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爾斯皺著眉頭,臉色難看:“姑娘?”
“哦,真對不起,”坦帕上下打量著他,晃了晃肩膀,一臉恍然:“看你長得這么秀氣,一直正襟危坐,緊閉雙腿,不開口的話,還真以為你是個姑娘呢。”
帶著復雜的心情,泰爾斯艱難地笑了笑。
“他是個新入行的,”快繩咳得滿面通紅,這才喘過氣來:“我們才把他從荒漠里救起來……拜托,對他溫柔點。”
坦帕緊緊盯著泰爾斯,讓后者頗為不安。
幾秒后,坦帕眉毛一舒:
他再次彎下腰。
“來吧!”
“既然是快繩的女……我是說,既然是他介紹來的……”隨著坦帕起身,一杯滿是泡沫的啤酒被重重甩到泰爾斯眼前,酒館老板的聲音豪邁而開心:“第一杯,正宗的西荒老啤酒,免費招待!”
前一刻還被錯認成女孩兒的泰爾斯頓時受寵若驚。
“謝謝!”
快繩的面子原來這么好用。
王子禮貌地拉過酒杯,看著快繩滿意的笑容,尋思著這是什么酒。
“我就知道,刃牙營地里突然來了這么多人……就不會有好事,”坦帕趴在吧臺上,給快繩倒上第二杯酒:“灰雜種,是么?所以這是另一場荒漠戰爭?”
快繩的臉色耷拉下來。
“不。”
“迪恩說不是。”
他表情僵硬地灌下第二杯酒,這一次,快繩沒有咳嗽。
“是么。”
坦帕若有所思地給他滿上:“但最起碼……”
“好消息是,你的隊伍里沒人在我這兒存過錢,我也就不用返還……”
快繩的酒杯舉到一半,停在空中。
年輕的雇傭兵微微一震。
“事實上,坦帕,”快繩從嘴唇邊上扣下了酒杯,艱難地咽了咽喉嚨:“有。”
坦帕皺起眉頭。
“有!”
快繩像是被針刺中一樣,狠狠地抖了一下。
“坎澤,那個北地大劍,記得嗎?”
他猛地從座位上躥起來,手忙腳亂地從腰袋里掏出一個破舊的小本子。
“他存了,他存了,他答應把錢存在你這兒了,這是……這是他的遺物,他的記賬,他就把錢藏在房間的花盆里……”在泰爾斯和坦帕的目光下,快繩的語氣顯得有些急促,帶著些微的顫抖。
“他有……他有二十一個閔迪思,十八個米迪爾,再加上十三個北地梭倫和十個卡恩,九個安倫佐的凱勒,四張不知道什么面額的康瑪斯東南通用券,七枚萊沃爾獨立幣,五枚鋼之城的錘錢,以至于許多數不清的迷海三國煩人小方形……還有兩個塔比索。”
快繩慌亂地翻到最后一頁,讀著紙上的一筆亂字。
“就在,就在……在那個早上,在他死去之前。”
快繩的聲音小了下來,他呆呆地看著這個小賬本。
泰爾斯也怔怔地看著他,想起那個扛著大劍的北地硬漢。
但是。
“不,快繩。”
“我不記得他來過,”坦帕皺著眉頭,看著這本揉得皺巴巴,比垃圾好不了多少的小本子,“而且我的記錄里也沒有他的簽字……”
快繩臉色一白。
“坦帕,”他咬著牙,似乎知道自己的話不太有說服力,但仍在竭力辯白,重新把那一頁翻給坦帕看:“他的確是存在我這兒的,我可以去把錢取給你,看,上面寫的,二十一個閔迪思……”
“停,我可不想被你的康瑪斯腔煩死,”坦帕冷冷道:“或者被你的算數功底給蠢死。”
“所以嚴格地說,”快繩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死命搖搖頭:
“他存了,坦帕,坎澤存了!”
