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迷信自己的異能了,每次出手都要用它,但須知,那只是獲取勝利的工具與手段,就像武器,就像鎧甲。
這是那個該死的馬略斯,是他們在閔迪思廳時的某天下午,他攔住羅爾夫所說的話。
我知道殿下十分信任你,更勝信任星湖衛隊……這是榮幸,但也是負擔,所以,為了不讓你拖后腿危及殿下,你要加入衛隊的日常訓練,無論他們怎么鄙視你嘲笑你孤立你……除此之外,你還要按照我制定的計劃,每天加練,這是命令。
別誤會,我并不關心也不在乎你,事實上我根本不了解你,也不覺得殿下相信你是什么明智的決定,但鑒于我的工作就是為他那些不明智的決定填補漏洞……
你不服氣?這樣吧,我也不欺負你,就那邊那個叫涅希的小子,是衛隊里資歷最淺的,你跟他一對一單挑,要是贏了,就不用遵守這命令,怎么樣?
該死的恐怖利刃。
面對敵人,羅爾夫隔著衣物,摸上那雙冰冷堅硬的瀝晶合金義肢。
這副義肢,是在他們跟那個黑衣人對敵而敗下陣來之后,他重新換上的。
它們跟之前那副匆忙打造,陪伴他多年,以行路為目標的義肢,截然不同。
這對義肢——小心,它很重——是按照馬略斯隊長的吩咐打造的,雖然只是蓬克大師的試驗品,但要我說,它恐怕比給女大公的那副眼鏡還要貴……當然,我也提供了一點小小的建議,畢竟是以我的……確切地說,是以我未婚妻的名義訂購的,我,我不想用卡索家的錢……
這是某一天,那個該死的懷亞·卡索從外頭回來,把眼前的大箱子推給他時所說的話。
那個總喜歡裝得艱苦樸素苦大仇深,實則從小錦衣玉食沒吃過半點苦,發愁的事兒在他看來全是無病呻吟的卡索少爺,在當時拿出了紙筆,鄭重其事。
這兒是高壓氣瓶,這是開關,這是調校旋鈕,這一袋是替換的零件。蓬克大師吩咐過,沒事不要私自拆卸,而你要定期跟我匯報使用體驗,方便大師進行改良升級……我建議你從今夜開始練習,畢竟,這玩意兒相當考驗你的控制力……
三個刀手越來越近。
看上去是想要一起出手,避免像同伴那樣遭遇突襲。
羅爾夫在小腿——如果他還有——的位置,找到那幾個旋鈕開關,將其中一個打開。
那一刻,羅爾夫的身形猛地晃了晃!
被壓縮到極限的空氣,被他以全副精力操控異能,死死壓在兩具義肢的四個瀝晶合金瓶里。
高壓氣瓶一旦打開,你的大半異能都要花在控制里頭的氣壓上,以束縛空氣,所以你只能以最基礎的動作去戰斗,別看我,馬略斯長官說了,這樣能鍛煉你的控制力,也只有這樣,你才能在關鍵時刻,更有效率地利用空氣,給對手一個驚喜……
羅爾夫全神貫注,片刻不敢松懈。
你得自己調整氣量,選擇時機,若是控制不好,這個級別的氣壓,嗯,骨折都只是小事……
廢話。
羅爾夫穩住身形,冷冷地想。
如果這都控制不好,老子早tm八年前,就被自己的血憋死、嗆死、淹死在紅坊街了!
哪輪得到這個貴族少爺和那個什么“害怕利刃”——這些起碼還有兩條腿的人來對他嘰嘰歪歪!
所以,羅爾夫,我建議你平時走路還是用那副老寒腿,呸呸,我是說舊義肢……到了關鍵時刻,嗯,我是說,除非,除非到了萬不得已,不拼命就會死的時候……
去尼瑪的老寒腿。
羅爾夫緩慢、但是穩定地站了起來,高壓瓶里的空氣被他的異能僅僅壓制著,欲發不得。
“現在!”
三個敵人怒吼著撲上前來,三把砍刀,從三個方向同時而至!
