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吧,那不是你的夢想嗎?想要看看小時候的風與月,想要爬一爬幼年時的那棵大榕樹。”
“想要見到那個承諾了會要娶你的未婚夫郎。想要問一句可曾記得你們的婚約”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為何你心中心心念念的是那個記憶中的身影,卻從未曾認真的看一眼,存在你面前的真人呢?”
這樣的話語,不需要高聲的嘶吼,這樣的話語,哪怕是用低聲的呢喃最終歸于廖寂無聲,它也能被人銘記。
當這話音落下之時,就是你我之間的陰陽永隔。
一顆你曾經擁有過的真心,就此永遠的離你而去。
從這一刻起,屬于委托人的記憶就不復存在了。
他不清楚任紅昌是否安全的離開這個危險萬分的宮殿,也不清楚他心中的女神,今后的結局會如何。
記憶里只留下了他的惋惜,以及那滿心滿念的不甘。
紅色的宮門近在咫尺,若是能夠一同逃離,結局是否有所不同?
我想陪在你身邊!
若是有來世,希望讓我來目睹你的喜怒哀樂,哪怕你的人生之中……并未曾有我的位置。
人這一生,并不只有愛情。
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委托人回想到了許許多多的人以及與他們相關的點滴,他感到了真正的悔意。
若是有來世,我希望能夠愛情事業雙豐收,這樣的人生,才值得啊。
是啊,將褲子提好的顧崢,就嘆了一口氣。
傻啊,傻啊,你說你一個名門望族出身的世家子,想要走什么樣的人生不行?
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算了,讓哥教教你,在這個大時代之中怎么過,才算做是人生的贏家吧。
起點不都說了嗎?
穿清不造反,菊花套電鉆。
穿三不種馬,愧對自家媽。
在這個風起云涌的年代之中,在這個波瀾壯闊的亂局之中。
多少的各色美女等待著諸位的臨幸?
你現如今還吊在這一棵樹上,豈不是就是單身狗的一大笑話嗎?
走出了茅房的顧崢,一改剛剛入宮時候的頹勢,反倒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對著左右兩旁的粗使一點頭,十分主動的說道:“啊,一身輕松,多謝二位引路了,那咱們走吧?”
見到顧崢竟是如此的反應,門外邊兒的兩個人則是滿臉的驚疑。
這上了一趟廁所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難道說,人的思維還能像是大腸一樣,隨著排泄而疏通了?
門神們再轉念一想,管他呢,反正一會被登記在冊的人又不是他們,只要不把人給弄丟了就成。
于是這奇怪的三人組,就浩浩蕩蕩的朝著樂坊的大門而去。
你問他顧崢底氣怎么就這么足?
還不是因為這小子的出身著實的好啊?!
吳郡四大世家啊,顧家,那是他的本家啊。
雖然他是顧家庶出的這一支兒的長子,但是架不住人家也是頂級世家之中的一份子啊。
遠在吳郡的顧家,將顧崢送到了這風雨飄搖的都城,拜師學藝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則是借由著顧崢這一借口,為家族在這城內打探消息的。
若是這小子是個聰明的可造之材,趁此機會乘風破浪也未可知。
若是一個不開竅的,只不過是庶出的一脈,對于四處投資的世家們來說,折損個把個不出息的子弟,也沒有什么可惜的。
就這么一手絕世好牌,卻讓原本的委托人給打了個稀糊爛,這咸魚的夠可以的。
若是每個世界之中的顧崢,身份背景都像是現在這般的有底氣,哪至于世世都活的那么的艱難啊。
對于顧崢來說,只要不讓他再挨餓,那都不叫個事兒啊。
所以,神清氣爽的顧崢,再次返回到兩位大司樂面前的時候,對面的那二位,都不太敢認了,那精神頭足的啊,還以為是換了一個人來冒名頂替的呢。
負責詢問新樂師的那位大司樂,有些頭皮發麻的提著筆問道:“姓名?”
