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到這個布置的華貴,雖小卻是五臟俱全的院落之后,高陽公主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歡喜,反倒是更加的郁悶了三分。
因為在這個偌大的房家的府邸之中,二房所分到的院落,以及所占到的公中的財富,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這房玄齡位高權重,手中的梁國公的爵位,待得他百年之后,就要賜予高陽公主的大伯子,也是房遺愛的親大哥,房家的嫡長子房遺直的手中。
根據長子嫡孫的繼承法度來算,這房家之中偌大的資產,若是在房玄齡死后,分家時,她與房遺愛只能分得其中的一成。
現如今,她的駙馬房遺愛與她,在這個家中還能享受到錦衣玉食與外人的尊敬,而這些,那全都是看在他們的公爹房玄齡的面子之上。
她也知曉她的夫君,在文才之上魯鈍許多,在官職之上也并無建樹,若是失了國公府的庇護,到了最后,就算是依照著她的公主之尊,在這大唐頂級的權貴之中,也會被碾壓到爛泥之中的。
熟不知多少豪門,就是這樣一蹶不振,最后消失在最上層的圈子之中的?
所以,此時的高陽公主,心情能順了才怪呢。
這人吧,越是想要安靜一下,平復一下心緒,可是偏偏就有人讓她不得安寧。
這不,她那魯鈍的男人,趕著不巧的時候,回來了。
人還沒站定,聲兒就先跟過來了。
“今日里你不是隨皇帝陛下去什么寺廟了,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聽到了房遺愛如此的問,高陽公主只翻了一個白眼,就沒好氣的回了過去:“怎么?可是回來早了,礙了你的眼睛?”
“是耽誤了你和那偏院之中的王美人的親熱還是后院中的吳女侍的親香了?”
聽到了公主如此說,這房遺愛竟是沒有一點羞愧之心,反倒是嘿嘿的一摸腦袋,將整個人的身子就湊了過去。
他把自己的豬嘴撅起來老高,朝著高陽的臉龐邊兒拱了過去:“那些庸脂俗粉,哪里有公主的魅力驚人啊。”
“娘子公主,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這些個美人可是你挑出來給為夫的,咋了,現在知道后悔了?也要拿大唐公主的獅吼功來對付為夫了?”
看到了房遺愛如此的豬哥本色,高陽公主的心中只是一陣的厭煩。
她的父王怎么就給她找了這樣的一位駙馬,惹得她都快成為了全長安的笑柄了。
想到這里,高陽公主直接一把將房遺愛的臉面推開,口中直接拒絕道:“去去去,莫要打岔,你先和我說一下為何這般早回了吧。”
那房遺愛一看自己轉移話題的事情沒有辦好,反倒是嘿嘿的搓著手道:“我原以為公主不會這么早就回來呢,所以想要返家拿點小錢花花。”
聽到這里的高陽反倒是氣笑了:“什么拿?你那是順,是偷!”
“怎么?月錢揮霍光了,將主意打到我的嫁妝之上了?”
“房遺愛啊房遺愛,你真是長了偌大的本事了啊。”
“竟是偷你媳婦的嫁妝,供給你自己的吃喝了,你還有點做男人的骨氣嗎?”
看著面前的高陽柳眉直樹,杏眼圓睜,這房遺愛的魯勁也跟著上來了。
他朝著高陽公主粗聲粗氣的嚷到:“那有什么辦法,現在我只不過是一個散騎常侍,雖然隨著皇帝征伐高麗分封了一個右將軍。”
“可是你看我能掌握到兵權嗎?”
“說你是一個得寵的公主,我看也不盡然,否則那駙馬當中位高權重者多了,為何就我現在是閑散成這個樣子?”
“我若不是拿你點銀錢,就我的俸祿哪里夠跟兄弟們吃酒耍錢的用度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中的用度是幾何?你平日中大手大腳的,花的比我還要多呢!”
說完索性混不吝的朝著高陽公主的面前一伸手,說道:“給我錢,我要去吃酒!”
聽到這里的高陽恨恨的用手指戳了一下房遺愛的石頭腦袋,卻是在不經意間就拉扯到了她劈了的指甲,惹得她嬌喚了一聲疼。
而那個憨子還算是有點良心,嘟嘟囔囔的問道:“莫要說是我的腦袋太硬害得,娘子你沒事吧?”
