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牧太陽的小女孩與她的太陽船一起消失了,黑暗很快涌了上來,吞沒天地寰宇。
“牧日族的族長到底想說什么?”
秦牧陷入沉思,黑暗籠罩大地,龍柱又亮了起來,城里的一個個火盆也點燃了,一座座廟宇也在夜色中發出光芒。
他胸口的玉佩也發出幽光,根據牧日族所言,玉佩來自無憂鄉,而他也有可能來自無憂鄉。不過大墟地理圖中,并沒有無憂鄉這個名字,這個地方好像不存在于大墟之中。
“無憂鄉,到底在哪里?為何黑暗降臨時,無憂鄉才會出現?”
他怔怔的看著城外的黑暗,很想走入黑暗之中,去尋找那個無憂鄉,但是黑暗籠罩范圍這么廣,籠罩了整個廣袤無垠的大墟,誰能知道那個虛無縹緲的無憂鄉到底在何處?
而且,他怎樣才能平安的穿行于神秘的黑暗?
黑暗這么危險,小小的玉佩并不能保護他,而石像這等寶物又太重,背著石像相當于背著一尊神,他根本辦不到。
“無憂鄉中,會有我的父母嗎?”
秦牧意志低落,他站在龍柱的龍首上,抬起手掌,似乎想要觸摸外面濃濃的黑暗。
城外無邊的黑暗涌動,與城中的光明景象仿佛隔著一層薄薄的膜,一只巨大的手掌出現在膜壁上,似乎想要與他的手掌觸碰。
秦牧抬頭,兩只手掌越來越近。
黑暗中傳來了竊竊私語,像是有許多溫柔的聲音在說著悄悄話,勸他走入黑暗,與黑暗相容。
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仿佛鉆入他的腦海中,不斷的勸說。
秦牧目光迷離,兩只手掌幾乎要抵在一起。
漸漸地,在他眼中前方的黑暗不再是黑暗,而是另一個宏大的世界,他看到了如同煙霧或者水鏡中的世界,一個女子正在遙遙的探出手掌,似乎要與他的手掌接觸。
那個女子的面孔模糊不清,他想看清楚,卻始終看不分明。
他的胸前,玉佩輕輕飄起,似乎要飄向那黑暗中的世界。
“牧兒,你做什么?”
后面傳來一個又驚又怒的聲音,秦牧縮回手掌,聾子出現在他的身后,將他驚醒。秦牧從低沉中醒來,連忙縮回手掌,不禁一身冷汗。
倘若真的觸碰到那黑暗中的手掌,會發生什么事情?其他落入黑暗中的人都死得慘不忍睹,他也會被黑暗中的魔怪吃掉吧?
黑暗中那只巨大的手掌也徑自縮了回去,消失不見,黑暗中的異象也隨之消散。
秦牧恍惚中覺得黑暗中仿佛傳來一聲嘆息,只是聾子顯然一無所覺。
聾子大怒,拉著他便走,怒氣沖沖道:“黑暗中有魔物,善于迷惑人心,當心把你抓了去!”
“迷惑人心的魔物?”
秦牧這才覺得后怕,抬手將胸口的玉佩藏在衣服里,好像是將自己的心思也隨著玉佩一起藏起來,心道:“總有一天,我會走遍黑暗,尋找黑暗的起源,找到無憂鄉!”
“聾爺爺,剛才黑暗中的到底是什么?為何我突然能看到黑暗中的東西?”秦牧想了想,問道。
“黑暗中的是暗界。”
聾子道:“暗界的事情,村長清楚,他去過那里。咱們去城主府,村長也在那里,讓村長說給你聽。”
秦牧心頭微震,村長去過黑暗中的世界?
村長竟然如此強大,去過黑暗竟然還能活著回來?
“牧兒,你竟然見到了黑暗中的那個世界?”