“顧崢,字元肅,號有才,吳郡吳縣人士,吳郡顧氏三房長子,師從蔡邕,前年入都,在老師座下修習只有兩載。”
“若是顧某琴藝不精,還望諸位多多包涵。”
“咳咳咳咳!”
待到顧崢將這一串的名號給報出來的時候,周圍響起來的……都是一樣的咳嗽聲。
是誰!?
到底是誰把這位祖宗給搶到了宮中的。
大家不知道就算了,這宮內外消息的傳遞有些閉塞,以后被顧家的人問罪的時候,他們還能推脫上一句不知道也就混過了。
可是現在算是怎么回事啊?
這人是登記上了,卻是個可以不聽調令的祖宗,他們要上哪里說理去啊!
就在司樂們哀嘆的時候,這顧崢反反倒是不明白他們的反應一般的,拱手繼續詢問到:“下面該是考教才藝的時刻了吧?諸位想要考我哪種樂器啊?”
“這諸般的樂器之中,我最擅長的是琴,當然了,我對于吹簫也頗有心得。”
“至于宮廷之中最常見的磬,以及鐘鼓的演奏,只能說是能上手,而四夷的樂器以及龠,我只能說懂一點點罷了。”
聽完顧崢的敘述,對面的人連同那些還未曾入場的樂師們一起,都想給顧崢跪了。
你把宮廷器樂的種類基本上都說了一遍了,人家但凡是能上手一種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是通通都會,你這是來打擊人的吧!
行,你能,你來表演一下吧。
對面負責登記考核的大司樂,一運氣,我管你是不是世家子弟呢,咱們先用真功夫來說話吧。
“既然顧先生如此高才,那么就演奏一曲最拿手的琴曲吧。”
“喏,那就獻丑了。”
果然是操琴,那就不要怪他顧崢打擊人了。
記憶之中的好友嵇康,借用你的成名佳作廣陵散一用了。
盤膝與琴案之間做好的顧崢,就將他背后一直背負的琴袋給解了下來。
這是他從學琴時就慣操的古琴。
此琴身皆是用桐梓制作,乃是有名的純陽琴,取其暮夜陰雨之際,聲不沉默之意,雖不是什么響徹古今的名琴,卻也是難得的佳品。
觀其琴技,先見其琴品,乃是約定成俗的事情,諸位懂得樂理之人,在看到了顧崢拿出來的這一把好琴之后,都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無論是琴的保養,以及琴的品相來說,都可算得上是上品,那么大家對于顧崢的琴音,莫名的就多了幾分的期待。
待到顧崢這雙纖細白皙的雙手撫于琴弦之上,真的開始演奏這曠古爍今的名曲的時候,這周邊的人才明白了,何所謂一個男人的力量。
此時的顧崢,宛若一把出鞘的劍,宛若這撥開烏云的一縷艷陽,宛若在風雨之中抗擊的海燕,但是這些都不夠,他更像是與黑暗的命運所抗爭的不屈的靈魂,渾身上下是那般的鋒利,進取,以及富有錚錚鐵骨般的男人的味道。
而他的琴音,還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霸氣,從他演奏的樂曲之中流露出來,作為他心聲的一種吶喊方式,在眾人的面前展現。
讓聽到此樂曲的人,皆沉浸在這激蕩的仙樂之中,無法自拔。
不少經過此地的宮人,也紛紛停下了他們忙碌的腳步,恨不能多聆聽一些,這繞連三日的美好音符。
“混蛋!”
“你們的耳朵長著是為了喘氣用的嗎?一個兩個的是準備氣死我嗎?”
“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陛下病重,都給我回起居殿外候命去啊!”
可惜,這樣的美好的樂曲,才剛剛開始,就被這刺耳的尖叫聲給打斷了。
這個聲音,是氣急敗壞的,
對于樂曲的演奏是破壞性的,
作為當事人的顧崢,他卻是最平靜的,絲毫不為之所動,依然不疾不徐的……繼續著他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