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數真好。可是這話有人響應啊。
“反正對方來頭挺大的,那咱們還是按照老規矩來處理?”
“那是當然,老規矩,肥羊只抓不殺,等到他們那邊能做主的人打過來了,咱們就用抓到的活口跟他們談條件,講道理。”
“這一次,一定不能要少了,怎么也要多換點鹽巴糧食啥的,讓寨子中的漢子們,五年內不用再為糧食發愁!”
“對!沒錯!”
這些‘淳樸’的山民,瞬間就達成了一致意見。
哪怕藍老爹的大女兒嫁給了大月國的王爺,他的小外孫女還是一個金貴的郡主呢,在整個寨子的既得利益之下,怎么讓寨民們生活的更好,才是他作為一方寨主所應該做的。
云疆的山寨就是如此,我過我的日子,哪管你山外的打生打死。
這里得到的結論很快,待到趴在樹后的林威遠一行人等得有點不耐煩,躍躍欲試的打算找幾個落單的韃子動手的時候,他們就發現,原本傳信的小探子就爬了回來。
然后朝著他們這一行人,開心的一招手:“行了,人也指認完畢了,你們沒什么事的,可以先去寨子中等我們的好消息了。”
這就完了?
十分開心的顧錚一拍屁股,站起身來回的痛快:“那成,我回去等你們的消息,可要快點,等我們收拾好東西了,可是還要繼續出發的。”
“那是自然!”看到顧錚的聽話,十分滿意的小探子就點了點頭,轉頭就看到了開始紛紛拔出刀來的林威遠一行人的方向,有些疑惑的繼續說道:“你們怎么還不起身,坐在這干嘛呢?”
“既然是滅殺韃子,我們也自當敬獻一份綿薄之力,我們留下來幫你。”
“可算了吧,”聽了這話,小探子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你們這些中原人,又不熟悉我們這里的山路,更不清楚我們的進攻策略,要是悶頭一陣胡搞,再暴露了我們的實力,把這群韃子給放跑了怎么辦?”
“趕緊回去,不用幫忙,別添亂。”
“你!”聽到了小探子十分不客氣的話語,一旁的唐三才就要起身暴怒,卻被林威遠一把捉住,然后好聲好氣的繼續和對方商量到:“那如果前期我們絕不有任何的動作,只在后期包圍收尾的時候,在前打沖鋒,一切行動都會聽寨里人的指揮,你看這樣成不成?”
“我們就是想報仇,為自己,也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國家。”
看著面前這個信念堅定,目光灼灼之人說出了這樣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小探子深深的一點頭:“行!那你們跟著我吧。”
而在得到了確切的回答之后,那林威遠卻轉過身來朝著顧錚的方向一抱拳,說到:“顧師傅,感謝你在南行路上的數次援手,可以說你對我林某這一行人都有恩德。”
“但是,此等恩義,我林某人此生可能無以為報了,因為在個人的恩義面前,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很傻,一直堅持下去,生還的可能性也不復存在。”
“也許就在這一次,我的小命就會交待在這里。但是我不悔。”
“在我身邊的,除了追隨我的友人之外,我也只有顧師傅一個人可以托付了。希望在我們就此分別的時刻中,顧先生能夠答應我,完成我死前的最后的囑托。”
“雖然這等要求有些厚顏,但是請師傅一定要再幫我一次。”
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慷慨就義表情的林威遠,顧錚那拒絕的話語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他嘆了一口氣回到:“說吧,如果你的請求不是太過困難的話。”
“不困難,”林威遠一見顧錚應了,這接的話更加的迅捷:“我在顧家的行李車上,留下了一條腰帶,里邊裹得什么,我想顧師傅也是清楚的。”
“這就是我給師傅家留下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從今往后林威遠要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的事情,銀錢對我的作用就不太大了。”
“而對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下去的顧家,作用卻是巨大。”
“我只希望,顧師傅將來在回到大月國的境內的時候,常常的找人打聽一下關于我的消息。”
“如果不出意外,我今后將會在南方一帶與沐王府的人匯合繼續抵抗青兵,如果哪一天,顧先生聽到了我死訊,如果哪一天,你還能返回咱們的故鄉濟城的時候,請顧師傅一定要在濟城東南方向的小桃鎮中,替我立一個衣冠冢,抓一把云疆的泥土,埋放在其中。”
“那樣,我林某人將死而無憾,待到來世,天涯海角,必報大恩。”
聽到這里,顧錚的心中莫名的發堵,他不明白對面的這個人心中的國家大義,更不明白他為了一個國家的正統所舍生取義的精神,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去尊敬這樣的一個人,去理解他的心情,并感同身受。
所以,喉嚨有些發緊的顧錚,這是狠狠的一點頭,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撂下了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語:“顧某人絕不負林師傅所托。望林師傅大業可成,名留史冊!”