這一次,羅爾夫沒有像以往一樣立刻訴諸異能應對,而是冷靜地觀察著對手的動作,旋身躲避。
現在,他早已不是過去的自己。
他學會了,如何更高效地戰斗,比如說不再在戰斗中浪費精力刮起大風,比如不再玩兒那毫無意義的人肉風箏……
取而代之的,是縮小規模,提高集中力和控制力,比如精準微妙地靠局部的氣流,或加強自己的進攻,或阻滯敵人的行動。
比如說……
“呼呼——”
風聲響起,擦過三把刀刃的軌跡。
風力不大,不在其中的人甚至察覺不到,它只能讓破開空氣的刀鋒偏轉少許一點點。
但這一點,就夠了。
羅爾夫恰到好處地旋身,一前一后兩把刀鋒掠過他的身體,差之毫厘,其中之一甚至劃開了他的衣服。
而第三把刀,就因為這一下,跟另外兩把刀脫節了,稍稍遲緩了些。
那一刻,夾在三人當中的羅爾夫眼神一厲。
可以了。
他蹬地揚腿,目標正是第三個人!
異能隨心而動,一個高壓瓶里的空氣瞬間傾瀉而出,如山洪暴發!
羅爾夫的踢腿瞬間提速!
“轟!”
在令人心寒的巨大撞擊聲中,第三個刀手在砍到羅爾夫之前,就先被后者一腳轟中腋下,整個人夸張地飛了出去,撞進人群里,接連撞倒了三四個人。
但這還沒結束。
羅爾夫前腳落地,再一個旋身,另一只腿——確切地說,是義肢——順勢回掃!
另一個高壓氣瓶瞬間爆發,以無與倫比的氣壓,推動他的腿狠狠轟中第一個刀手!
“咚——砰!”
清脆的骨折聲響起。
第一個刀手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整個人就橫著飛起,撞上第二個刀手,兩個人疊著飛了出去,撞上墻壁!
“轟!”
在可怕的撞擊聲中,倉庫一陣震動,揚起不少灰塵和蛛網。
此時此刻,兩把砍刀才當啷落地。
至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羅爾夫原地轉了一圈,收腿、落地、伏身,卸去沖力。
干脆利落。
一氣呵成。
灰塵散去,倉庫里的所有人先是愣了片刻,隨即一片嘩然!
“臥槽——”
“這什么人啊……”
“是不是異能啊?”
“終結劍士!終結之力!”
涅克拉、弗格、杜羅……目睹這一幕的人們無不色變。
大部分人只看到三位刀手合作出擊,卻在碰到對手之前,就被一記力道恐怖的回旋踢,同時擊飛。
而且……
涅克拉看了看墻上被撞出的裂紋,再看向那三個一動不動的刀手:
這些被踢中的刀手們,落地之后,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沒有。
紅蝮蛇只覺得頭皮略略發麻。
“他的腿力——也太夸張了吧。”古鐵雷斯瞪大眼睛。
“這家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桑加雷下意識退了一步。
涅克拉的身邊,傀儡戲師平深深蹙眉,來自草原的都穆拿則抽出彎刀,躍躍欲試。
“你兄弟……臥槽有點猛啊。”人群中,齊米卡斯張大嘴巴,拉了拉哥洛佛的袖子。
哥洛佛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同樣沒有回過神來,只是看著頭頂兀自震顫搖晃的招牌,難以置信。
這啞巴……
這么強的嗎?
就這簡單兩腿……王室衛隊里,有誰擋得住嗎?
難道這么久以來,他都深藏不露?
不愧是跟了王子最久的人……太陰險了。
先例在前,恐懼蔓延。
圍在羅爾夫身前的打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人再敢輕舉妄動。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大顯神威的羅爾夫蹲在地上,正緊緊按著疼痛難忍的義肢連接處。
但他不能休息。
羅爾夫狠狠咬牙。
高壓氣瓶,已經空了兩個。
趁著對手驚訝的這段時間,他迅速發動異能,周圍的空氣如仆人般聽從他的召喚,重新灌進空了的兩個高壓瓶里——四個瓶子必須保證高壓常滿,才能應付瞬息萬變的戰況,施展有殺傷力的腿擊。
“這種程度的攻擊,代價一定不小,”黑衣殺手的話幽幽傳出,“他不可能招招如此,否則身體吃不消,趁現在上吧。”
此言一出,羅爾夫心中咯噔一聲。
該死!
