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駕馭花瓣云跟了上去,沒想到駕馬前行的年輕人眉頭一緊,向他望了過來,居然是發現了他,著實把沈飛嚇了一跳。緊接著,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也沒見這青年如何動作,就那樣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取下了馬腿上懸掛的弓箭,被他取下的弓箭又長又細,一看就不是出自中土。彎弓搭箭毫不猶豫地向著自己射來,“讓你跟蹤我,討厭!”羽箭飛出,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他對身邊危險的警戒,出手之果斷狠辣,心性之好強簡直令沈飛驚奇。眼見羽箭快速逼近兩眉之間,沈飛站在花瓣云上,直接騰起仙罡抵擋,順利將羽箭擋下,可還是感覺到一絲痛楚。
對于普通人來說,能讓仙人覺出痛應該是一件值得榮幸的事情了,可是那少年顯然沒有因此得意,沈飛也沒有因為擋下了一支羽箭而放下心來,因為緊接著,就在羽箭被擋下的下一個呼吸的時間里,一柄彎刀已經迫近到眼前,彎刀被騎馬的少年抓在手里,他怎么能夠跳的這么高的沒人能夠知道。
“多么強橫的武道修為啊。”沈飛又一次意識到了蜀山并非唯一的力量之源,卻仍然慶幸自己在十二歲的時候上通天路,登頂蜀山,學習了最為正統的仙術。
已經在目光中消失了許久的野性又再出現,沈飛的目光炯炯有神,隔著彎刀的鋒毫與那襲來的少年咫尺相對,嚇了對方一跳。他抬起右手,手掌之上凝聚著仙力,硬接此刀。
“咣啷!”爆發出金鐵相交的聲音,少年手中的刀被擋飛,身子在半空中打轉,兩條腿毒蛇一般咬向沈飛的脖子,后者被仙罡覆蓋的右手居然崩開一道血線,沒有痛哼一聲,不退反進,闖入少年兩腿之間,一掌推向對方胸口,比那兩腿到達的速度更快。
少年被推下了半空,與此同時,沈飛感受到一道來自背后的凌厲殺意,知道是那名跟隨在少年身后的太監出手了,此人距離自己尚遠,已露出陰森森的煞氣,可見實力更在少年之上,沈飛已經吃了一次虧,不敢大意,召喚朝花夕拾劍,回身刺出。
“百戰之劍,無所不破!”承襲破襲劍意精髓所在,沈飛現下面對任何對手,不管對手多強,都是以攻代守,一往無前。那戎裝太監左右兩手各持著一件三齒兩刃的特殊兵器,往前揮動的時候攜帶著一股子陰冷氣息,煞氣逼人。沈飛一劍刺過去,正卡在他雙手兩刃之間,被緊緊咬住,然而也就緊緊咬住而已,沈飛一手劍,他雙手接,彼此間的強弱已不難判斷,另外一只手兩指并攏化作第二把劍,向著身穿戎裝的太監遙遙指出,后者驚地棄掉兵器逃走。
一來一往,沈飛不僅將他們一對主仆的偷襲硬扛下來,更是逼得他們將手中兵器紛紛丟棄,實力之強大不言而喻。
那青年從空中落下時,被狂奔而至的寶騎接住,星目放光,望向沈飛:“用劍的,你是來自蜀山的仙人,為什么要跟蹤我。”
“貧道沈飛,觀你一騎絕塵,氣度不凡,好奇是個怎樣的人物,遂上前看個究竟。”沈飛裝腔作勢地說,他有意自稱貧道,因為心中有個預感,自己身為道士的身份在今天非常重要。
“會對人間事感到好奇,看來你不是一個好的道士。”青年卻沒有自報家名,語氣中滿是調皮。
“道士不下山,凡間人哪有上山的機會;道士不好奇,你們皇族中人還不為所欲為,中土世界還不天下大亂。”沈飛站在天上,手持長劍,陽光自更高處射來,映照得他的身形無比偉岸。此時,街道兩邊的攤主已經推著貨車躲避到更遠的地方,行人們聽著兩人對話覺得有趣,紛紛圍攏上來,有些認識沈飛的,便與身邊人議論道:“快,你們看,那不是沈飛嗎。”
“是啊,又是那個下山傳道的道士沈飛,這段時間,他還真是風云人物。”
“誰說不是呢,這家伙年紀輕輕,身懷絕技,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眼前一亮有什么用啊,腳下是人間佛國,是佛祖光輝照耀和庇佑的地方,他們道宗無論如何都是發展不起來的。”