坦帕冷冷地盯著他。
“而坎澤沒能回來,”快繩的表情黯淡下來,連帶著音量也低沉許多:
“所以,按照規矩,他應該得到他的那份……”
“不可能,”酒館老板毫不客氣地搖搖頭:“錢在你那兒,沒在我這兒過手——看看我的賬本,上面也沒有他的記錄,這不算。”
泰爾斯默默地看著這場爭吵。
“這算的!”
快繩著急地道:“只是……只是我沒來得及給你,他一開始很不樂意,但他還是猶豫著決定了……他在我這里……我打算在回來之后……”
“坦帕,求你了!”
“規矩就是規矩,”坦帕冷酷地搖搖頭:“不行。”
“我答應過他的。”
快繩的爭辯近乎絕望,無力地甩著那個小本子:“我答應的!”
“那也許……”坦帕粗暴地打斷他:“應該由你去付那些錢?”
“記得——十倍!”
他惡狠狠地道,隨即轉身離開。
快繩呆呆地看著酒館老板遠去的背影,手上的小本子無力地垂落。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快繩的肩膀。
“快繩……”
酒館的嘈雜仿佛重新回到這個小小的角落。
快繩默默地坐了下來,把坎澤的小本子放回腰袋里。
年輕的雇傭兵死死盯著自己的酒杯。
幾秒后,他突然笑了。
“你知道,懷亞。”
“坎澤,他是第一個,”快繩抖動著雙肩,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被我說動存錢的人,是我第一筆成功的生意。”
泰爾斯微微一動。
“坎澤從北地來,在星辰安家,他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還有個終年病弱的妻子……”快繩放下酒杯,面無表情:“他們住在荒墟,是老錘子把他拉來的,我在想……老錘子要怎么去跟他的妻兒說。”
快繩探出身子,從吧臺上拿起酒瓶,給自己再倒了一杯。
“你知道的。”
“他把存錢的地址給了我,也把賬本留給了我,”快繩恨恨咬牙:“但我……”
“快繩,”泰爾斯輕聲嘆息:“他已經去了,不是你的錯,而你什么都做不了。”
快繩的雙肩狠狠顫抖起來。
“什么都做不了……”
他繼續開始斟酒,途中又笑了。
“你知道,很久很久,久得像是一輩子以前……有一艘船……”
快繩失神地看著酒瓶,笑容滿滿凝固:“船上有個從小就立志出海,盼望著有一天航行到落日盡頭的年輕水手。”
“他的第一次出航,就去了終結海上最傳奇的地方:終結海眼。”
泰爾斯皺起眉頭。
“該死的地方,連牧海少女都不保佑的詛咒地。”
“羅盤失靈,風帆撕裂,海盜隨形,迷霧處處,烏云遮天蔽日,海鳥不見蹤影,無邊的黑暗和無盡的飄蕩里,就連永恒的漫天星辰也變了模樣,巨浪、漩渦和暗礁無休無止,可怕的海面下甚至有……”
快繩的聲音變得凄涼而沙啞。
“船長、大副、二副、觀測手、操帆手、舵手、戰斗長、水手長、還有好心的比爾大叔……幾乎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
他哆嗦了一下,繼續斟酒。
泰爾斯忍著抬頭去看他的欲望,只是伸出手,把酒瓶嘴從已經漫溢的酒杯上扶了起來。
快繩停頓了好久,任由泰爾斯拿走他的酒瓶。
“作為那艘船上僅剩的人,年輕的水手抱著最后的木板,暈暈乎乎地一浮一沉,聽著海浪聲永不止息,看著周圍晝夜交替,又渴又餓,又冷又怕,他不知道自己會飄向何方,命運如何,而他的周圍唯有同伴們泡得腫脹發白的尸身,還有冷得刺骨的海水……”
“他也是這樣……什么都做不了……”
泰爾斯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按住對方的酒杯:“快繩……”
快繩的聲音顫抖起來,卻固執地拿過自己的酒杯:“那個年輕水手活了下來——但他再也無法出海了……”
“因為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合上眼睛,就能看見破碎的木板和同伴的尸體,按住耳朵就能聽見洶涌的海浪和暴雨的咆哮,抽動鼻子就能聞見海水的腥咸和血液的……”
快繩哆嗦著拿起酒杯,把酒精和眼淚一飲而盡。
“他從此懼怕船只,懼怕海洋,懼怕湖泊,甚至懼怕世上一切有水的地方……”
“所以他來到了大荒漠。”
“世界上水最少的地方。”
快繩狠狠地把杯子砸在吧臺上。
“該死……”
他痛苦地抹著自己的臉,扭過頭不讓泰爾斯看見。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能留下了,懷亞,一點痕跡也沒有,”快繩的聲音越來越嘶啞:“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沒有思想,沒有感覺,沒有意識,什么都留不下來,什么都沒有意義,而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抖動著肩膀:“坎澤,龐迦,哈肯,微風……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了。”
泰爾斯默默地聽著。
“那我們的生命還有什么意義呢?”
