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達’
從這一秒鐘開始,時間就此停滯。
大床上已經熟睡的冷霜……那剛想翻個身的姿態就停滯在了微微探頭的那一瞬間,書桌上的筆記本也停止了機器運行時的聲音。
門外,一位正在清掃著走廊的酒店工作人員,現在正像是做著靜默表演的人偶劇演員一般的,保持著彎腰的動作一動不動。
而時間就從這一刻起,定格在了顧崢穿越后的那一瞬之中。
伴隨著顧崢再一睜眼的是,炙熱的午后陽光揮灑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像是離開了水面的魚一般的因為這份過度的燥熱而一張一合的喘著大氣。
熱,這也太TM的熱了。
難道說自己穿越到了火焰山的附近,終于如同夢想般的那樣,成為了大漠黃沙之中的一名滄桑而有故事的刀客了?
想到這里的顧崢心中就是一喜,下意識的就打量起了他身處的這個世界的環境。
誰成想,他這一瞧可不要緊,有些太出乎意料了。
這里哪有一個武俠世界應有的環境啊。
他腳底下快要被烤化掉的柏油馬路,身旁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的汽車摩托車加自行車的混合街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絕對不是笑忘書剛開始所推測的那般,是一個武俠世界的副本。
那么,問題就跟著過來了。
不是武俠,它是什么?
‘滴滴滴’
在顧崢正打算找一下笑忘書,詢問一下具體的情況的時候,他的腦海之中突然就響起了警報之音。
一行鮮紅色的小字就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末世倒計時:23:23:23……
姥姥!
這就是你數據分析的結果,這就是你信誓旦旦保證過的武俠世界。
笑忘書呢?
別裝死,你給我滾出來,解釋!
可是誰成想,還沒等著顧崢發飆呢,一股子不受控制的記憶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朝著他卷涌過來。
一位年逾五十的超級咸魚的一生,就像是走馬燈一般的在他的眼前高速的運轉而過。
讓顧崢看到了一個生活在最底層的小市民的無奈的一生,以及他在臨死之前的無助的痛苦的掙扎與吶喊。
是的,臨死之前。
這是顧崢碰到的第一個不想活了的委托人,他將原本十分富裕的長壽的生命作為交換,只為了能夠沒有后顧之憂的死去。
而這個本應該可以活到88歲的咸魚大叔,用他今后的接近四十年的漫長生命,去換取一個承接了他的愿望的人的承諾。
他的要求是十分的簡單,用最后的四十年去換取另外一個人最后五年的幸福平順的的時光。
而這個人就是他的老母親,一個獨自留守在家鄉小村落之中獨自生活的老者。
一個為他操心了一輩子,獨自撫養他長大,看他娶妻生子,看他忙忙碌碌,卻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的老人。
這個全身心都為了自己而活的最偉大的母親,卻要在人生的最后幾年里,為他這個不爭氣的沒出息的兒子操心勞力,在操勞之中黯然逝去。
這一切的一切給予這個麻木的男人以太大的沖擊。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在失去了最為珍貴的親人之后才體會的到的情感,一下子就沖垮了這個渾渾噩噩而活的男人的心智。
讓他回想到了以前,他也曾經激昂過,澎湃過,充滿了野心的生活。
而就是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讓他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人的感受,讓勉力將其撫養長大之后的老母親,還要承接著零碎的工作,用默默的貼補的方式,來支持他的兒子的日常生活。
而他那失敗的婚姻,與他一樣沒有良心的白眼狼兒子,可能就是對自己這個畜生的最大的懲罰。
讓他在母親逝去之后,茫然四顧之時,竟然找不到任何能夠傾訴內心哀愁之人。
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世界,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若是可以重來一次,自老母親去世的那一刻起,就是他陪著一起上路的斷魂之日。
免得這個世界上的他,失去了最愛他的那個人之后,還在經歷著苦苦掙扎的日子的時候,還要感受著那無邊的寂寞。
被迫看完了所有記憶的顧崢,在委托人的靈魂消散在空中的那一瞬間里就清醒了過來。
他盯著那個靈魂自散委托人早已經消失的一干二凈的上空,以及腦海之中還未被觸發卻已經瑟瑟發抖的笑忘書,就輕聲的嘆了一口氣。