“我看未必。”
坐在馬背上的青年聽到身邊人的議論,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拉長了聲音道:“在這里,你似乎蠻出名的。”
“貧道為傳道而來,名滿天下自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沈飛一手手掌向上,立于胸前,與此同時微微頷首。
佛宗之人雙手合十,頌“阿彌陀佛。”沈飛想,道宗也該有個慣有的,與人打招呼的方式,所以將雙手合十,改成一掌立于胸前,稍加改變。
“有意思,人間是佛國的地盤,道士你要如何打動人心。”青年追問道。
沈飛道:“道法自然,渾然天成,接觸到的人自然會被觸動,只是過去凡間人沒有這個機會和福分而已。”
青年眉頭一挑,饒有興致地道:“照你的意思,道法更在佛法之上嘍。”
“世上萬法無高低貴賤之分,只看你追求的是什么,若一心追求功名利祿,追求天下至極,不擇手段,當修魔教妖法;若求的是來世的富貴與功名,當參佛法;若你尋的是此世的長生,此世的健康與長壽,公平與正義,當入我道宗。”
青年不屑道:“道宗能給予世人長生,我還相信幾分,若說公平與正義也能一道達成,我則是萬萬不信的。”
沈飛道:“世上無絕對之公平,貧道所說的公平是相對的,是人人心中之道。”
“相對的公平?有意思!道士你真會忽悠人。”
“世上煩惱太多,我道愿以手中之劍,弘揚正義,建立九州新的太平。”
“九州本就太平,何必建立新的太平。”
“此太平,非彼太平也。”
“有何不同。”
“此太平為我手中之劍所護衛的太平,凡作奸犯科,行惡害世者,具為貧道懲誅之對象。”
“道士你錯了,世間并沒有惡人,有的只是對利益的追求和無度的貪婪,佛宗言人間七罪,世人皆有欲望,與好壞無關,你執劍殺壞人,便是與天下人為敵。”
“劍為殺器,為懲戒之物,可起到震懾作用。與天下人為敵又能如何,冒天下之大不違又能如何,貧僧愿以武犯禁。”
“道士,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啊。你以為自己真的是天下無敵的了嗎,太天真了。”
“貧道自知吾之力微不足道,然,有敢為人先之愿望,足矣。”
“只怕這愿望是白駒過隙,是滄海一粟,永遠都沒有達成的時候了。”
“貧道無所畏。”
“看你的穿著似乎并不清貧。”
“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之為貧也。”
“原來如此。”那青年忽然雙手抱拳拱出,“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本王為當朝萬歲第十一子,拓跋烈。”
“原來是當朝王子,早有耳聞。”
“你知道我?”
“準確的說,我認識你的媳婦。”
“媽的,賤女人趁老子不在,勾搭小黑臉,看我回去不收拾了她。”
“殿下誤會了,貧道略痛醫術,濟世救人而已。”
“哦?玲瓏病了?”
“病的是安兒。”
“安兒病了?”十一皇子拓跋烈面色一變,揚起馬鞭猛抽下來,“駕,駕。”隨風去了。
“殿下,殿下。”隨行的老奴在身后追隨,擁有太監是只有皇族之人才能享受的特權。
沈飛望著那絕塵而去的兩騎,看著街道兩邊的小攤又再被他們撞翻,露出笑容:“皇十一子拓跋烈,有意思!”
“一個凡人而已,有什么意思的。”沒想到旁邊有人聲回應他,沈飛并不覺得意外,轉目望向左近客棧的屋頂,身背重劍的楚邪就坐在那里。沈飛和拓跋烈交手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那了,拓跋烈沒有注意到,沈飛卻一直知道。
“你在監視我?”遂問。
“我怕你跑了。”楚邪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沒找到需要的東西,我是不會離開金陵的,這點你大可以放心。”沈飛道。
楚邪回答:“這世上多的是說話不算,貪生怕死之輩,我還是應該小心一些。”
“你覺得我怕死?”
