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村里人都是贊嘆不已,村長頷首笑道:“聾子了不得,這是大雅的比試之法。靈犀一點賦神魂,奪天地造化,不外如是。”
秦牧上前,向聾子施了一禮,持弟子禮。
聾子臉色微變,急忙躲避,道:“你我比試,不論師徒輩分,你我現在同是學生,持平輩禮,比過之后我才是你的授業老師。”
秦牧知道他行為處事有些乖僻,當即持平輩禮,聾子也以平輩還禮。
兩人各持一筆,站在畫前,各自看著面前的畫。
以法力化作神通,點活畫上的龍,已經是難能可貴的成就。但是法力修為不足,要以意境畫龍點睛,賦予畫中龍神魂,這就牽扯到天地造化了。
秦牧以前跟隨聾子學習書畫,讀書寫字,雖說聾子傳授給他許多,他也畫了不少畫,畫功已經頗有功底,但是畫龍點睛,賦予書畫生命,這還是頭一次。
靈犀一點,賦予畫中人、物靈魂,聾子的確教過他,不過秦牧從未試驗成功過。
這一局,要比前面幾局困難太多。
秦牧凝眸注視面前畫中的龍,這條龍畫得太像,以至于他的目光落在上面竟然覺得畫中龍在徐徐游動,不斷變化姿態。
聾子的畫功的確非凡,尚未點睛,畫中龍便有破空飛去的感覺!
秦牧提筆,卻遲遲沒有下手,畫中龍就在面前,但如何點睛?
他發覺無論點在何處,都難以讓這條龍活過來,無論點在哪里,都是錯的。
司婆婆忍不住,壓低著嗓音道:“牧兒,撕了聾子的畫,你就贏了!”
聾子送她兩個白眼:“邪魔外道的辦法,我教牧兒讀圣賢書,牧兒心存圣賢,才不會做出你這種邪魔舉動。”
司婆婆大怒。
村長笑道:“婆婆,不要干擾牧兒與他的對決。這一關,聾子的考驗很是巧妙。”
司婆婆只得按捺下來。
秦牧眼中只有畫中的龍,村子在他眼中已經不存在了,只剩下畫漂浮在他的眼前,過了片刻,即便是畫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條水墨所畫的龍。
這條龍在他的眼中游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時而匍匐,時而矯騰,時而盤曲,時而伏臥,它翹首,擺尾,龍行,嬉水,噴火,吐雷,真是機靈百怪。
秦牧覺得自己似乎成為了畫中的龍,只是從自己這個角度看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還缺少了眼睛。
他想努力掙破這黑暗,只是不知該如何睜開。
他想起了鑲龍城的龍柱,想起了涌江龍宮的龍骨和龍魂,想起了村里的石像,神人雕琢的筆觸。
神人雕刻神像,也是畫的一種,那種奇妙的筆法,深刻的神韻,仿佛賦予了雕像靈魂,讓雕像如神守護大墟。
過了良久,秦牧感覺到黑暗漸漸出現一線光亮,仿佛是龍徐徐張開眼睛,等到眼前的一切黑暗散去,秦牧眼中迸發出一絲神采,提筆畫龍點睛!
靈犀一點賦神魂!
他這一筆落下,畫中的龍頓時在紙張上活了過來,搖頭擺尾,突然從紙上飛出,飛上空中,在云中嬉戲,而那幅畫只剩下一片白紙,半點墨跡也無!
秦牧呆了呆,竟然成功了!
他竟然真的成功的點活了一幅龍畫!
那條龍在空中游動片刻,很快變成了墨水,將那朵云彩染成黑色。
秦牧急忙向聾子看去,只見聾子早已洗筆,將筆掛在架子上,并未去為畫中的龍點上睛。
秦牧頓時醒悟:“聾爺爺,你讓我?”
聾子搖頭:“我沒有讓你,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沒有你這么深的造詣。我的關卡,不論輸贏。為師者,傳道受業解惑,我現在是傳道給你,又何必在乎輸贏?”
藥師贊道:“聾子,你這是為師者的心胸,令我佩服。牧兒,我這一關也不是與你比試,而是讓你煉藥。你去村外藥圃,采三十種大毒之物,煉一味大補之藥,成藥之后自己服下,若是補,你算是通關。若是中毒死了,你繼續留在村子里。”
秦牧哭笑不得,中毒死了怎么留在村子里?