“所以,請林師傅一定,一定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這樣才能一展抱負,才能完成你心中的大義!”
“多謝!”
這一句林威遠說的很輕,因為此時的顧錚早已經隨著山寨中的另外一個小領隊退了下去,留給了他一個自此分別的背影。
就此別過。
前方的戰況,篤而升起,隨著一根淬毒的箭枝兒的射出,拉開了一面倒的虐韃子的山內戰役。
在鐸多身邊的人大喝了一聲小心,就替他的主子英勇擋槍了之后,穿著大紅裘的鐸多,就發現他身邊的密林中,灌木里,仿佛多了許多并不存在的怪獸一般,將他身邊的親衛們,如同收割韭菜一般的,一茬茬的打到在地。
當地自制的毒箭,毒鏢,總是用最陰險的方式從角落中飛出,在大開大合的韃子們還沒有找到發出的源頭的時候,就莫名的倒了下去。
“是誰?給我出來?偷襲算什么好漢!有本事和小爺真刀真槍的干啊!”
“來啊!孫子們!爺爺在這里啊!”
越是瘋狂,越是癲狂的鐸多,就這樣在密林中揮舞著彎刀,與空氣中看不見摸不到的敵人對峙著。
“啊!”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偌大的山林,散開的百人隊伍,就像是沖入大海的小浪花一般的,沒有掀起任何的水花,就覆滅在了其中。
鮮紅的血水,滲透在白雪覆蓋的山地中,如同傲立雪中的臘梅一般,畫出了耀眼的血花。
越發感到自己孤寂無緣的鐸多,在看不見的敵人的面前,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這個字眼,而當他聽到了腦后傳來的‘嗖’的一聲凄厲的劃破空氣的聲響的時候,再想做出相應的反應,就有點來不及了。
“嗷!”
一根簡陋的甚至沒有尾羽的箭,就這般的插入到了鐸多的屁股,在他的哀嚎聲剛剛響起來的時候,就覺得一種前所未聞的酥麻感,開始順著他中箭的,逐漸的往上傳輸著。
這種感覺讓他舒爽的打了一個激靈,待到酥麻感直沖上頭的時候,鐸多的臉上竟然是帶著一種舒爽的笑容,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搞定收工!”
當這群人中的大紅袍倒下去了之后,隱藏在各個角落,樹杈上的疆民們,就紛紛的露出了他們大戰得勝后的小腦袋。
而緊跟其后原打算沖鋒的林威遠和唐三才,則是拿著只能近距離揮砍的大片刀,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周圍的疆民兄弟們,各使手段,收割人頭。
“林,林大哥..”
“嗯,我知道,唐兄弟,我們要學的還有很多啊,我決定了,待到沐王爺的隊伍一到,我就毛遂自薦要求加入,從最基礎的入手,將這里人的山地本領盡快的掌握。”
“這是克敵制勝,抵抗韃子的真本領啊!”
是啊,沒看那不可一世的鐸多,追的他們如同狗一般奮力奔跑的韃子騎兵們,現如今正被叮叮當當的彎刀一割,腦袋就被別在了疆民寨眾的褲腰帶上,到時候好論功行賞了嗎?
再看那幾近瘋狂的鐸多,還不是被人像是死狗一般的抗在肩上,悄無聲息的被拖入密林深處的營寨之中了嗎?