快繩嘶啞地道:“受苦受難,然后等著被命運一把拍死,從此消失無蹤,像是從來都沒來過這個世界一樣嗎?”
泰爾斯咬緊嘴唇,卻不知如何回話。
快繩伸出手,卻在酒瓶本該在的地方抓了個空。
正在此時。
一個厚厚的黑皮本子砸在了吧臺上。
泰爾斯和快繩疑惑地抬起頭。
只見兇神惡煞的酒館老板坦帕站在他們面前,他一手抓著酒瓶,一手按住黑皮本子,冷冷地對快繩道:
“瞧瞧你給我找的是什么主顧。”
“我要的是那些強壯的、厲害的,但又時常處在不安穩境遇里的,看上去意外很多,事實上都能安全回來的……”
快繩微微一愣,渙散的眼神久久沒聚起來。
“這樣我才能賺錢,知道嗎?而你找上的第一個客戶就是賠錢的……我真后悔自己收了你這個下手,還真以為‘丹特的大劍’會是個好市場,結果這么快就死光了……”
泰爾斯眉頭微蹙,對坦帕的話感到一陣不適。
聽見熟悉的名字,快繩咬住牙齒,不服氣地反駁:
“我們是的!”
“有坎澤、哈肯這樣的強壯肌肉,有麥基那樣的厲害向導,龐迦和微風那樣的神射手和哨兵,有經驗豐富的老錘子,有最棒的花癡女隊長,”快繩痛苦地握住空空如也的酒杯:
“還有最聰明的迪恩!”
“我們……”他的語氣黯淡下來:“我們本應是那種‘看上去意外很多’,但一定能安全回來的。”
他的聲音小了下來,尾巴帶著淡淡的模糊音。
“應該是的。”
酒館老板死死盯著快繩。
一秒后,他狠狠一巴掌,把一支筆拍上黑皮本子——咚!
“這兒,把他的名字記在賬本里——那個坎澤。”
坦帕兇悍地看著快繩:“這是規矩,我可不允許哪怕有一筆賬目不清不楚。”
那個瞬間,周圍的嘈雜仿佛又被隔開了。
泰爾斯意外地看著坦帕: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快繩愣住了。
他的醉意似乎被驅散了一些。
“老板……”
只見坦帕咬著牙,怒氣沖沖地把黑皮賬本往前一推:“然后去算清楚他究竟存了多少,用星辰貨幣,拜托給我個整數,天煞的!”
快繩的呼吸急促起來。
“謝謝,謝謝你!”
想通了的快繩激動地從腰袋里抽出坎澤的小本子:“坦帕,老大,老板……我替坎澤的妻兒們……”
“閉嘴!”
坦帕一臉不耐煩地拍響本子,酒瓶在吧臺上頓了又頓:“快!寫名字!他媽的……你喝了我半瓶好酒!”
快繩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蹦起來:“當然!”
他手忙腳亂地接過筆:“所以我記在這里?額,坎澤,是K還是C,還是其他字母開頭?”
“鬼知道!”
坦帕抱起手臂,沒好氣地道:“反正又是一筆爛賬——你他媽敢再動這瓶酒試試!”