“我是真的怕你死了。”
“原來你是在保護我。”
“在沒有正式交手之前,我得確保你活著。”
“你還真是個癡人呢!”沈飛露出一絲狡黠,“多久沒有回過家了。”
“不記得了。”果然打動楚邪,讓他神情為之一變,雙手環抱于腦后,平躺在屋頂上,“父親、大哥他們可還好?有四妹了嗎?”
前一句還算正經,說到“有四妹了嗎”的時候,著實把沈飛驚到了,心說楚邪真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他在外漂泊了這么久,其實也是想家的吧。
便道:“四妹是沒有的,你父親和哥哥過的都還不錯。”
“少騙我,他們的事我都聽說了。”
“知道了還問。”
“看看你實不實在。”
“你這人倒是蠻不實在的。”
“你也是。”
“這么說咱倆還是臭味相投了。”
“你臭我可不臭。”
“你還不臭啊,頭上頂個鳥窩,一身臟土,多久沒有洗過澡了。”
“放屁,老子每天都要去小河里洗澡的。”
“你貿然下河的話,不會把河里的魚兒全嗆死的嗎。”
“沈飛你個大混賬。”
“楚邪你也不是什么好鳥。”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想不到世上有你這樣的人,真是令人驚奇。”楚邪由衷地說,沈飛是他生平覲見的,不被法理束縛的道士。
“我也沒想到世上有你這樣的武癡呢,其實你并不像傳聞中的那樣嘛。”
“謠言止于智者。”
“你的敵人可不少。”
“他們被我打敗了,自然要惡意攻擊我。”
“那四個追殺你的人說你殺害了他們的師父。”
“他們師父明明已經輸了,還用陰險手段偷襲,怎能不死。”
“原來是這樣。可大街上被你晃死的那個無辜百姓又是怎么回事。”
“九州人國,本來就是人命比草賤的地方啊。”
“這就不對了,對于錯的事情,我們當撥亂反正才是。”
“無聊。”
“我蜀中上仙,自然應該手持仙劍,撥亂反正,匡扶弱小。”
“你可聽過一句話叫做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修道之人所懷有的正義之心。”
“聽你的意思不是在講修道者,而是在說俠客呢。”
“修道的目的是為了獲得力量,獲得力量的目的是為了行俠仗義,這并沒有什么沖突的地方。”
“想不到你還是個有夢想的人。”
“世人多茍且,我沈飛不能如此。”
“你到底想要怎樣。”
“撥亂反正,建立新的秩序。”
“我看你是出于私利,為了道教在人間的傳播吧。”
“謠言止于智者。”
“你還真是有一學一。”
“怎樣,要加入我嗎,我一個人要想完成傳道的任務太困難了一些,若能得你相助則成功幾率大大增加。”
“你若和我在一起,便會無端增加很多敵人。”
“敵人不怕多,關鍵是朋友得可靠。”
“你還真是能言善辯。”
“我是有感而發。”
“那這樣吧,如果擂臺比試你能戰勝我的話,我會考慮幫幫你的。”
“說定了。”
“說定了。”
沈飛駕馭花瓣云降落在客棧的屋頂上與他握手,楚邪爽快回應,兩個因不同原因下山的少年,就此達成同盟。
夜,月,冷風森森,三月的時候,即便是四季如春的金陵在夜間也是冷颼颼的,氣溫驟降,比白日里不知道寒冷了多少。卻仍有一處地方熱火朝天,吶喊和咆哮的聲音直達天際,這里便是斗技場。
斗技場是屬于男人的地方,充滿血腥的斗技活動、金錢橫流的賽場賭博,口齒伶俐穿梭在人流當中的賭頭們,一切的一切,造就了斗技場熱血、嗜血、喧囂、暴躁的屬性。人們在這里盡情發泄心中的積郁,為了自己看好的斗技者一擲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