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這一行為,果然大大的激起了南齊士兵們的勇氣,他們一個個的嗷嗷叫著,就沖向了北魏戰場的前沿,將且戰且退的北魏士兵們的防守線輕易的就撕開了一個碩大的口子。
“兄弟們,魏軍敗了,隨我一同沖鋒啊!!”
這蕭衍也是初上戰場,卻無絲毫的膽怯,整個人徹底的瘋了。
他這般的傻大膽,也顧不得旁邊的參軍偏將的意見,竟是從擂鼓的高臺上一躍而下,身先士卒的拿著長槍,帶隊沖鋒了起來。
‘嘩啦啦’
這可了不得了。
這蕭衍乃是蘭陵蕭氏的未來家主之姿,竟然親身上陣,他后邊的那些私兵家將們,若是不想死,就要把自家主人的性命給保護好了。
得了,跟著嗷嗷的上吧。
大族之中培養出來的精兵,可不是戰場上的普通士兵能夠比擬的。
再加上北魏主帥本就在半信半疑的驚疑不定之中,見到對面的人底氣如此之足,心中更是惶恐。
這三倍于對方的兵數的北魏,竟然就這樣的敗退了。
一時間,倉促后退的路上竟然被蕭衍殺了個痛快。
看著對面的強大的敵人,竟是退回到了北魏邊境內的百里有余的城堡之內,站在隊伍前沿的蕭衍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自己這一戰,總歸是不負所望,有了這一次的戰績,自己在家族之內的地位就算是穩了。
見到風煙滾滾,戰局已定的蕭衍,將身后的大袍一揮,帶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大吼了一聲:“南齊,必勝!必勝!”
而在他的身后,則是士兵們震天吼的回應:“必勝!必勝!”
在山坡之上觀望戰局的陳慶之,雖然遠在后方,卻也把這一戰看得是完完全全,驚心動魄。
隨著南齊軍隊的勝利,這個瘦弱的書童,在這個山坡中,樹林下,緊緊地握住了他因為激動不已而攥緊的拳頭。
這一刻,一顆馳騁疆場的種子已經栽下,它最終會長成能夠經歷起風雨的蒼天大樹。
“顧崢!顧崢!”
此時的陳慶之,難以宣泄他的情感,只想找他的好友來分享此刻內心的激動。
于是,在跑到了大營后方的醫帳外的時候,就看到了他那奮戰在醫護帳篷之中的同伴的身影。
饒是膽大的陳慶之,此時也是倒抽了一口的冷氣。
因為在前方氣勢高昂,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的榮耀,到了后方的這一個小小的營帳之內,卻成為了人間最慘烈的地獄。
慘叫聲,呻吟聲,還有一聲聲的煩躁的催促聲,混亂的搬運傷員的腳步聲,焦急的罵罵咧咧的怒吼聲,混合成為了一個血與火的場景。
“啊啊啊!!嗚嗚嗚!!”
這般的悲鳴,一定是因為自己的同澤甚至是最親密的親人,遭遇了不測。
他們還未曾等到救治,就失去了性命。
混亂,暴躁,空氣中都是壓迫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味道。
而就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他的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總是沒有個主意的顧崢,卻仿佛天生就為了大夫這個職業而生的一般,鎮定自若的在醫護的帳篷之中,有條不紊的按照老軍醫的要求,堅定的執行著每一項的命令。
“顧崢,給三排右側的助手拿兩條麻布!”
“顧崢!給我遞過來一把鐵勺!”
“顧崢!金瘡藥外敷,取三錢,均勻涂抹之后包扎!”
顧崢,顧崢,顧崢。
仿佛他的冷靜與自持也被這里的軍醫大夫們所發現,更是毫不客氣的支使的他……團團轉的幫忙。
但是每一個命令,顧崢都能辦的妥帖周到,準確無誤。
在這般混亂的環境中,竟是不受一點外物的影響,表現出了強大又冷靜的性格。
這一行為,讓原本還對初次的見到戰場的慘烈而感到不適的陳慶之,都忘記了胸中的惡心憋悶的感覺。
反倒是一臉佩服的站在帳外,看著自己的朋友,在里邊忙忙碌碌,一臉的滿足。
是的,現在的顧崢簡直就是滿足極了。
這龐大的傷兵隊伍,不但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不適,反倒是給他帶來了龐大的經驗。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在這里,你能找到任何外型和情況的傷口以及病例。
就比如說此時他已經被批準可以單獨進行的皮外傷員的處理吧。
用燒的能讓皮膚發紅發燙的藥油將傷口附近處理干凈。
若是深度的擦傷,還需要用鑷子等工具將石子等雜物清理干凈。
這也只有這些不算重的傷員才能接受到的待遇。
這年頭救人如同救火,在命都保證不了的情況下,消毒反倒是最為粗糙的一步準備了。
但是現在的顧崢,卻可以按照徐大夫粗略的講解,按部就班的將傷口處理干凈,在避免二次感染的前提下,仔仔細細的將所有的注意事項跟這些士兵們講解清楚。
并盡量的用紗布繃帶給傷口處固定的結實一些。
顧崢的動作有些生澀,但是手底下的速度卻并不慢。
在輕傷處理的人員最多的這一個分類當中,他這一排的人,竟是下減人數最多最快的一行。
“下一個!”