準備再喝一杯的快繩被嚇了一跳,望著本子發愁的他晃晃腦袋甩甩醉意,立刻轉向幫手。
“懷亞,你會寫字嗎?迪恩說你是在北地有身份的人,可能懂……”
泰爾斯挑挑眉毛,接過筆和賬本:“給我吧,我試著拼一下……坎——澤——”
找到救星的懷亞滿臉感激,揚了揚手上坎澤的小本子:“交給你了,我得……”
快繩的笑容未消,一抬頭就看見了酒館老板的皺皮臉。
“你要是敢算多一個銅子,快繩,哪怕是最不值錢的北地卡恩銅幣……”坦帕身體前傾,展開牙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欺詐罪……你想念白骨之牢嗎?”
快繩打了個寒顫,提著褲子吞吐轉身:“我得,我得去找恩佐數數……問問最近的貨幣匯價……”
望著快繩遠去的背影,坦帕狠狠地啐了一口:“只會對著酒瓶哭鼻子,真沒種。”
泰爾斯沒有說話,他只是笑了笑,低頭開始書寫。
泰爾斯疑惑地抬起頭來:“什么?”
“坎澤的名字,”只見酒館老板按著酒瓶,頭也不抬地低聲道:“以C開頭。”
“他剛來刃牙營地的時候,是我把他介紹給老錘子的。”
泰爾斯的筆尖停住了。
“寫好看一些。名字很重要,尤其是這個本子上,”坦帕淡淡地搓著手里的酒瓶,目光一動不動:“因為即使你寫錯了……”
“他也不會知道了。”
老板的話語帶著微微的僵硬。
泰爾斯低下了頭。
他按照前面的格式,在賬本的最新一頁里,工工整整地寫上坎澤的名字,寫完之后還往前翻了幾頁,對照格式,確保不會寫錯。
但他的手停在了其中一頁。
泰爾斯眼睛瞇了起來。
一秒后,王子驚異地從賬本上抬頭,喊出一個名字:
“科恩·卡拉比揚?”
坦帕一怔。
“怎么了?”
看見熟悉的名字,泰爾斯略有興奮:“賬本上的名字……我認識這家伙。”
“這么說,科恩以前還在你這里存過錢……671年9月14日,存額……”
坦帕皺起眉頭。
讀著賬本上的字,泰爾斯瞪圓了眼睛:“整整兩百五十個托蒙德金幣?”
兩百五十個……金幣?
半晌后,泰爾斯呼出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看看前方:“媽的,”
“狗大戶。”
幾秒后,坦帕才把奇異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
人來人往的酒館里,坦帕揮了揮手,讓一個伙計去招呼一群新來的客人。
坦帕收回賬本,看了一眼上面的面子,然后若有所思地望著泰爾斯。
“你認識他?”
“當然。”
想起英靈宮里的過去,又想想現在的境遇,泰爾斯不由得唏噓感嘆:“我們算是……朋友吧,曾經站在一起并肩作戰。”
“站在一起,并肩作戰?”
坦帕似乎吃了一驚,他打量著泰爾斯,狐疑地問:“你,和科恩?”
“額,”泰爾斯有些不好意思,“確切地說,是我站著,他作戰。”
坦帕直直地盯著泰爾斯,直到他哈哈一笑,狠狠拍了泰爾斯的肩膀一把!
“很好!他也是我的朋友,哈哈,科恩,那個瘦瘦小小,賊里賊氣,精明勢利的壞家伙……”
瘦瘦小小,賊里賊氣,精明勢利?
泰爾斯愣了一下。
“什么?”
但坦帕似乎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越說越起勁,脖頸上的刀疤涌動起來:“……打起架來膽子最小,還最喜歡掀姑娘家的裙子!”
膽子最小……掀姑娘家的裙子……
泰爾斯的臉色越來越古怪。
“額,也許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科恩?”
坦帕的笑容停滯住了。
“但那就是科恩·卡拉比揚啊,黑發棕眼,跟個瘦猴子似的,”坦帕的臉上出現了懷疑:“你說的是哪個科恩?”
