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們自城市下屬的平安縣出了一個商業奇才啊!”
“連我們的上級領導都有所耳聞。”
“這種能在地方和全國性的經濟周刊上發表文章的人,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啊。”
“真羨慕你們自城人,能有這么優秀的下屬,可以在很多的地方都能排的上用處啊。”
那意猶未盡的話語……就在這里被小牛給截斷了。
卻是一下子就給了自城負責人一個新的啟發與提示。
對啊,死馬權當活馬醫,所有的人都一籌莫展了,那讓這個被劃歸成了邪門歪道的人來試試又會怎樣呢?
所以,這才是負責人坐在了顧崢面前的原因。
現在他的等的就是顧崢接下來的答案了。
在許久的沉默過后,一個低沉又堅定的聲音跟著響起。
“好!我試試!”
只是試試,總不會犯什么錯誤的吧。
畢竟嘗試的過程中,總是會伴隨著失敗吧。
“但是,我必須去罐頭廠之中進行實地考察,還有,廠子現有結構,人際關系,原有銷路,林林總總的都需要對接。”
“就算再怎么趕,我也需要時間。”
“你給我半年,事情我肯定給你辦的妥妥當當。”
這時間并不算長,但是對面的負責人還是跟著搖了搖頭。
“不行,我能夠給你的時間也只有三個月,你之后要經歷的企業接手,財產分拆的問題可以延后再算。”
“但是,這質押的貨物的銷售,以及原有工資的拖欠問題,必須在三個月當中得意解決。”
“顧崢,就問你敢不敢接下這個重擔?”
聽到這里的顧崢,再一次評估起了此次的投資與收入的回報,終究是咬著牙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成!這事兒我接下來了!”
“那咱們事不宜遲,現在就辦?”
“那就辦吧,你跟我直接去罐頭廠!”
起得身來的負責人,也是一個實干派,他跟顧崢立馬就奔著市里第一罐頭廠而去。
自此之后,顧崢就過上了水深火熱的生活。
當他將川省幾個大的城市,甚至炎國的幾個大城市都給跑下一圈了之后,才發現罐頭市場已經呈現了過度飽和的狀態。
在今后的三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內,現有有效期內的罐頭就足可以滿足一個國家的罐頭消費量了。
而在此過程中,不可能讓所有的罐頭廠都倒閉吧?
一時間,盯著南城港口,看著濤濤波浪的顧崢,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像是以往,處理方法也很簡單,內銷飽和了,咱們可以轉外銷啊。
但是現在,連國內的生意還屬于未曾解凍的時期呢,又怎么可能讓你一個個人就肆無忌憚去進行進出口的貿易了呢?
嘆了一口氣的顧崢,第一次覺得自己一個人的能量是那般的渺小。
想著事情的他再一抬頭的時候,才發現他竟是又回歸到了那個他曾經光顧多許多次的南城火車站的小面攤子跟前。
若是碰到了王瘋道只是讓他小小的詫異一下的話,那在這個面攤子之上,竟是看到了跟他前后腳出來的張老大,則是讓顧崢壓根沒料到了。
“張老大,你怎么在這里?”
被顧崢的這一句話給驚著的另外兩個人……則是有些滑稽的端著面碗,拿著筷子,呆在當場,嘴巴上還懸掛著兩根沒來記得吸進去的面頭。
“顧崢?你怎么在這里。”
而那個被兩個人的對話同時給驚著了的王瘋道則是指了指張老大,又指了指顧崢,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們兩個又是怎么認識的?”
“別說老鄉的那一套啊,你們根本就是兩路人啊。”
聽到這里的張老大只是多看了顧崢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卻是相當的明顯。
這話你打算怎么說都成,反正是王瘋道是知曉他張老大原本到底是個什么身份的。
可是顧崢卻壓根沒想著隱瞞他這一段經歷。
他坦坦蕩蕩的在王瘋道的面前坐了下來,朝著一旁的王大姐十分奢侈的要了一份紅燒大排面之后,特別清楚的將自己與張老大的交情給說了出來。
“因為張老大是我在看守所時認識的老大哥啊!還是對我頗有照顧的那一種呢。”
“你還不知道吧?我才剛從里邊出來沒多久,關了足足有半年多呢。”
“哦,兄弟可是沒把你給賣了啊,咱們這可是投機倒把罪呢!”
這有什么可以自豪的!
王瘋道對于顧崢在看守所的經歷并不感興趣,但是他卻是對顧崢的罪名,感到了幾分心驚。
出于謹慎,這個膽子并不小的男人,竟是壓低了聲音問的更詳細了幾分。
“顧崢兄弟,那你是咋被放出來的。”
“這才小半年都不到吧,不是說投機倒把最少的起判刑期都是一年嗎?”
“兄弟跟俺說說吧!”