被包扎好胳膊的前一個士兵道了謝之后,下一個兵員就十分自動的坐到了顧崢的對面。
這本就不大的帳篷內,瞬間就空出來了兩個人的空檔。
“哪里受傷了?”
抬起頭拿起鑷子,竹片和漏勺的顧崢,就看向了對面的士兵。
等到他將后背上已經被血水干結粘連在一起的傷口展示給顧崢看的時候,顧崢就知道,這應該不是他這種新手能夠處理的傷疤。
“師父!!這里有個傷員需要縫合!口子太大,沒有長期失血的現象,但是若是不處理,后期容易化膿!”
聽到了顧崢這一聲叫喚,前面的徐大夫給人接骨的手就一個停頓。
趁著他手底下的士兵和他周圍的人一樣還在愣神的功夫,‘嘎巴’一下,就把對方脫臼的胳膊給懟了上去。
“成了,你輕輕的動動試試,七日內不能拎重物,不得與人爭執動武,一個月內,不可做粗笨的活計。”
“若是沒有持續的疼痛和浮腫,這小傷就算是好了!”
這一手,讓這個士兵剛剛感覺到疼,他的救治就結束了。
“哦好好!謝謝徐大夫!”
這老軍醫在軍隊中待得年頭,可是比這些新兵蛋子們多得多了。
而這一次被顧崢召喚過來的徐大夫,卻是沒有再糾正顧崢叫他師父。
反倒是沒有擺著一個好臉的一邊往這邊走一邊訓斥道:“嚷嚷什么!瞎叫喚什么!”
“這也就是戰后應急的時候你能這么干,要是這營地中的哪個大夫,正在給人做一些精密的治療,但凡被你的這一聲吼給嚇得手抖了一下,這就是一條小命就沒了!”
“顧崢!你要記住!這是絕對不可以再犯的錯誤了!”
聽到這里的顧崢,也一并嚴肅的回到:“知道了師父!”
“醫者,冷靜,穩定,喜怒不形于色,我一定記住!”
看到顧崢是真心的認錯,這邊的徐大夫才臉色好轉的點了點頭。
他只不過是簡單的看了一下這個士兵的背后,就對顧崢說了一句:“針線。砭鐮。我說,你做!”
這就我上了?
這是啥速度?
醫護培訓手冊呢?
這世界哪有那么多時間讓你培訓?
戰地醫護,能干活就行啊。
于是顧崢帶著三分的難以置信,三分的興奮,以及三分的傻大膽,還真就利落的將工具給攤開,等著徐大夫的下一步的安排了。
“剪子將衣衫剪開,用熱油軟化傷口,除去周圍的雜物。”
“這不用我再教你一遍了吧?”
這邊的徐大夫剛剛說著呢,那邊的顧崢已經隨著師父的話音,一步不差的做上了。
這師徒兩個人鎮定的呦,反倒是被他們兩個人給當成了實驗人員的小士兵不淡定了。
“那啥,徐大夫,他行不行啊?我這可是一個后背的刀傷,我可不能因為這個就掛在醫護帳篷里邊了吧?”
那多冤枉啊。
而徐大夫則是毫無憐憫之心的回到:“不會!”
“你自己也說了,小毛病,最多幾分鐘的事情,我教完他就走了!”
“不啊!!不要啊!”
大哥,你還是在旁邊看著點吧,前面的話就權當我沒說。
說完這話的徐大夫,也不跟著小士兵廢話,反倒是在看到了這半尺長的傷口之后,再一次的說了起來。
“用砭鐮將傷口周圍割皮解筋,用鑷子將剝離的皮層夾住,用單線一向的手法,將兩側的皮囊縫制在一起。”
“記住,縫制的力度把兩側的皮膚將將貼住即可。”
“若是中間有缺失的縫隙,切勿不可以強行的粘連,要順心而為,只是達到表層的皮筋自然的微微崩起的程度即可。”
“若是人為的大力將其貼合到一處,將會影響這周圍甚至于整個后背的經脈血液的運行,沒準就要造成后背肌肉的壞死了。”
“不要去管中間的中空之處,此處的傷口處理,只是防止外翻的筋肉感染,以及促進新長出的肉芽以及血脈的貫通罷了。”
“盡人事,聽天命。無礙!”
說完,徐大夫就真的起身,轉而往那剔骨剜肉,接骨療傷的重災區的地方轉圜了。
這是真的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