看到房遺愛的憨樣,高陽也是無奈極了,她恨鐵不成鋼的對自家的丈夫說道:“你要是真的有出息,還不如想想怎么討好家中的父親大人呢。”
“若是讓家翁知道你是個好的,再加上我的公主身份,他自是知曉誰才是能將房家發揚光大的人。”
“最近父親的身體不佳,你可是要抓緊機會啊。”
但是聽到了高陽飽有深意的話語,房遺愛卻是臉色難看的搖搖頭,沮喪的阻止了自己的妻子繼續說下去的話語:“別想了,父親的心中只有大哥,他哪里看得到我。”
“我……我還是莫要在他的面前惹嫌了,哎呀,不說了,都耽誤了這般的功夫了,我要去耍酒吃去了,給錢!”
一個蒲扇大手這么一伸,高陽的拳頭氣的都握住,卻最終還是散了開來。
她朝著身邊的女侍使了一個眼色,一個卷頭大小的十兩金錠就送到了房遺愛的手中,還沒等她囑咐省著點用度呢,那個占到了便宜的房遺愛,卻是一個轉身,一溜煙的就跑遠了。
像是身后有妖怪追逐一般,唯恐高陽喊住他,將銀錢再要還回來。
她的駙馬,就是這點出息。
哀嘆了一聲的高陽,抬頭看了看即將要落下的太陽,竟是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
反倒是在沉思了一陣之后,朝著身后的仆役做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決定:“傳我令,出車去普光寺。”
而一旁深知她的心思的侍女,則是只變幻了一瞬的表情,則是表示什么都沒聽見的,十分淡定的去準備公主的行裝了。
至于普光寺中剛被陛下看中的小僧人?
他的身份再貴重,能貴重過公主?
順著高陽的命令去做……總是沒錯的。
一眾剛剛離開了寺廟不久的人,再一次的返回到了普光寺的廟宇山門之下,讓得到了消息的主持道岳法師都吃了一驚。
可是不知道這位公主去而復返,所為何事了?
對于公主的這種行為,早已經將自己封閉在藏經閣中的顧崢,一無所知,他只是想要將這二十卷本應該在幾年之后才出現的經書典籍,經由自己的手翻譯得出。
不單單是《大菩薩藏經》,因為根據顧崢前n個世界曾經的佛家的典籍對比,若是依照現在的大唐的佛經典籍來看,現在翻譯出來的版本,還是微有余隙的。
所以,后邊需要補充的《西域傳》約十二卷,《佛咒》《六門神咒》等補充經卷,一共湊齊約八十卷書。
若是辯機和尚,將這些都在玄奘法師開始編纂《大唐西域記》之前整理完畢的話,將會在整個佛教歷史之中,都留下濃重的一筆。
只是不知道,玄奘法師看到了這些經書之后,作何感想?
是英雄所見略同,還是若霧中看花一般的?
這就不是顧崢所要關心的事情了。
潛心于工作的人,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待到這藏經閣中的光線,已經沉寂到不適合書寫的時候,抬眼望向了窗外的顧崢,才發現因為他的專心,可能是錯過了寺廟之內統一的用膳的時刻。
也不知道后廚之中是否能給他開個小灶。
這普光寺的師兄們,一個個的待他如同易碎的瓷器一般,若是知道了他沒有吃飯,也是無礙的吧?
想到這里的顧崢嘿嘿一樂,一摸光頭,將手中的筆朝著書桌上的架子上一放,整理儀容,就跨出到了書閣的外門。
順著藏經閣的外廊,沿著林間的小路,就到了這整個寺廟之中最有煙火氣的后廚之中。
其中房頂上冒出來的皚皚炊煙,讓道中的顧崢,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還好,伙房開著呢。
難得有了幾分年輕人的心氣的顧崢,在無人的時刻中,也不講求什么高僧的形象,三步并兩步的跑到那后廚當中,探出他的腦袋,朝著正在伙房中忙著的一群火頭僧微微一笑。
還沒等他多說呢,那其中長得最肥頭大耳的幾個人,就十分熟稔的對著這個名義上的大師兄招呼了起來。
“辯機師兄,是因為修編典籍錯過了飯點了吧?”
“快過來吧,咱們師兄弟們將你的那一份留下了。”
聽到了眾人招呼,顧崢的心中就是一熱。
佛家講究眾生平等,讓普光寺內的僧人們都在一處飯堂中用飯。
若是哪位僧人晚去了一會,與其要好的僧人們則單獨的用食盒飯碗,將他的飯食留用下來即可。
只是眾人都沒有顧崢這般的待遇。
這里不是大家剩下來的桶底,也不是放置久了,都涼硬了的隔夜飯。
而是被后廚的大師傅們小心的扣在笊籬之上的,燜蒸的熱乎飯。
誰讓辯機的顏值高超,再加上他見到了何種職位的僧人都是一個表情,無論熟悉與否,都是一臉人畜無害的單純的微笑呢。
別說和尚看不透皮囊了,就辯機這樣的?
神仙也看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