難怪王瘋道會如此的好奇。
因著顧崢給他領上了這中間人的道路了之后,就算是顧崢單方面跟他斷了聯系,他手中的關系和生意也沒有斷了下來。
現如今,王瘋道手底下的跑腿的小弟,已經從最初里弄堂中的七八個人,發展成了南城兄弟遍全城的壯觀景象了。
他們分別趴在從南城進出的各條要道之中,利用長途貨運司機的靈活機動性,收購各地的土特產,順便銷售一下南城新朝的衣物,時髦的電器以及極其少見的奢侈品。
現在的王瘋道已經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個小角落中,憑借著自己廣大的人脈以及好大喜功的發展方向,愣生生的將自己的中介人的生意給做出了一個后期物流的雛形。
若不是現如今的條例規定,私人雇傭工人的人數不能超過八位,那些小弟兄們還是處于半地下的狀態的話。
現在的王瘋道都可以開一個制霸整個南城的快遞公司了。
這讓還沒說自己為什么會出來,卻已經將王瘋道的老底兒都給摸出來的顧崢,都深感欽佩了。
“所以說,現在你的生意反倒是越做越大了?”
“那你跟張老大是在今天才剛剛認識的?”
這可真是緣分啊!
可是那個在他們閑聊的時候,一言不發的張老大,為啥一直在冒汗啊。
看那個模樣,強壯的連顧崢都不得不承認,是一條漢子的張老大,此時看起來怎么就這么虛弱呢?
于是,已經察覺出些許不對的顧崢,就將話題不自覺的又轉向了張老大的身上。
“大哥,你怎么了?為啥一直在擦汗啊!”
聽到顧崢多余外的說了這么一句,一旁吸溜著面條的王瘋道卻像是想起來什么一般,噗呲一下就笑出了聲。
“這事兒賴我!賴我!”
“姐!幫我把柄才跟水根叫過來,幫我們盯著點場。”
轉過頭來的王瘋道就朝著張老大點了點頭,說出了讓對方如釋重負的話語。
“那張哥,你這匹貨,就放這里吧,就依照你說好的價錢。”
“既然你認識顧崢兄弟,那就是自己人,為了那塊八毛的在這里吵吵,不值當的。”
這是做成了一筆生意?
跟出汗啥關系?
就在顧崢略顯茫然的時候,就看到使了一個眼色的王瘋道……身后突兀的跑過來了兩個小兄弟。
一左一右的將張老大給架到了那個鋪子后用黑色橡膠布做了簡單遮擋的棚子當中。
直到這個時候,顧崢才看清楚張老大到底是做的什么生意。
隨著他起身離開,他那件大的有些夸張的褂子底下,就露出了好幾層的毛邊兒。
看顏色以及紋路,肯定是毛皮無異了。
再一琢磨哪里慣產這種高質量的東西。
那一定是北邊倒騰過來的。
可是就算是東北那旮旯里,像是張老大身上的那種皮毛也不多見啊。
再一想到不同于南邊倒爺的精明盤算,北方倒爺的狠辣與艱辛,顧崢轉而就明白了這些珍稀毛皮的出處了。
大概是從大熊國交易過來的吧。
不能見光的黑市產品,卻是在炎國之中出奇的好銷,尤其是大熊國的皮毛,藥材,以及重工產品。
那是頗受購買者的追捧。
這張老大在看守所里的自我介紹,肯定是有所保留。
顧崢知道他是一個狠角色,但是沒想到是狠到了敢獨身一人北上的地步啊。
就從這一刻起,顧崢看張老大的表情都變了。
這人簡直就是將自己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前行之人,是要錢不要命的典范啊。
不過北邊,北邊。
對啊!
想到這里的顧崢眼神就是一亮,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還有一條無需對外官貿,也可以進行跨國交易的外線呢!
他的罐頭廠有救了!
這個時候的顧崢,也不著急著走了,踏實下來的他,一邊啃著燒的都脫骨的大排,一邊瞅著張老大消失的窩棚。
他就等著張老大跟王瘋道的交易完畢,之后,再一舉將人拿下了。
果不其然,待到張老大再一次從那個黑窩棚之中走出來的時候,他就完成了自己瘦身的大業。
那是汗不流,氣不喘的,朝著顧崢哈哈一樂,終于是有功夫跟大家來敘敘舊了。
待到顧崢跟張老大說要跟著他去北邊闖一闖的時候。
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大哥,卻是將頭搖的相當的堅決,寡言的他憋了許久才說出了他的道理
“不去,兄弟,不是老哥哥不帶你發財,而是我怕我帶你去的是一條死路啊。”
“我聽顧小兄弟你曾經說過,你的家里是個大家口,上有父母老人,下有三個年幼的弟弟。那養家的重擔,全在你這個壯勞力的身上。”
“可是張哥我呢?孤家寡人,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
“咱們兩個人的性質本就不同。”
“你若是跟著我北上,那里可是將性命都有可能交代出去的地方。”
“我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障,又怎么去保證你的呢?”
“若是我答應了你的要求,將你帶進了死路,那可不是我張老大的為人準則。”
“做兄弟的……哪有把人往黃泉路上引領的道理嗎!”