黑衣殺手一言驚醒震驚中的眾人,下一秒,草原人都穆拿就身形一動,特有的草原彎刀甩出西陸少見的弧線,向他攻來!
羅爾夫咬牙起身,剛想故技重施用異能偏轉刀鋒,但彎刀的破風聲讓他心中一凜。
糟糕,這種刀法和軌跡……不是他所習慣的進攻。
他沒有把握。
想到這里,羅爾夫只得閃身避讓。
一退之下,都穆拿攻勢更盛,羅爾夫只得連連閃避。
“看來是真的,”涅克拉瞇起眼睛,“他唬人的招式就只有那兩腿。”
眼見有人戳破了真相,幫眾們信心振奮,叫囂聲再起。
得到鼓勵,古鐵雷斯怒吼一聲,緊了緊護臂和拳套,從另一側攻上!
羅爾夫受兩面夾攻,一時情勢危急。
哥洛佛咬緊牙齒,但旁邊的齊米卡斯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冷靜,冷靜,別去啊!會死的!”
羅爾夫以一個驚險的姿勢閃開古鐵雷斯的拳頭,都穆拿彎刀隨即劃過他的肩膀,帶出一道血痕。
他悶哼一聲,咬牙忍痛。
但幸好,這點時間里,他終于儲滿了高壓氣瓶。
都穆拿怒吼著,砍刀劃開空氣,再度呼嘯而來。
身后的古鐵雷斯拳風進逼。
羅爾夫神情一凜,膝蓋微彎,準備反擊。
但就在那一瞬間,羅爾夫望著都穆拿的刀鋒軌跡,突然皺眉。
那可能是個破綻,但也可能是個誘敵的陷阱,對方可能早做好了閃避的準備。
自己的義肢可能……踢空。
你拉過弓嗎?知道空放是什么意思嗎?
一次差點要命的訓練之后,懷亞——依舊拿著紙筆,一副討人厭的小學究的樣子,就差一副八字胡——嚴肅地坐在他的床邊。
又是廢話。
老子又不是你這個貴族官二代,小時候能有機會摸弓箭?
馬勒戈壁的卡索大少爺,你流浪過嗎?知道冷飯是什么意思嗎?
思緒轉動間,羅爾夫面色緊繃。
那一刻,他硬生生忍住出腿的沖動。
作為代價,他閃過了身后的古鐵雷斯,卻被都穆拿的彎刀劃過胸前!
一道血流飆出。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大腦一頓。
記得上周嗎,泰爾斯殿下在鎮上的一家獵具鋪犯了新手的錯誤:試弓時拉開弦空瞄,然后就松了手——聲音倒是好聽,但那就是空放。
因為沒有上箭,弓弦釋放的巨大能量無處可去,只能全部由弓臂承受,這對弓而言是相當大的傷害……空放的次數一多,再好的弓也要被造廢了……嗯,所以無論殿下找什么“驚弓之鳥”的遠東典故作借口都沒用,他不得不花錢買下那把弓,讓后勤翼雪上加霜……
羅爾夫觀察著眼前的敵人,咬緊牙關。
現在的他渾身鮮血,看上去煞是嚇人。
但他生生受了這一刀之后,才放下心來:
果然,剛剛這刀毫無力道,只是佯攻。
那就是說……如果我剛剛出腿,會被他閃過……
總之我要說的是,你腿上的氣瓶就像一把弓,如果在釋放氣壓之后一腳踢空,那就像拉弓空放,找不到目標發泄的巨大能量將全部由你的腿,或者說,由血肉和義肢的連接處承擔……想象一下,一個大力士拖著你的義肢,一口氣向上掰到你耳邊,再大力往后一折……
所以,如果要用它,你的每一次攻擊都必須命中目標,因為一旦踢空了……嗯,空放,你懂的。
懷亞的聲音消失在耳邊。
而羅爾夫的神情瞬間繃緊。
一道微風掠過古鐵雷斯的眼前,讓他不由瞇眼。
下一秒,羅爾夫一個后旋踢腿,高壓瓶適時爆發,推動他的腳后跟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道,重重頓在古鐵雷斯的護臂上!
“砰!”
金屬碰撞聲和骨折聲同時響起!