泰爾斯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科恩……額,一個離家出走的大少爺,他很高,幾乎有六尺半,很壯,肌肉發達,金發碧眼,”泰爾斯試圖描述印象中的那個大高個兒,希冀地看著老板:“擅長用劍,動作敏捷,打起架來喜歡靠身體欺負人,說起話來還有些……怎么說……”
泰爾斯想了半天,才抬起頭來,尷尬地道:
“……笨笨傻傻的?”
坦帕聽了這些描述,臉龐重新皺起來。
“聽上去像是個討人厭的笨蛋。”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好吧。
看起來……確實是搞錯了。
“事實上,如果你認識他,就很難討厭他了,”泰爾斯搖頭道:“他有些……特別。”
坦帕若有所思。
“嗯,我們說的,”酒館老板攤了攤手:“也許真不是同一個科恩。”
“哦,”泰爾斯抓起酒杯,不自然地笑了笑:“這樣啊——抱歉,認錯人了。”
就在泰爾斯準備喝一口酒以緩解尷尬的時候——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把手掌死死按在他酒杯上的坦帕:“怎么?”
只見“我家”酒館的老板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相信我,你不會想喝這杯酒的。”
在泰爾斯驚疑的眼神下,坦帕一把撒掉了酒杯里的酒。
“那里面加了點馬尿,和我的幾口經年老痰,”坦帕滿不在乎地把那個“加料”的酒杯丟到一旁:“也許還有些讓人昏昏欲睡的東西,味道精彩,內涵深刻。”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呆住了。
馬尿……
老痰……
他盯著老板,又看看地上的杯子,想起之前這杯酒里滿滿的泡沫,以及差點就喝到嘴里的……
強忍著腹部的不適,泰爾斯憤怒地抬起頭來:“什么!”
坦帕咧開嘴笑了,但兇悍的長相讓他的笑容顯得難看。
“雖然你看上去就是剛到刃牙營地,啥也不懂的‘白豬’一個。”
酒館老板聳了聳肩:“但我覺得你沒那么簡單……所以,我得看看你的底細……再來決定是要敲你一筆,還是扒你一身……或者,你知道,最近來營地的貴族比較多,他們之間流行漂亮的男孩子。”
“顯然,快繩不是個好保鏢。”
泰爾斯先是目瞪口呆,隨后又義憤填膺地看著坦帕:
“你……”
老板笑了笑,斜眼瞥視著王子:“某些惡劣的地方習慣了給那些新來的人一點顏色……既做試探,也給教訓,如果是‘白豬’,就直接賣了數錢。”
泰爾斯看著那個酒杯,嫌惡地抗議道:“白豬……搞什么?”
坦帕敲了敲賬本,瞇起眼睛:“記住了,小子,”
“這叫作‘第一課’。”
“科恩沒教過你嗎?”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撐住吧臺。
世界欺我以不公。
而我只能還以一臉悲憤。
于是王子殿下唯有悲憤地看著對方:“那你為什么又改變主意了?”
坦帕哈哈一笑。
“因為你確實認識科恩,也許還真跟他并肩作戰過,而不是順著我的話瞎說一通,佯裝自來熟。”
泰爾斯蹙起眉頭:“科恩。”
“嗯,那個你明明很討厭,卻又很難真正討厭的暴力大猩猩。”老板點了點頭,指了指賬本上的那個名字,話語間涌起懷念。
坦帕嘿嘿一笑:
“科恩·傻大個·卡拉比揚。”
沉默。
泰爾斯依舊怒氣難消,他一臉不爽地看著對方,諷刺道:“哦,謝謝,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的‘中間名’。”
坦帕又拿出一瓶酒和新酒杯,毫不介意地給他斟滿。
“不用謝,”酒館老板哼著小曲,推出他的新酒杯,招待新客人:“正宗的西荒老啤……”
他嘴角一彎,露出幾顆牙齒,狡猾地笑道:
“放心喝,不加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