨星的手下吃過不少虧。
他的余光掃過對面的坎比達、圖勒哈,又掃過周圍的埃克斯特人。
從襲擊補給線,沖擊三位埃克斯特大公的戰線,刺傷圖勒哈,搶走不動弓,到最后,他手下的士兵甚至擊斃前任黑沙大公。
賀拉斯與埃克斯特人的恩怨情仇,似乎有些過于豐富多彩了。
“溯光之劍”賀拉斯·璨星——他的這位二伯,到底在埃克斯特,給他留下了多少類似的“遺產”?
泰爾斯只得輕咳一聲,維持著不變的笑容,點點頭:“很遺憾。”
一邊的普提萊緊緊皺起眉頭,泰爾斯還注意到,尼寇萊身后的圖勒哈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不,沒什么可遺憾的。”尼寇萊淡淡地道:“反正,我跟他也扯平了。”
普提萊咬起牙齒,對眼前的男人投去犀利的目光。
這個男人……第一次見面就要提這個?
是準備先行威懾么?
不明就里的泰爾斯心中一動。
“扯平了?”他小心翼翼地道:“你的意思是?”
普提萊嘆出一口氣——這讓泰爾斯覺得極度不祥。
“啊,”只見尼寇萊的眼神里綻放著懾人的寒芒:
“我宰了他——就在萊曼隘口的戰場上。”
泰爾斯的表情僵在這一刻。
真糟糕。
他暗暗對自己道。
“所以我們扯平了——我和賀拉斯。”
尼寇萊蒼白的臉上,微微泛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舉起右手,點上自己的左胸:
“就像這樣,一刺,再一絞,然后再斜著拉出來……”
“你該看看他死前的表情……”
泰爾斯皺著眉頭,重新開始打量起這位白刃衛隊的指揮官。
殺死賀拉斯的人。
璨星王室的仇人。
“最后證明……”
尼寇萊瞇起眼,輕輕呼出一口氣:
“就算是璨星王室,就算是曾經的帝國皇室,他們的血液也不是金色的……而在噴出來的時候……”
尼寇萊糝人地舔了舔嘴角,綻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俯視著泰爾斯,慢慢道:
“都是鮮紅色的。”
泰爾斯臉色難看地盯著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
對方毫不掩飾的侵略目光讓他渾身難受。
然而現在,他身為星辰王子最好的表情——應該是面無表情。
“還是讓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吧,星辰的殿下和各位,”坎比達子爵長長嘆出一口氣,他輕輕搖頭,上前一步:“這是瑟瑞·尼寇萊勛爵閣下,我們埃克斯特著名的‘五戰將’之一。”
“人們稱呼他為……”
坎比達看著星辰眾人難看的臉色,無奈地挑眉道:
“‘隕星者’。”
尼寇萊目光灼灼地盯著泰爾斯。
像是一個獵手在打量他的獵物。
泰爾斯的心中微微發寒。
隕星者?
“我們就省掉無意義的寒暄吧,帝國人,”尼寇萊緩緩地道:“現在開始,由我們護送你去龍霄城。”
泰爾斯一愣。
“當然,”第二王子看著眼前的尼寇萊,心思復雜地輕輕點頭:“如果這是努恩陛下的意愿。”
只是他心里卻無比忐忑。
努恩王居然派這樣一個人來迎接自己。
對于自己未來在龍霄城的日子,泰爾斯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等等,按照規矩和禮節,”普提萊嚴肅地踏前一步:“我方出使的使節必須在正式的、與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條件下,與埃克斯特方的迎接者……”
“廢話真多。”
尼寇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副使的話。
“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下一刻,泰爾斯看見尼寇萊神情一肅,身后的披風一抖。
“請相信我……這是為了你的安全,‘王子’殿下。”瑟瑞·尼寇萊,隕星者,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帶著冰冷的笑容冷哼一聲。
他向著神情不定的泰爾斯·璨星努了努嘴,對自己身后的白刃衛隊命令道:
“把他綁起來。”
什么?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