“好啊,這一把,真的是被坑慘了啊。”
“真是世界越大,任務越重啊。”
一個扔下了爛攤子,直接求死之人,若不是看在他的所求觸動了顧崢心底深處最柔軟的那一條神經的份兒上,現在的他會立馬的撂挑子,放飛自我的……讓這個任務就此失敗了。
但是現如今,顧崢卻為了那個素昧蒙面的老人,打算將這個任務給接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此時的他可以不管不顧的就此回歸現實世界,但是那個被所有人都拋棄掉的老母親,在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死去了,怕是連最后的那五年的時光也無法撐下去了吧。
因為,那個刺紅的倒計時依然在兢兢業業的進行著。
就剛才愣神的那一會的工夫,它已經又奮力的朝后倒退了十多秒的時間了。
那么,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在這個即將迎來末世之初的世界中,為今后的生活,提前準備一下吧。
而他首先要辦的事情,就是將自己身后扛著的桶裝礦泉水給扔回到三輪車上,讓自己的老腰先歇息一會。
是的,這個世界的委托人,是一個水站的送水員。
托老母親從小將其養活的壯實福,人到中年了身體素質倒是挺不錯的。
拎著兩大桶桶裝水,走出去五十米的的距離才有一些微微的喘氣,扛著一桶水爬六層,也沒有腰酸腿疼的毛病。
而也多虧了這個只需要賣體力的工作,讓他能夠支付的起他那個敗家兒子的野雞大學的學費。
是的,這個世界的委托人還有一個今年十九,剛上大二的巨型嬰兒一般的兒子。
高考成績連個專科的邊兒都未曾摸到,又不愿意聽委托人的勸告,在靠家近的省城里學個廚師,挖掘機的專業,好歹有個一技之長。
哪怕是家傳的裁縫手藝,他也興趣缺缺。
在他兒子看來,那個又土又破爛的小村落,壓根就不是他這種有為青年能夠長待的地方。
于是,他那點聰明才智全都用在給落榜的自己找出路上邊了。
正好,學校里邊的一位狐朋狗友,在首都城里有一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從那邊人的言談之中了解到,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名為私立大學的存在。
看,多么的高大上,在國外,鼎鼎有名的學校可都是私立大學的天下。
那咱們這種人,也必須要有受教育的權利,上,這個大學必須上。
想都沒想的顧非凡就將自己高中畢業之后的亂七八糟的資料一個打包,就拎回了家。
順便又給那個遠在首都城的民辦大學的招生辦,投遞了一份與自己有關的簡歷。
然后,只不過過了短短的一個星期,一封名為工商專修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就送到了顧非凡的手中。
讓這個看不清楚現況的孩子那叫一個美啊。
晃著這張通知書就沖到了顧崢所在的裁縫鋪子之中。
然后讓他那個曾經也在外闖蕩過,但是自從離婚之后就再也沒有踏出小村的裁縫爹,就大吃了一驚。
這是首都寄過來的錄取通知書?
俺家的娃娃,能去大都市上學了?
可是,他的分數,明明連所屬小城的三本專科線都不夠的啊。
那個私立又是啥意思?
然后,顧非凡的油嘴滑舌又再一次的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
他給心底中十分望子成龍的顧崢講述了一下自學考試與正規大學學歷之間的區別。
以及在社會上的認可程度以及含金量的比重。
最終讓這個也曾有過出人頭地的夢想的顧崢,咬牙做出了一個決定。
砸鍋賣鐵也要上。
可是想當初,他跟顧非凡那個嫌貧愛富的娘離婚了之后,就獨自一個人返回到了老家,和自家的老娘一起拉扯著孩子長大。
用自己的手藝在村落中開著的這個裁縫鋪子,早些年還好,做西服的,做大衣的,甚至是結婚用的喜服都經過他的手。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濟的進步,村落里更多的人已經習慣了花更少的錢去買那些更加便宜的工廠店的衣衫了。
雖然沒有自己扯的料子做出來的衣服結實耐穿。
但是架不住現如今的流行趨勢也是變換的相當的快捷。
一季的衣服,可能還沒穿到底兒,那就有新的樣子流傳了過來。
那些質量次點的便宜貨,就算是隨手丟掉,也不怎么心疼。
但是若是花了大價錢買了好料子,這樣子過時了之后,壓箱子底兒舍不得丟是一回事兒,心疼錢才是另外一回事兒呢。
于是,顧崢的裁縫鋪子的生意是越來越清淡,客人們光顧的是越來越少。
要不是還有一些扦褲邊,改肥瘦以及微調的工作還需要顧崢的手藝的話。
怕是這個店子早可以關門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