“啊!操!”古鐵雷斯慘嚎著,整個人向后飛去。
羅爾夫冷靜地側身,落地站穩,把心放下。
幸好,折的是敵人的骨頭。
這一次,他沒有“空放”。
下一秒,羅爾夫抬起頭,面對瞅準機會一刀下劈的都穆拿,不偏不倚,揚腿側踹!
仿佛豁出一切拼命的斗士。
都穆拿先是一驚,旋即一喜,彎刀向羅爾夫提起的腿砍去!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傳出,讓都穆拿生生一愣。
在膝蓋的隱隱陣痛中,羅爾夫怒吼一聲!
異能放開,高壓氣瓶轟然爆發。
“砰!”
彎刀在重擊之下變形,都穆拿連人帶刀飛了出去,狠狠撞上墻壁!
這一輪令人目瞪口呆的對決過后,擊退兩位超階高手的羅爾夫深吸一口氣,收腿落地,重新開始儲氣。
倉庫里重歸寂靜。
涅克拉和弗格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驚詫。
“我聽出來了!”
平看著昏死過去的都穆拿,咬牙道:“他的腿有護甲!金屬的!”
護甲?
羅爾夫在心里冷笑一聲。
護甲你麻痹。
“不!”
倒在地上的古鐵雷斯掙扎了一下,痛苦地噴出一口鮮血。
“極,境……”
他被手下們攙扶起來,甚至忘記了疼痛,只是驚恐地望著自己連同護臂一起變形的手:
“他是個該死的極境高手!”
此言一出,倉庫里的幫眾們開始竊竊私語,不少靠得近的人開始退縮。
極境。
不錯。
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收到的最高評價了。
羅爾夫深吸一口氣,嘴角微彎。
他突然發現,這些年來,經歷過那么多生死時刻之后,見過各色超階到極境不等的高手之后,跟那么多不同的敵人交手之后,他所認知的戰斗,已經不再是小混混的街頭打架,
而是戰場對敵。
至于他本人,也不再是那個第一次上戰場,被王國之怒嘲笑他居然用袖劍的愣頭青。
他開始曉進退,識攻防,抓節奏,知舍得。
現在,他是……
羅爾夫重新站起身來。
最前方的幾個幫眾舉著武器,緊張地后退半步。
第三次,儲氣完畢。
“其他都很一般,”就在此時,人群陰影中的黑衣殺手再度發話,“他的實力,都在一雙腿上。”
羅爾夫看向黑衣殺手,眉毛微蹙。
該死。
在這些人里,那家伙應該是最強的。
只是為什么……
他為什么還不出手?
算了。
按照計劃,先揍掉幾個難搞的,壓下他們的士氣,然后調整站位……
羅爾夫的余光瞥向出口,那里人群已經薄了許多。
“一個用腿的高手,”涅克拉語含忌憚,“老弗格,你聽過嗎?”
這種程度的爆發力,一旦沾上,非死即傷。
就算是極境,也要忌憚非常吧。
“以瞬間的爆發力造成破壞……我只能想到兄弟會的‘無冕之拳’琴察,”弗格沉聲道,望向羅爾夫的眼神不一樣了,“但那家伙是打拳的。”
黑衣殺手遠遠望著羅爾夫,輕笑一聲:
“有趣。”
下一秒,滿臉警惕的涅克拉向后揮了揮手,他身后的達爾頓突然怒吼一聲,沖了過去:
“小丑!小丑!小丑!”
他怒吼連連,一路上撞開所有擋路的人,一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的樣子,揮舞著手里的兩把椅子向他沖來。
面對如此大范圍且不要命的攻擊,羅爾夫一驚,正待應對,但另一邊,平甩手扔出兩枚牽著絲線的“亂神兵”,向他飛來!
下一秒,羅爾夫無比狼狽地躲開達爾頓的沖鋒,再翻滾著避開一枚軌跡奇特的“亂神兵”,接著踢腿踹飛另一枚。
但一如之前,亂神兵啪嗒一聲,飛出無數刀片!
羅爾夫避無可避,只得腿風連掃,刀片撞上義肢,叮當作響。
但義肢不是盾牌,他終究還是中了一枚刀片,悶哼退后。
“果然,”平冷笑著扯動絲線,拉回另一枚亂神兵,“有了力量,就沒有敏捷——瘋子,繼續!”