聽到這里,顧崢竟是被張老大給感動了一把。
這張哥的人設,到了現在才算是真正的被補全了。
在他狠厲的外殼之下,竟是有一顆義氣的心臟,跳動的是紅彤彤的純良的血液,溫暖又特別的強大。
越是這樣,顧崢反倒越是要跟著張老大,跑上一趟北上之行了。
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伙伴以及熟悉當地情況的領路人,真是太難得了。
他要是就這么放棄了,才是真的傻到家了呢。
所以,在這個小面攤上,顧崢一點都不避諱的將他現在所接手的爛攤子給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而當他將自己的猜測給說出來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同樣也算是倒爺之中骨干的張王二人,早已經激動的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氣了。
“啥,你說的是真的嗎?”
“以后的政策真的不會再針對我們這些人了?”
看著他們一個兩個的漲紅的臉,顧崢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現如今分屬一伙的兩位兄弟。
“是的,以后私人的生意將不會被禁止,甚至是最底層的老百姓,都可以自由的創業與經營。”
“許許多多的行業,到處開花,各種想不到的賺錢的方式,都會應運而生。”
“但是那個時候,倒爺,也將被歷史所淘汰,因為信息的對稱,以及貨運的流通,讓人們就不再需要倒爺這個職業。”
“那個時候的人們說不定足不出戶就可以買到心中所想的東西,那些曾經的稀罕物件,也變成了觸手可及的尋常物。”
“那個時候的我們這些人到底應該何去何從,難道你們就沒有后續的打算嗎?”
“是,現在我們已經是富裕的萬元戶了,在周圍人的襯托下,有錢的不得了。”
“但是當大家都富裕起來了呢?一萬塊也不再值錢了呢?”
“到那時候,你們能受得了這種落差嗎?”
想一想都挺難受的王瘋道與張老大,在短暫的興奮過后,就被顧崢當頭澆下了一盆冷水,瞬間又清醒了過來。
是啊,應該怎么辦,他們這些走在了前列的人變成了普通人中的一員之后,又應該何去何從?
當所有人都陷入到沉思了之后。
顧崢就給出了他的答案。
“咱們都是兄弟,我呢,有以下幾點提議。”
“一,是去北上廣買房子,當然了,這個條件要基于戶籍開放之后,外地人可以自主購買的商品房開通的時候,才有效。”
“可是那個時候,萬元戶怕是傾家蕩產的買個一兩套的就了不得了。”
“再然后,做一個收租子為生亦或是倒買倒賣的炒房團?”
“這樣沒滋沒味的人生你們樂意?”
“二呢,就是像我這樣,提早的轉向實業。”
“利用經濟開放后的資金缺口,接手國有企業遺留下來的問題企業。”
“將自己的倒爺身份完全的拋棄,轉向實業企業家的范疇。”
“再將自家企業做大做強的基礎之上,多面投資,關注新興產業的發展與推進,用錢生錢的方式,再將實業集團發展成多元化,多領域的集團制產業。”
“怎么樣,是不是聽起來更有可行性,是不是才更加符合我們這一類人的敢闖敢拼的心境?”
“所以,張哥,你還在等什么!加入到我們這個集團的雛形之中,為咱們將來的成功轉型,貢獻出自己的一番力量吧!”
這話說的,讓王瘋道和張老大直接就變成了蚊香圈圈眼。
他們聽的朦朦朧朧,磕磕絆絆,許多名詞都還不曾搞清楚,但是莫名的,就是覺得顧崢說的很有道理。
在此時,兩個人就問出了同一句話。
“那顧崢兄弟,你說這下一步,咱們應該怎么辦?”
兩個獨立的倒爺,本應該跟孤狼一般的職業,此時,卻因為顧崢的出現,而抱成了團。
“下一步啊……”
說道這里的顧崢笑了:“咱們先北上再說吧!”
只有去了那個地方,他親身嘗試了,才能知道,那一條路是不是走的通。
而這一次短暫的碰面,并沒有因為三個人的分別而就此終止。
三日后,心照不宣的張老大,連同全副武裝的顧崢,踏上了開往首都北城的火車。
在這里,他們需要找到黃牛市場上的老大,花上十塊錢一張的代購高價,讓對方搶上兩張開往大熊國俄城的特快專列。
這是一條從北城出發,途徑滿洲里,橫跨兩國邊境線,長達六天六夜的長途火車。
就是這一條艱辛的往返車,連通了北上倒爺大軍的經濟命脈之線。
這條列車開動的時候,多虧了張老大的掩護,顧崢這個赤手空拳走俄城的人,才沒有那么的顯眼。
因為但凡是走這一趟線兒的人,無論是來自哪一個城市,卻都只有一種職業。
那就是爺。
他們扛著大包小包,將每一個包廂都塞得滿滿當當。
這些倒爺們通常會包下一整個的臥鋪包廂,卻只給自己留一個睡覺的鋪位,其他的位置全都被他所攜帶上車的貨物,給填了一個滿滿當當。
除了正常的吃喝拉撒,這些倒爺們是寸步也不離開他們所在的車廂。
那些可是真金白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