就在林威遠感嘆的時刻,一旁那個一直負責帶隊的小探子,則再一次的急匆匆的從后方跑了出來,朝著他們這一行人通知到。
“你們的運氣可真夠好的,今天就能被你們碰到沐王府的部隊。”
“我聽你的打算不是想要投奔沐天波王爺的嗎?喏,就在前面,趕緊過去引薦自己吧。”
“過了今天他們的軍隊還要繼續跋涉呢,我說剛才那幾百號人,怎么就消滅的那么悄無聲息呢,敢情咱們還碰到了沐王爺的幫手了呢。”
“我也能回營寨炫耀一下,咋也是和沐王爺攜手御敵了一次不是?”
聽到了小探子的提醒,林威遠感激的一抱拳,就朝著對方所指引的方向快奔而去。
從今天,從此刻,你我正式分別。
一路順風。
林威遠的去處已經落定,在戰役中如同護崽子的老母雞一般,緊跟在藍孔雀身后的安大虎家的五兄弟,也終于是能松了一口氣,全須全尾的跟著寨里人回到了營寨當中。
在歸途的路上,安五虎還小聲的詢問起了眾位哥哥:“哥,哥,哥,你們說被寨中的勇士們扛著的那個神經病,是不是一路上通緝我們,被張大嫂給錘了蛋蛋的那個韃子頭領啊。”
“哥哥叫一聲就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屬母雞的呢!”被弄得有點煩的安大虎,哪有功夫看別的男人長啥樣啊,還是安家的其他哥哥,給出了正確的答案。
“是那小子,化成灰了我也認得。”
是啊,這件事被他們嘲笑了一路,沒笑話說的時候,總是被他們翻出來反復的調侃。
而鐸多的形象則是在他們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了起來。
就在安家兄弟一路樂回了營寨的時候,勝利返歸的寨門口,就看到了翹首以待的顧錚一行人。
“顧大哥,這是要走嗎?”
“是啊,剛接到了藍孔雀的通知,一會就有一個熟悉道路的向導帶我們離開。你們剛才咋樣了,沒出什么危險吧?”
“沒有,俺們好著呢,好歹我們大哥他沒臉沒皮,一直賴在藍孔雀身后,讓俺們幾個兄弟都可安全了。”
“那就好,你們真不打算和我們一起走了?”
“不走了!我們兄弟從小到大都沒有分開過,哪里不是過呢?我們在哪里都不會分離的。”
“那行,我就不在勸你們了,等我到了地方,安頓好了,總是能再見面的。”
“到時候我把家中的地址給你們留下,如果哪一天,這里實在是太危險了,你們就過來,有我一口吃的,總不會餓著你們。”
“再苦再難,還能有咱們共患難的逃難路上難嗎?”
看著同樣的大板車,看著氣大如牛的顧家嫂子,看到一路上的主心骨顧錚,即將分離的安家兄弟,是又酸又澀,不忍不舍。
一路順風,還有,多謝收留。
依然是笑著的顧錚,在離開寨門的時候,還不忘記朝著越來越遠的安家兄弟們揮揮手,而待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就與另外一個歸隊的寨眾,在擦肩而過時,不小心碰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
而那個被碰到的漢子壓根就不在意,他只是顛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屁股上還插著一根箭枝的鐸多一下,滿不在乎的朝著顧錚晃了晃抗在他臉邊的大屁股,努了努嘴。
“沒事,反正你撞的也不是我,是這個小子。哎呀,這箭頭又被撞進去了一寸,不會是扎透了吧?”
這漢子有些擔心的撓了撓頭,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的憨笑著朝著顧錚揮了揮手:“沒事,我剛想起來,這箭頭上的麻藥,可是老寨主親自配出來的強力藥劑,就算是現如今把他給砍了,也是醒不過來的。你趕緊走吧啊!不用道歉。”
而直到這個時候,顧錚才知道,他剛才再一次的碰到的人,就是被俘獲的鐸多了。
這風騷的大裘上,紅通通一片,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衣服本身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