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材不對!你乃御藥房的管事宦官!不可能嘗不出來這味藥材已經失去了藥效!”
“你在此時仍是端上此種藥材,若不是我莊二筆心細,向來在煎藥前都要細細查驗,否則這催產的湯藥,就算是送進與娘娘服用,也是毫無用處的。”
“說!我莊太醫與你無冤無仇,何苦如此害我!”
得!這臉打的,啪啪的。
趙匡的狠話剛放出來,有人就敢在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別說這慌亂的情況之下了,就是平日中悠悠哉哉的看著點小病,太醫院的御醫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一樣一樣檢查藥材的習慣啊。
聽到偏殿內的話語,趙匡太陽穴旁的血管是被氣的突突直跳,他直接將手朝著偏殿一指,朝著一旁靠自己的最近的顧崢吩咐道:“小顧子,你去,將那莊太醫帶到朕的面前,讓他將剛才情形仔細的分說!”
“喏!”
得了令的顧崢,腳下麻利,須臾的功夫,就將這個莊太醫給從里邊請了出來。
待到這眾人一看,原本因為一次次的變故而有些驚怒的趙匡,都不禁的笑了出來。
因為這宋朝的后宮里人口本就不多,平日中的頭疼腦熱的小病,御藥房與當值的御醫也就給解決了。
可是偏偏這莊太醫家中所學,是祖上傳下來的婦科妙手,專治女人科的各種疾病。
但是懷胎的王娘娘還算是安穩,未曾到生產的當口,平安脈也都是用的綜合科的老太醫,平日中用不到他。
其他各個宮的娘娘們,因為近來趙匡四處征戰,竟是連后宮都很少進,更是體態康健,沒啥毛病找他。
一下子莊太醫就沉寂了下來,也難怪趙匡壓根沒見過他的模樣,這第一次見就忍不住的笑出來了。
這并不是嘲笑啊,真的是發自肺腑的會心一笑。
因為這莊太醫長得一張萬分討喜的臉。
如同笑彌勒一般的,雙眉垂掃,笑眼宛若彎月。
再加上頗有福氣的肉鼻頭,再加上總是上翹的嘴角。
讓再哀愁不堪的人,看到了他的模樣,也心升三分的歡喜。
可是就長得如此的喜慶的莊二筆,現在也難得的怒了。
他被帶到趙匡的面前的時候,手中還提拽著一個年紀頗老的瘦干兒的太監。
若是顧崢能仔細的打量這個人一番,與他來一個眼神的碰撞的話,一定能夠看得出來,這個人就是在上一次趴在房梁后仔細的替李神福觀察他的老太監。
只是這時候的他,偽裝成了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被莊二筆太醫拎著領子,不費功夫的就拖了出來。
這個最不容許醫藥沾染上后宮的陰謀與人命的莊太醫,竟是一個難得的耿直仔細的人。
也多虧了他們家的組訓,知曉這婦科生產的重要性,這個莊家子子孫孫,但凡是從醫的人,從一開始背讀著的金科婦方的時候,第一條就是,入得孕婦口中之要,要親眼驗證,親手下鍋,最不濟也要貼身的藥童處理。
若不是莊太醫一脈,從不敢忘記,那么今天,產房內的王娘娘,很可能就是兇多吉少了。
所以,暴怒的莊二筆,拉拽著老宦官就一起跪趴在了地上,一五一十的將這個鬼祟的畜生所干的好事給抖摟了出來。
“圣上明鑒,這人甚為可疑,將我藥方中所開的一位主藥,換成了已經內里喪失了藥性,但是外表毫無缺憾的,經過人特殊炮制的藥材。”
“這般藥材要是碰到了不清楚其中門道的大夫,是根本無法察覺的。”
“若不是我莊家的辨藥說上對這種特例有過明確的記載,就是小老兒一時間也是分辨不出的。”
“居我們的先祖筆跡記載,此乃前朝大唐內宮密藥制法。”
“我以為隨著連年的征戰,此方法早已經失傳了。”
“沒想到這個不大的皇宮內,竟是藏龍臥虎,存有了這般的人才。”
聽到了莊太醫的稟報,趙匡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想到如此鬼祟之人,真的可以做到殺人于無形了,不是毒藥,太醫也檢驗不出。
只不過是沒有了藥效,治不了的小病也能變成要人命的大病罷了。
如此的惡毒,卻又讓人看不出破綻,光是想,就心驚上三分了。
想到這里的趙匡給張德開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對方將這個一直被莊太醫拽在手中的瘦干的宦官給帶走,帶到能讓他吐出實話的地方去,才能安心。
誰知道這張德開領會到了趙匡的用意之后,剛準備過去拽住那宦官的衣領和莊太醫換上一個班呢。
那個一直一言不發的宦官,卻是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打算朝著趙匡的方向湊過去,口中還高呼著冤枉:“陛下,冤枉啊,我只是聽命行事。”
“陛下,這關系到我的身家性命,我只能跟陛下一個人說啊!”