城主府中,殘老村的眾人濟濟一堂,司婆婆依舊披著傅云敵的皮囊,藥師、啞巴、馬爺、聾子、瞎子、瘸子和屠夫都在,聽秦牧將自己在太陽船和面對黑暗手掌的遭遇說了一遍。
村長驚訝不已,道:“我的確去過黑暗中的那個世界,當年我來到大墟,萬念俱灰,想著畢生的抱負都沒有了著落,心灰欲死,但又偏偏死不得……”
他露出苦笑,不過殘老村的其他村民卻都明白這種感受,有赴死的勇氣但卻偏偏不能死,這是因為責任還在自己的肩頭,沒有將這個責任交給他人。
“那時,我走在生和死的邊緣,一次又一次想要了結此生。有一次,我沒能承受住魔的誘惑,走入了黑暗中。”
村長回憶往事,面色平靜道:“我本以為自己走進去會必死無疑,不過我太強大了,強大到黑暗一時片刻也弄不死我的地步。”
這句話會讓人以為他自賣自夸,但是殘老村的村民卻絲毫沒有這種想法,村長說他太強大了,那么他就是太強大了。
黑暗是何等恐怖?殘老村的每一個人都是最為頂尖的高手,但是除了村長,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夠進入黑暗不死。
村長繼續道:“我在黑暗中行走,我很瘋狂,向黑暗中的魔怪大吼大叫,想要求死,然而就在那時,我眼中的黑暗漸漸變得淡了,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世界,一個與大墟重疊,但是不同的世界。那是個奇怪的世界,一下子便從黑暗中剝離開來……”
眾人都是心頭震動,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世界?
黑暗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景象?
“當時黑暗雖然變淡,但是我眼前還是像籠著霧氣,看不太遠,那些扭曲的影子讓我清醒過來,我能夠看到他們,但看不清他們。他們都很強大,甚至有些比我還要強大,他們向我招手,似乎是在邀請我。我想到我還肩負責任,不能死在那里,所以我退出了黑暗。”
村長沉聲道:“后來我曾經試著再次進入黑暗,尋找黑暗中隱藏的那個世界,卻沒有找到。牧兒所見的那個世界,應該就是我所見的那個世界。黑暗中的那個世界,我稱之為暗界。而我們所在的世界,我稱之為明界,明暗對應,交替。白天時,是明界占主導,而到了夜晚,則是暗界占主導。牧兒,牧日族的太陽守對你說,你可能來自無憂鄉,而無憂鄉有時候會出現在黑暗之中?”
秦牧點頭。
眾人對視一眼,藥師笑道:“牧兒,你先回去歇息,延康大軍剛剛退去,這城中魚龍混雜,我們都需要守夜。”
秦牧稱是,離開城主府,回客棧休息去了。
城主府中,村長、藥師、瘸子、啞巴、司婆婆等人面色凝重,過了良久,瘸子嘿嘿笑道:“咱們養大的孩子,有可能是出身自暗界,是黑暗世界中的魔頭……”
聾子鐵耳朵動了動,嘆道:“當年他突然出現在黑暗中,其實我們就應該懷疑的。普通人家的孩子遇到這種情況,只怕早就死了,而他卻能在黑暗中活下來。啞巴,你怎么看?”
啞巴啊啊的說了幾句,聾子冷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不要為他說話!”
“聾子,你太偏激了。”
藥師沉聲道:“牧兒的玉佩有可能來自無憂鄉,并非是牧兒來自無憂鄉。而且,就算他來自無憂鄉又能如何?無憂鄉誰也沒有去過,并不一定就屬于暗界,屬于邪惡,更何況暗界中也不一定都是黑暗中的魔頭。牧兒的身世,還有其他可能。”
司婆婆冷笑道:“就算牧兒是來自暗界的小魔頭,那又能如何?他是我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骨肉!”
瘸子氣道:“婆婆,你這是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死瘸子,你還想殺了牧兒不成?”
……
幾人吵來吵去,馬爺一直沒有說話,突然道:“牧兒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們教大的。我們如果是魔頭,教出來的就是魔頭。我們是什么樣的人,就會把他教成什么樣的人。”
眾人沉默下來,馬爺一向話少,但每次說話都很有份量。
“馬爺說得對。”
瘸子最服他,點頭道:“是我多慮了。聾子,你覺得怎樣?”
聾子看向啞巴,他與啞巴最是要好,啞巴被爐子烤得紅彤彤的臉膛露出笑容,啊啊說了兩句,聾子道:“我知道你不是壞人,我覺得我也不壞,倘若牧兒變成了魔頭,那就要怪他們。咱們村除了你和我,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司婆婆氣結:“死書呆子,你歧視修煉魔道的不成?”
聾子冷笑,將自己的兩個鐵耳朵拔出來,表示不想理睬你們。
村長頭大,道:“一個村子里的,都少說兩句。聾子,把耳朵插回去,怪嚇人的。”
聾子噗噗兩聲插回耳朵,村長道:“我想帶著牧兒去一趟暗界,探一探那里是否有無憂鄉。”
眾人嚇了一跳。
村長微笑道:“你們放心,我第一次進入暗界是在四百年前,這四百年來,我還是有些長進的。我先準備一段時間,然后帶著牧兒去黑暗中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