該死。
羅爾夫忍著痛拔出刀片。
另一邊,一度撞到另一面墻的達爾頓再度怒吼,向他沖來!
形勢危急,羅爾夫深吸一口氣。
好吧。
沒辦法了。
他的雙手自然垂落,隔著褲子,覆蓋義肢上的旋鈕。
羅爾夫望著達爾頓和平,表情一沉。
原本,這是給那個涅希準備的,是找他第二次單挑時,再出其不意用出來的。
但是現在,便宜這幫人了。
懷亞那討人厭的嗓音再度響起:
額,殿下上次看到了,他把這笑稱作‘切假腿’,應該是‘切換義肢功能’的意思吧,雖然我也不曉得為啥這樣叫……但他讓我告訴你:養成好習慣,勿忘切假腿……
切假腿……
“小丑去死!去死!”達爾頓的怒吼越來越的亂神兵儡具也近在眼前。
羅爾夫瞳孔一縮。
這一次,他關上高壓瓶的四個主瓶口,打開第二節旋鈕——布設在兩條義肢里,連通高壓氣瓶的八個小出氣口。
相比之下,它們不能像前者一樣,提供集萬千重壓于一點的力量,但卻能……
下一秒,羅爾夫的腳輕輕一碰地面,整個人瞬間一躍兩米,以毫厘之差躍出達爾頓的攻擊范圍!
時時警惕,隨時準備出手的紅蝮蛇見狀一愣:
好快!
亂神兵飛來,封堵住羅爾夫的路徑,但在一片驚呼中,他輕巧地斜蹬墻面,整個人順勢再起!
他越過兩枚亂神兵的刀鋒,再在空中踏墻轉向,人影左右連閃,以絕對的高度和靈巧,避開亂神兵爆射出的無數刀片!
但這還沒完,羅爾夫抓住倉庫頂上的吊桿,身形倒轉,單腿在天花板上一蹬!
下一刻,難以置信的平只覺得眼前一花,閃出殘影的羅爾夫,就在他眼前落地。
“你——”
平只來得及說出一個詞,就被羅爾夫一肘子砸中額頭,暈了過去。
失去主人操縱的亂神兵落到地上,發條未盡,無力地掙扎著。
“不!所有人!殺了他!”接連損失人手的紅蝮蛇無比暴怒。
“小丑必須死!”
達爾頓怒吼著向他沖去!
但羅爾夫只是微微一笑,他閃過兩個打手,一等儲氣完畢,就再度沖向墻面,一蹬一躍,騰空而起!
在許多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下,羅爾夫像蝙蝠一樣靈動輕巧,掠過整個倉庫。
空氣在他的義肢里貫通,通過不同的氣口接連爆發,反沖墻面或者地面甚至天花板,為他借來移動的能量。
只要有借力點……
羅爾夫輕巧地落到人群里,同時將達爾頓引來,后者撞飛一片,又砸倒一片。
“不,小心——”
“別撞我!”
“瘋子——不!”
“啊啊啊!”
一片慘嚎聲中,羅爾夫所到之處,無不人仰馬翻。
下一秒,在達爾頓即將擊中羅爾夫的剎那,羅爾夫再度閃身,在殘影中揚長而去,徒留達爾頓在背后狂嚎。
踏窗,蹬墻,翻空,落地,疾馳,閃身……
在“切假腿”的加持下,羅爾夫愉快地飛馳著,一邊遛著身后的達爾頓,一邊在幫眾們驚慌失措的聲音中,享受他們的恐懼。
“扔飛刀!”
“媽的你扔到我了!”
“身后!”
“笨蛋,他在上面!”
“別擋著我!”
“操那個瘋子沖過來了!”