這話音還未曾落下呢,這老宦官就是一個一晃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甩開了莊太醫的拖拽,以一種從未曾有過的爆發力朝著還未曾反應過來的趙匡的方向沖了過來。
在他的鎖著手的大袍子當中,一晃而過的寒光,讓曾經當了刺客多年的顧崢,秒懂對面的人想要做什么了。
鋌而走險。
這場中,距離趙匡最近的人除了一臉茫然的莊太醫之外,也只剩下顧崢一個人了。
這時候的他竟是沒有任何的猶豫,徑直的插進了老宦官與趙匡的中間,完美的阻隔住了這一次突兀的刺殺。
“噗呲!”
利刃劃破衣物的悶響,在這個還算是空曠的殿外空場內,響的分明。
距離這一切發生的不遠處的王繼恩,則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惶恐,大聲的朝著顧崢嚎叫了起來:“小心!顧崢!”
“小心陛下!”
一聲聲的驚怒聲從旁邊跟著喊了起來,當這位老太監被顧崢阻擋之后,一擊未曾得手之時,他竟是想再一次的抽刀刺出一刺的時候,他才發現,手中捅出去的刀,竟是怎么拔都拔不出去了。
待到他剛剛低頭看清楚發生了什么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身軀就被一旁反映過來的莊太醫,給一肚皮的……撲在了身子之下。
“放肆!混蛋!”
趙匡在這一亂局中迅速的站起了身子,竟是一下子從平日中他腰間綁縛著的最不起眼的綁帶中,抽出來了一把巴掌大小的短劍,一下子就點在了那個老宦官的眉間。
此時的張德開也一個跨步跟上了節奏,三兩下的將老宦官的手臂給卸了下來,反捆著不再讓其掙扎。
待到這場內的亂局都已經被收拾干凈,那些受到了驚嚇的娘娘宮女們的尖叫也被安撫了下來的時候。
那收起短劍的趙匡才抽出心神,來看到了他眼下的這位年紀不大的救命恩人。
自己的貼身小宦官,正扶在顧崢的左右,慌里慌張的想要看看顧崢傷到了哪里。
而大家原以為這個最年輕的內飾黃門必定是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的時候,卻只看這個黃門朝著趙匡嘿嘿一笑,將他腹部被利刃捅露的地方,給掀了起來。
從當中掏出來一本厚厚的文書匯總集錄,隨后,顧錚就用因為阻擋利刃拔出而血淋漓的雙手,恭恭敬敬的遞回給了趙匡,并說道:“感謝皇帝陛下福運齊天,庇佑小子逃過一劫。”
“特將沾染了龍氣的福運之書,還于皇帝陛下,只是萬望我主,莫要怪罪書籍損毀才是。”
無時無刻不在忘記拍馬屁。
卻是將自己的救駕之功,說的是輕描淡寫。
但是看到顧崢如此的知情識趣,在場內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小宦官的青云路,自此之后必是通暢無阻了。
果不其然,原本還驚怒不已的趙匡,在看到了顧崢無礙之后就先柔了三分,更是在聽到了顧崢的這番話之后,反倒是哈哈大樂了起來。
他先是指了指恭敬遞書的顧崢,又指了指剛從地上爬起來,悍不畏死的莊太醫,十分滿意的吩咐道:“莊二筆。”
“臣在!”
“命你速回娘娘偏殿,負責生產事宜。”
“王娘娘無論康順與否,朕都不會怪你失職之罪!”
“謝陛下隆恩。”
這就好,不遷怒就是最大的獎賞。
“不過,有過要罰,有獎卻是要賞,娘娘生產過后,你若是能將顧崢這小子手上的傷口治好了。”
“我就讓你連升兩級,當我新宋朝的太醫院右院判,你可是有信心?”
聽到了這話,莊二筆那是眉毛胡子全都抖了起來,他直接一個行禮,欣喜若狂的就接了下來:“謝陛下隆恩,臣一定不負陛下所望。”
看到莊太醫一溜小跑的就返回了產房的偏堂,而趙匡又再一次的在一旁的小凳子坐了下來,他剛準備斟酌開口說一下讓顧崢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待到王娘娘的事情了解了之后,再另行獎賞的時候,那王娘娘已經進去多時的產房中,突然就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之聲。
“哇哇哇”的……中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