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聲怒吼,在顧崢的耳邊響起。
“顧崢!看你干的好事!你竟然說你的師父的金牌金瘡藥不劃算!”
這聲音落下的瞬間,就有一只帶著藥味的大手,捏住了顧崢的耳朵,將他朝著醫館的內堂的方向拖了過去。
是徐之才,他氣的胡子都翹了起來,嘴巴中更是唾沫橫飛:“你是來搗亂的吧?”
“明知道哪個膏藥賺的多,還拼命的推銷那種不賺錢的!”
“你是打算看著你師父餓死了,你好繼承我的醫書嗎?”
“我告訴你,別做夢了,你這個敗家子!”
看著這老頭因為改朝換代,難得的不再去軍隊中忙活了,現在總算是把閑工夫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被拉近了內堂的顧崢就笑了。
他把腦袋搖晃的如同一只大狗一般,用顧家秘傳的搖頭晃腦擺脫了徐之才師父的揪耳朵魔功之后,才說出了自己的委屈。
“師父!這些可都是保家衛國的真正的勇士,他們給了我們安穩生活的大后方,您怎么能為了金錢,就舍棄了一個醫者的榮譽了呢?”
“天呢,師父,你的高尚的情操何在?你的行醫救人的無私的品格何在?”
“師父,真的,我對你太失望了!”
看著顧崢一臉的悲痛的表情,對面的徐之才,左右瞅瞅,就從后堂的晾曬藥草的架子上,拿了一個破敗的笸籮,直接劈頭蓋臉的就朝著顧崢的頭頂上砸了過去!
“我讓你偉大的情操!我讓你無私的奉獻!師父我什么時候教給你行醫是為了這個的!”
“我今兒個就給你點教訓,讓你的腦子清醒清醒,免得你出師了之后,行走江湖,再把你師父的這張老臉給丟光嘍!”
“嗷!師父!打人不打臉!”
“嗷!”
說完,伴隨著顧崢的慘叫聲,徐之才就劈頭蓋臉的用滿是毛刺的笸籮朝著顧崢的臉上如同上粉底一般的,粗暴的刷了過去。
不一會的功夫,就刷的個顧崢抱頭鼠竄,這一老一小,就一前一后的追跑到了后堂他們學習醫書的小院之中。
而待到進到這屋內的時候,徐之才突然就不再追打,反倒是將手中的破笸籮往地上一丟,朝著他們面前的小案幾前輕輕的一指,示意顧崢前來坐下,要給顧崢好好的講一講行醫的道理。
“你給我過來,剛才前面人多口雜的我有些話不好講。”
“以前光顧的給你講解醫書上的難題了,現在你的師父我時間可是空下來了,現如今就給你好好的講講,咱們學醫的人的宗旨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不要跟我講什么懸壺濟世的那一套的大道理,你我師徒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你師父我不傻。”
“你小子這般的心性,怎么可能是那種悲天憫人的圣母大傻子。”
“來來來,別裝了,今天我就給你好好的講講,咱們醫生的生存之道。”
看到徐師父終于不再追著他打了,顧崢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蹭著邊兒的就坐到了徐之才的對面,用表情詮釋了對于師父教授不用心的不滿。
而對面的徐之才,則是根本不在乎顧崢的反應,搖頭晃腦的給顧崢普及了一下,一個優秀的醫生應該是怎么當。
“咱們醫生這個行當,講究個治病救人,講究的是一個緣分。”
“這當醫生的也是人,他不是神,那必然就有治得好的病也有那治不好的病。”
“但是這人吧,一旦病入膏肓之后,也就不能稱之為一個正常的人了。”
“尤其是瀕死之人,其心性更是古怪的可怕。”
“對待這樣的病人以及他們的家屬,咱們的老祖宗呢,也就傳下了心照不宣的六不治的老規矩。”
“這六不治是哪六不治呢?很簡單,待到我分說完畢了,你就明白了。”
“這一點,不治療的,就是那種任性、猜疑、自以為是,對醫生缺乏最起碼的信任的病人。”
“因為不信任,因為自大,就算你是妙手回春,是華佗再世,你所下的功夫都是白費的。”
“咱們若是能百分百的治好嘍,他們也能找出一百種的方法,認為這不是你醫術的高超所致。”
“但是倘若一個不好,不對,不用不好,就算是見效緩慢了,沒有進展了,那就是你的原罪!”
“所以,咱們行醫前的望聞問切,的望,可不是單單的看這個病患的表癥反應的過程。”
“也是給我們醫生一個近距離觀察這個病患的性格,為人處世,家境,以及他周圍的關系的一個機會。”
“所以啊,想當一個醫生?這里邊的學問高著呢!”
聽到這里的顧崢,臉上的表情是震驚的。
說好的中的裝逼打臉呢?
那些神醫文章之中,不是要知難而上,用自己出神入化的手段,啪啪的將那些不相信自己的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跪在自己的面前唱征服的嗎?
現在師父你給我講完了這個道理,怎么咱們醫學界就是這般的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嗎?
一言不合,掉頭就走,這格調實在是,太高了!
我喜歡!
覺得自己受益匪淺的顧崢,立刻端正了自己的姿態,規規矩矩的跪坐與案前,仔細的聽起了自家師父下邊的話語。
看到顧崢端正了態度,徐之才也十分的滿意,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就說出了下面的幾條。
“這第二條呢就是那要錢不要命的病人了,這種病更難治。這種屬于無藥可治。”
“你若是碰到了這種,厚著臉皮讓你舍藥舍醫,就為了賺取一個名聲的病人。”
“我告訴你顧崢,別跟這種人廢話,立刻拿著醫箱子走的越遠越好!”
“你師父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明明家中串銅錢的麻繩都腐朽了,可是偏偏就是一毛不拔。”
“為了兩個大錢,就摳摳搜搜的不舍得付藥錢。”
“這種賺不著一個大子兒的病人!咱們不看也罷!”
看著對面的師父,比說起第一種人還要氣憤的深情,顧崢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當中。
說好的高人的風范,說好的世家出身,這都跑到哪里去了?
師父,怎么感覺你就是一個大財迷呢?
見到顧崢的表情,對面的徐之才趕緊就將顧崢慣有的觀念打算給掰正嘍。
他難得的嚴肅的說道:“金錢,他們都說是銅臭味道,不為之謀,還十分的鄙視之。”
“你莫要聽那些世家大族的酸臭之人,說著不著調的話。”
“那是因為他們的銅臭味道,都掛在自己的下仆的身上。”
“哪個世家不經商,不置辦產業,不走商隊?”
“那他們的錢是從哪里來的,那滿屋子的首飾,那一架子的紙張都是從哪里置辦的?”
“若是他們家衰敗了,你看看那等沒有了錢之后的所謂的高雅的人的嘴臉,還不若你師父我現在的模樣呢。”
“你以為想要成為一個名醫,就不用吃喝拉撒,病人就乖乖的將錢送到你的眼前了?”
“他們也不傻,未成名之前,你只有醫術也唯有醫術能讓你在這個亂世中活下來了。”
“說白了,這醫者之道,先是謀生的手段,后才是風格名聲的傳承。”
“呵呵,情操,先拿錢來!你可是懂了?”
哦,難怪顧崢賣便宜藥的時候,師父那么大的反應呢。
顧崢被當成了擋人的財路的傻小子了。
聽到這的顧崢,看到對面的師父再一次的有了想抽他的,就趕緊一縮脖子,將自己的存在感弄到最低,安靜如雞的等待著師父繼續往下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