藥師這一關的用意也是很明顯,用三十種大毒之物煉大補之藥,需要極為精通藥理,任何一味藥的多寡,是用葉子還是根莖,用花粉還是花瓣,生煎還是烘焙,都大有講究。
而且,藥師并未告訴他藥方,而是讓他自己用藥理去算這一味藥該用多少,該如何煉制,方能毒性環環克制,變成大補。
煉制的過程中,火候也是關鍵,這味藥何時放,是粉還是塊,火候多大,煎熬多長時間,都需要秦牧自己用煉藥的經驗來判斷。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倘若任何一個環節有錯誤,秦牧都有可能功虧一簣,煉出巨毒之藥毒死自己。
秦牧站在藥師的藥圃邊,看著藥圃中的各種藥材,沉吟良久,心中計算各種藥物的毒性,如何配比,如何分配君臣佐使,如何降龍伏虎,調理陰陽。
過了許久,他這才進入藥圃小心翼翼的采藥。
采到第二十九味藥,秦牧不再采摘,而是愈發小心的從一味毒藥的葉子上捉了一只五花斑蝥,將這毒蟲掐頭去翅,當成第三十味大毒之藥。
秦牧回到村子,一部分藥以元氣烘焙根莖,煉出多余藥力,一部分藥用水蒸煮,還有一部分藥用朱雀元氣炙烤脫水。
忙活良久,他這才開始煉藥。
藥師站在不遠處,觀看他的每一個步驟每一種手法,以及元氣運用之妙,暗暗點頭。
秦牧煉藥,取出一口大缸,以元氣將大缸托在空中,三十味藥次第投入缸中,卻不加任何水,而是用自己雄渾無比的元氣浸潤藥物,以他沒有任何屬性的元氣將藥力從藥物中萃取出來。
藥師微微動容,這是秦牧獨到的手法,換做是他也學不來,他的元氣有屬性,藥也有屬性,元氣會破壞藥的藥性。只有秦牧沒有屬性的元氣才能用這種手法萃取藥力。
秦牧愈發小心,元氣分為三十道,各自浸潤一種藥物,同時托起大缸的手掌中朱雀元氣迸發,化作熊熊烈火,讓缸中的藥力開始相互融合。
他的另一只手則涌出玄武元氣,以水汽滋潤藥力,放緩融合的過程,同時將缸中的藥渣取出。
過了良久,秦牧突然撥動這口大缸,叮叮當當的聲音從缸里傳來,等到大缸停止旋轉,缸里便多出了一粒粒不斷轉動的白色藥丸,晶瑩剔透,如同羊脂白玉珠一般。
秦牧伸手,捏出一粒靈丹,司婆婆緊張道:“藥師,有沒有毒?”
藥師笑道:“牧兒吃到肚子里,便知道有沒有毒了。”
秦牧張口,將這粒靈丹服下,道:“婆婆放心,這枚靈丹沒有毒性……”
嘭——
他的頭發突然炸開,四面八方瘋長,司婆婆和眾人嚇了一跳,秦牧連忙道:“大家不用驚慌,這是其中有一味毒我沒有調理好,影響到腎水。腎水刺激生發,讓我的頭發有些茂密而已。”
司婆婆氣道:“這是有點茂密嗎?”
秦牧的頭發還在瘋長,越來越長,這些頭發像是竹筍似的,長得筆直,沒過多久便長達兩三丈,根根豎起,很是堅硬。
秦牧覺得頭有些沉重,道:“婆婆,這一味靈丹最大的好處在于療傷,靈丹能夠讓腐爛的肌肉快速再生,撕裂的肌肉愈合,斷骨生長,斷筋重連,腎水刺激生發只是一個微不足道小作用……”
他的頭發還在長,壓得腦袋越來越沉,幾乎頂不住這滿頭爆炸般的長發。
藥師忍住笑,道:“這一關,你過了。屠夫,你給他理理頭發,再長的話,脖子就要被壓斷了。”
屠夫上前,三下兩除二將他滿頭頭發剃得一干二凈,油光錚亮。
眾人看向啞巴,啞巴用毛巾擦了擦手,將爐子從倒塌的鐵匠鋪里拖出來,取來兩塊寒鐵,扔進爐子里,爐中的火頓時熄滅,爐子的壁上結出寒霜。
啞巴走開,笑道:“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