“穩住!”涅克拉氣急敗壞的大吼在倉庫里響起。
這一刻,羅爾夫的戰場不再是地面,而是東南西北,上下左右,每一寸空間,每一個角落。
若是氣瓶將盡,他就稍稍收斂乃至尋機補充,一俟氣瓶儲足,又再故技重施。
但羅爾夫自己的感覺卻很奇怪。
在街頭混黑道時,“隨風之鬼”就在異能的幫助下,以身法靈活、身形鬼魅著稱。
自從紅坊街一夜變故,他雙腿盡斷后,無論是平衡與重心的急劇變化,還是為了輔助呼吸而導致的異能精力分散,抑或是腿部控制力的大幅下降,這些事都讓他步履艱難,移動笨拙,實力難復當年。
他一度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樣,在敵人之中恣意疾馳了。
但現在……
羅爾夫在空中旋身,蹬墻,氣壓將他反推出去。
好久,他好久沒有這樣暢快過了。
現在……
騰挪閃躍間,他閉上眼睛,靠著風力識別方向
現在,他以另一種方式,尋回了他曾經最擅長的東西。
(絕對,絕對,絕對,絕對跟那個馬略斯制定的、繁復煩人又痛苦的特訓計劃沒有半毛錢關系!頂多跟這些年走南闖北積攢下的見識和經驗,以及他自己的不懈苦修有關。再頂多,頂多,嗯,頂多跟那個卡索少爺,不,確切地說,是跟他未婚妻出的錢有關,但那簡單,他分期還錢就是了。)
也尋回了他曾經的身份。
隨風……隨風之……
“操!輕輕一踏就翻出那么遠,他是腳上裝了彈簧嗎!”涅克拉推開一個撞到他身上的手下,狠狠咒罵著。
弗格則滿心疑惑:
“他在空中,是怎么找到著力點的?”
難道是某種罕見的終結之力?
“除了力道驚人的重腿之外,他還身法迅捷,步伐靈活,體態輕盈,彈跳力不俗,”人群之外,黑衣殺手輕輕點頭,語氣贊賞,“沒想到啊,小刀子麾下還有這等高手。”
“你不是,你不是說,你兄弟腿腳不好嗎!”齊米卡斯像大多數只想躲避的人一樣,抱著頭顱伏低身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望著從墻面到天花板,到處亂躥的羅爾夫,一邊躲避橫沖直撞的達爾頓。
“當然,要是腿腳好,”哥洛佛咬牙切齒地擋著從天花板落下的塵灰,“誰tm這樣走路啊!”
片刻間,羅爾夫上下翻飛,他直接殺傷的人沒有幾個,但是造成的人群混亂和精神壓力不可估量。
終于,在達爾頓一頭栽倒,再也沖不動的時候,羅爾夫輕盈落地。
他緩緩起身,順便重新儲氣。
在他面前,狼狽不堪、驚恐不已的幫眾們嘩啦啦地退后。
露出身后的紅蝮蛇和流浪者。
羅爾夫輕輕抬頭,目光直射涅克拉。
眼見避無可避,涅克拉咽了咽口水。
“弗格,”他看向弗格,露出友善的微笑,“老規矩,二打一?”
但弗格沒有理會他,他只是盯著羅爾夫。
“以你這樣的身手,不可能屈居凱薩琳之下,不,甚至不可能是血瓶幫的人!”
弗格冷冷道:
“你到底是誰!”
那一瞬間,羅爾夫恍惚了一下。
他是誰?
當然是隨風之鬼——不。
羅爾夫心中一顫,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來如此。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旋即深吸一口氣。
他不是。
他不是隨風之鬼!
不再是了。
沒錯,他依舊是“鬼”,蔓草莊園里,那個出身微末,不值一提的“鬼”,那個背負著沉重難脫的過去,拖動著沉疴難起的殘軀,茍延殘喘,掙扎求存的“鬼”。
但是。
但是從今天之后——不,確切地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不再隨風而起,隨遇而安,隨波逐流,隨命運而掙扎,隨浪濤而沉浮。
曾經的“隨風”之鬼早已經死去。
死在紅坊街的血腥一夜里。
羅爾夫抬起頭,看向涅克拉。
他一腳踩上地面,腿部反饋給他的,是金屬與血肉獨有的摩擦與碰撞。
胸膛中涌起的,則是無與倫比的澎湃與暢快。
蔓草莊園里的那一夜里……
他抓住了命運的風。
羅爾夫目光一厲,看向咬牙切齒的紅蝮蛇。
從那一刻起,站在這里面對敵人,面對生命,面對他自己的,是再度重生的米迪拉·羅爾夫。
是真真正正的……
風之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