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崢將最后十個箱子抗在背上,打算留下幾個箱子給剩下的工友們背,免得他們白跑一趟的時候……
‘咣當’
一聲巨響,就從他剛剛離開的集裝箱中響了起來。
發生了什么?
下意識轉頭的顧崢,就看到了他身后兩個原本擺放的整整齊齊,絕對不可能出現任何問題的木質箱子,竟是摔成了粉碎。
那些經歷了長途跋涉,海上的風浪,都無法碰撞出裂痕的木質箱子,此時卻是連上邊的蓋子都被掀了開來。
放置在稻草與塑料泡沫混合在一起的填充物內的,是一塊又一塊黑漆漆的電子手表。
表盤很大,怕是拴上一根繩,就可以當成掛在脖子上的計時器使用了。
可是就是這種手表,卻是現如今這個世界里最為流行的款式。
屬于一出現在百貨大樓當中就會被賣斷貨的爆款。
而這種將近一個工人小半個月工資的塑料手表,現如今卻像是無人問津的垃圾一般,散落在了集裝箱的角落,讓見到于此的顧崢,腳下的步伐就不由的更慢上了幾分。
“哎呀……”
一道聲音從箱子的旁邊響了起來。
是負責盤點這艘貨輪物品的遠航船只上的船員以及港口碼頭的對接人員。
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同樣的一種表情,一種詭異且虛假的擔憂。
但是他們的眼神中閃爍的卻是興奮與貪婪的光芒。
在掩耳盜鈴一般的夸張對話里,顧崢立馬就明白了這兩箱貨物到底是如何摔的。
“運輸耗損,電子表兩箱。”
“損耗程度,全損,損耗原因,磕碰至損60,中途進水40”
“所以說……”
“這兩箱電子表,怕是要不得了!”
在兩個人頗有默契的一唱一和之下,這兩箱等同于全新完好的電子表,就收入到了這兩個人的囊中。
這其中,有多少層層的分成,顧崢他并不知道,但是通過今天他發現的這個事實,可以得出,這偌大的港口之中,一定存在著這些見不得光的黑貨品的集中消散的場所。
這兩人并不避諱他們這些個無關緊要的搬運工的原因,一定是因為這些工人們也知曉這個地點的存在,并認可了港口中的這種潛規則,說不定,還是這種現象的最終受益者。
所以,現在的他要做的不是放下手頭的貨物,義正言辭的去譴責這兩個人的行為,從而以卵擊石的將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丟掉。
而是要想辦法,從這一隱晦的現象之中,找尋到一條發財的道路。
安靜的顧崢,像是一個最合格的工人一般,又將頭給扭了回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事發地點。
為了提醒其他的工人們不要再觸碰到這個雷區,在他返回的路上都會好心的提醒一下一號工棚的工友們不用再去那個集裝箱了。
可能是因為顧崢的識相。
當他將最后十個箱子入庫了之后,那兩個已經處理完現場,開始封鎖集裝箱的小頭頭們,竟然朝著顧崢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而沒多久,被特意囑咐過的老邢,則是抄著手的從一旁的調控點內跑了出來,略帶興奮的給大家伙帶回來了一個特大的喜訊。
“喂!地下港市,今天晚上開,就在117號廢棄集裝箱邊上。”
“有什么需要買的就跟我說一嘴,我給你們帶,若是有想去長長見識的,我也可以破例帶去瞅瞅。”
說這話的時候,老邢的眼睛是一直瞅著顧崢的。
這讓經歷了剛才那一幕的顧崢,立刻秒懂了老邢話語之中的意思。
這是一號工棚老大對于他的示好,更是剛才那兩位小負責人對于他識相的獎勵。
看來,他原先心中的想法終于被確實了。
那今天晚上這場特殊的市集,他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所以,破給老邢面子的顧崢,還沒等秦八一從旁幫襯呢,他就憨厚的笑了:“邢叔,剛來的新人你帶不?”
“雖然俺身上的錢不多,但是今天賺的還行的。”
“今天剛到大城市,啥啥都沒制辦齊全呢。”
“我就想著,先去瞅瞅有啥好東西,說不得給山里的鄉親們也捎去一些好的,得用的回去呢。”
聽到顧崢如此說,老邢那是相當的滿意。
他黝黑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對著顧崢就說了一聲好。
在勉力了自己兩句了之后,就又屁顛屁顛的跑去給了他這條消息的調控室之中了。
至于秦八一,則是在老邢人跑遠了不久之后,就湊到了顧崢的身旁,略帶興奮的給對方普及了一下何所謂地下港市了。
這是因為港口的貨物的吞吐而延伸出來的內部交換以及購買的集市。
因為來往的貨運的搬運,讓他們這些人能夠更近距離的接觸到這些貨船之中的貨物。
這就造成了,某些貨輪上的半損耗和殘次品就有機會流到某些人的手中。
為了安全,以及整個港口的規矩,他們會先將這些貨品拿出來,供給內部的消化,在港口內消化不完了之后,再通過某些渠道銷往黑市之中牟利。
這種現象,從最開始的一點苗頭開始,從單一無從內銷的貨物作為起點,發展成了現在物品豐富,供銷成熟的內部市場。
為港口內的人提供了方便不說,還創造了不少的財富。
今天晚上老邢跑來特意通知的,就是這樣的市場。
而他要帶上顧崢的這一行為,充分的說明了,經著今天的這一搬,他是正式的將顧崢給當成了自己人了。
這是好事兒啊。
“一會我跟老邢說一聲,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我給我大閨女買一個鐵皮的鉛筆盒,據說大城市的娃娃都興這個嘞。”
“你呢,就跟在我后邊,看上了啥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詢價。”
“唉!”
顧崢回答的很是干脆,有人帶,還有人幫忙幫襯著,何樂而不為呢?
只不過,現在的他,最需要的是基礎資金的積累。
因為,就算是日結了他的工資,到目前為止,他的總資產也只有30.88的總數。
這點啟動資金,還真的無法讓顧崢大顯身手。
下定了決心的顧崢,還真的挺拼了。
因為二次裝箱棉麻制品的特殊性,這艘貨輪集裝箱中的貨物就需要計算公斤數了。
顧崢瞧著眼前山一般的麻袋包中,卷著的一捆捆的棉花,對此表示了深深的理解。
既然是計算重量的?
那豈不是更占便宜?
于是,在接下來的工作中,所有人就見識到了……一座山在移動。
因為體積的緣故,一般的人抗一個棉花卷就已經是極限了,而顧崢他能夠運用他強大的平衡能力,像是雜耍人頂盤子一般的頭上再多頂上一個,再加上左右肩膀上扶著的兩個卷卷,行動起來的他,就像是一個移動的棉花垛,別提多抓人眼球了。
“這個家伙,真是招對了!”
“看來這個加急的工,今兒是不用半夜加時加點了。”
對于一號工棚的給力,貨船上的人是真的感激。
而他們獎勵的方式也是十分的簡單粗暴,將更多更好的抗包的活計分給一號工棚中的工人,這就是對這些工人們的最好的獎勵。
再次上船的棉花產品,雖然看起來要比電子產品的體積多上許多。
但實際上,它們只是看著膨脹罷了,真正的件兒數并未曾有想象中的多。
顧崢只做到了其他工友的三倍的數量,而得到的獎金,也只有可憐的三塊五毛錢罷了。
但是就他的這個戰績,隨便拿出來一條,扔在旁的工人的身上,那都是難以想象的。
只不過一個下午,兩個活計的工夫,顧崢的名聲就響徹了整個南城港口的卸貨工人的內部。
他不但破了搬運工日獎金最高的記錄,還創下了單次活計完成數額最大的記錄。
一下子就成為了搬運工之中的傳奇。
等到折騰完這一單特別耗時又數量龐大的單子了之后,轉眼就到了散伙的晚飯時間。
可等到顧崢掛著一頭汗水,跟同樣臭烘烘的一行人趕到食堂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一號工棚當中的這些工人們對待他就更加熱情了幾分。
對于有本事的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受歡迎的。
而這些看似淳樸的工人們也存在著屬于自己的小心思。
在這個洶涌而上的浪潮之中,只有跑不盡的船,搬不完的貨,干不完工,卻沒有聽說被搶光的活。
若是他們能夠搭上顧崢這樣的非一般的勞力,不旁的,單說那種依照人頭搬運的小活,自己就能占上不少的便宜。
更何況,這個沉默的工人看起來是個急需要錢的人。
只要自己找到了合適的活計,他想必也不會去計較同他一起的那些人是干多還是干少了。
至于早已經形成了自己勢力的工頭,如同老邢或是金哥這般的人物,那更是需要跟顧崢交好兩分,這年頭想要讓自己的工隊掛上幾個更賺錢的活計,沒有兩把刷子,做不了急切的單子,那些船只的負責人可沒有那么容易買賬的。
這些條件綜合到了一起,就變成了現在的這幅模樣。
‘噹’
當一瓶印刷極其粗糙的高粱白酒被墩在顧崢的面前的時候,老邢頭和金才水就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他吃飯的那張桌子的對面。兩個分屬一二號工棚的工頭,臉上的表情并不算太好,在利益有所糾葛的時候,勉強能夠維持一個面子情罷了。
但是現如今,可是事關他們事業的崛起與否,在這一時刻里,那微薄的情誼,盡可以忽略不計了。
所以,當這瓶老邢買來的高度高粱酒被打了開來,那金才水特意從港口外購入的散裝花生米被攤開之時,顧崢就就要面臨一個極為艱難的選擇。
“所以,顧崢,你是怎么想的,是跟我老邢還是調劑到二號棚?”
這兩個工頭橫刀立馬的將條件給擺了出來,誰成想卻看到了顧崢臉上露出來的為難之色。
這個看起來比所有人條件都差,更是應該啥見識都不曾有的男人,卻說出了讓兩位工頭都吃驚的大膽之語。
顧崢是這么說的:“邢叔,金哥,其實這個搬運工我只打算做一個短期的。”
“我家里的情況有些特殊,我出來賺錢是不假,卻不像是大家這樣,一個月賺上幾十塊錢的就滿足了。”
“我啊,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出更多的錢,數量更是越多越好。”
“我是想要在短期內賺出足夠的啟動資金,然后迅速的轉行,去做現如今最賺錢的活計。”
“所以,邢叔,金哥,你們兩個能不能幫幫我,我想要多扛活,在這一個月里盡量的賺出更多的啟動資金。”
“五百不嫌少,一千不嫌多。”
“多重的活我都能抗,多急的活我都能接。所以,二位哥哥,你們為了一個干不久的人翻臉的確是不值當的。”
“你們二位啊,還不如將我就當成一個玩命壓榨的老實人,趁著這個月的功夫,多接一些高價錢的活。”
“把你們手頭的隊伍給帶出名聲來,才是最有利的選擇啊。”
聽完這番話,老邢頭和金才水是面面相覷。
他們從未曾想過一個山溝溝中的人會有如此大的野心。
在這個開個黑市還需要偷偷摸摸的年代中,像是他們這種走出來的人已經是相當的大膽之人了。
此時,在他們這群頗為膽大的人當中,卻是出現了一個巨膽俠一般的人物。
又如何不讓他們震驚了。
可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無論真假,都不好再爭下去了。
對于金才水來說,這個人他是絕對挖不走了,可對于老邢頭而言卻是天大的好事。
無論顧崢去留如何,他總歸是不會離開一號工棚的。
于是滿意了的老邢頭咧開大嘴奮力的拍了拍顧崢的肩膀,在對金才水送去了一個得意的眼神之后,就說出了讓顧崢他是下來的承諾。
“顧兄弟,這你放心,俺們這些人最是團結不過了!”
“平常那些加急的活,沒有幾個人愿意干!兄弟你若是能夠接下來,我們是求之不得的。”
“來來來,不要多說,咱們喝口酒,晚上還有正事兒要辦呢。”
說完,老邢頭也不管金才水滿臉的憤懣之色,反倒是滋溜一口小酒,就將這辣嗓子的高粱白給悶進了口中。
那種軟綿綿的白酒又貴又沒有味道,就這種辣的人睜不開眼睛的白酒,才真夠的上味道啊。
從善如流的顧崢跟著也來了一口,在酒足飯飽之后,就帶著微醺的狀態,跟在了一臉擔心的秦八一的身后,來到了讓他好奇不已又神秘無比的底下港市的現場。
這是一處廢棄的集裝箱改造出來的隱蔽又陰暗的角落。
那些報廢或是做舊的集裝箱亦或是設備,在未曾拉走處理之時,都會安置在港口碼頭的最盡頭的角落。
因為地處偏僻,附近又沒有多少的有效照明,前方更是一處封閉的死路,故而很少有人會行走到這個地方。
就因為這種地勢特點,反而滋生出了一個特別奇異的市場。
這個賣東西的人偷偷摸摸,買東西的人也偷偷摸摸的市場,就在悄然無聲之間……開張了。
憑借著今天晚上還算是明亮的月光,以及相隔好幾十米遠外的燈光的照耀,那近七八個攤子的攤主,就將自己想要脫手的貨物擺放在了手邊。
當這個不大的空間內,逐漸的聚攏了人群,空氣中彌漫的味道都帶了幾分的酸臭的時候,場內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們,卻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前后腳的……將自己手邊藏得最嚴實的包裹給打了開來。
借助著周圍昏暗的光線,一樣樣在市面上十分緊俏的貨物,就坦露在了眾人的面前。
有當下最流行的布拉吉的褲裝和裙子,有帶著絲綢荷葉邊的襯衫,還有從南城開始興起的墨鏡,以及料子足足的牛皮腰帶。
都是現在最緊俏的衣衫配飾。
而電子表,收音機以及結婚時必須要買到的剛需機械表,在這為數不多的攤位上也能夠見的到。
最難得的是,顧崢竟然在市集的最盡頭見到了一臺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
這個要用外匯卷才能在大商場中購買到的稀罕物,就憑港口里邊的這些人,就能給吃下了?
一旁的老秦仿佛知道顧崢此時的眼神中的困惑從何而來的一般,也不敢大笑,反倒是壓低了聲音給顧崢簡單的提了一句醒。
“你瞧見那邊的人沒?”
顧崢順著人手中的方向一瞧,就看到了一抹灰藍色的身影。
這是港口內的一個小領導,原來如此。
這就難怪有人敢把如此貴重的東西放在這么不起眼的市集中擺著賣了。
心下大定的顧崢,不再多言。
他警惕的左右瞧瞧,就直奔著他一入市集就盯上的攤位而去。
要說那個攤子上的賣主還算是他的熟人呢。
就是今兒個他去抗的第二個活計,那個失手將箱子打碎的船員。
他面前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裹中露出了黑色電子表的真容。
雖然他面前只是擺出了一個樣品,但是顧崢知道,今兒個他剛到手的三十多塊大洋,怕是馬上就要交代在這個人的手中了。
不過東西他都已經看上了,端看這個市場上到底是什么樣的價格了。
想到這里的顧崢,就扯了扯身旁秦八一的袖口,朝著這個居于中段的攤子一努嘴,就朝著這里擠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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