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白石關虎威堂中,白石關守軍之中校尉以上的各級軍官,還有錢肅,陸文斌這兩位嚴禮強帶來視察白石關的祁云督護府大員此刻都在這里濟濟一堂,一個個精神振奮的在聽著鐵云山在說著昨日戰事的情況,參加了昨日戰事的那些軍官,如王乃武還有肖玉滿等人皆是臉有喜色,意氣風發,而沒有參加昨日戰事的那些軍官,則一個個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那些參戰軍官,還有人一臉遺憾懊惱,就差捶胸頓足,怪自己錯失了昨日的大戰。
昨日之戰,此刻早已經傳遍了白石關,祁云督護嚴禮強昨日帶兵先解風邊寨之圍,再滅突利部,然后又威震打退巴克依部的援軍,三戰三勝,震動十方,對大漢帝國白石關這里的守軍來說,這可是幾十年都沒有這么揚眉吐氣過了,之前大家守著白石關,都在受沙突七部的窩囊氣,干什么都畏手畏腳的,沒想到嚴禮強昨日一來,就一下子一掃頹氣,此刻白石關內外,所有軍士無不精神抖擻,士氣高漲,一個個軍士簡直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特別是昨日嚴禮強帶兵斷后,一箭逼退巴克依部四五千的援軍,只身一人斬殺巴克依部第一勇士巴爾薩的過程,此刻已經在白石關中傳開了,成了普通軍士口中的神話。
鐵云山粗豪的聲音,此刻在房間里回蕩著,聽在眾人的耳中,猶如天籟。
“昨日大戰之經過就是如此這般這般……”
“經過昨日一戰,我方斬殺突利部近萬部眾,繳獲突利部大量戰利品,昨晚清點了一下,共計有犀龍馬14566匹,牦牛41588頭,綿羊3684只,刀兵弓弩甲胄2818具,其他從突利部中找到的金銀珠寶47箱,折合銀子約有30余萬兩,還有十多萬只綿羊,因為實在驅趕攜帶不下,也就丟在了古浪草原上,沒有帶回來……”
聽著鐵云山的話,不少軍官都暗暗震驚突利部之富饒,牛羊什么的不說了,沒想到金銀珠寶之類的也有這么多,而更多的人,卻在暗暗惋惜,一個個在心中盤算著要是能把那十多萬只綿羊帶來后的價值,要知道此刻的西北,大家為了羊毛都瘋了,要是突利部的那十多萬只羊能帶到關內,那筆財富可就了不得了。
錢肅聽著,臉上就露出肉疼的模樣,之前錢肅管著一個制造局,不覺得缺錢,此刻他被嚴禮強委以重任,整個祁云督護府的錢袋子都由他掌管著,錢肅就一下子就覺得到處花錢如流水,手上的錢再多都覺得不夠花,此刻聽到昨日有十多萬只綿羊放在嚴禮強等人的面前,嚴禮強等人卻沒有辦法帶回來,錢肅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精彩起來,牙縫里都吸著冷氣,鐵云山那邊說著,他就在這邊喃喃念著那個數字,“十萬多只,十萬多只……”
鐵云山一邊說著這些數字,一邊看了坐在主位上的嚴禮強一眼,看到嚴禮強在專心的聽著,臉上沒有半絲自得,依然沉靜如水,這讓身為鐵云山這樣的老將都心中微微一凜。
“昨日我方軍士傷亡多少人?”嚴禮強平靜的開口問道。
“昨日一戰,白石關守軍傷487人,戰死267人,大人身邊護衛也傷了40多人,折損6人……”鐵云山回答道,話語之中也有了一絲沉重。
打仗就會有傷亡,難以避免,無論嚴禮強昨日帶兵取得了多大的勝利,參戰軍士的死傷也難以避免,只是相比起嚴禮強他們取得的戰果,這個傷亡數字相對較小而已,在某些將領的眼中,這已經是堪稱完美的大勝,那些傷亡,只是必要的成本而已。
嚴禮強此刻的心情卻沒有房間中白石關內的那些校尉們輕松,反而覺得有些沉重,白石關內的一干校尉,作為職業軍人,或許差不多已經習慣和見多了為勝利要付出的代價,但對嚴禮強來說,昨日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領軍出戰,在正面戰場上與沙突七部硬碰硬的來了一次,雖然昨日大勝,但嚴禮強還是覺得自己對那跟隨著自己戰死的每一個戰士,都有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近300條的人命之中,有6個,是他的護衛部下,也是他弓道社的學生,從兩年前那些人踏入到弓道社的第一步,那些人就一直在追隨著他,那每一張面孔,都是嚴禮強熟悉的人,他都能叫出他們的名字——曹昆,羅振煒,錢敏貴,楊子仲,唐行軻,張韋,那是六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昨日在突襲突利部的時候,曹昆,羅振煒,錢敏貴四個人都是在戰斗中,被突利部中的箭手射中要害,而唐行軻和張韋,則是在追擊突利部逃跑那些人的過程中,被躲在草叢里的幾個沙突人暴起從馬上刺了下來……
昨晚回來,嚴禮強親自給那六人清洗了遺體,縫合了傷口,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此刻想起六人的面孔,嚴禮強心中猶有悲痛。
鐵云山回答完之后,房間里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一直足足隔了半分鐘之后,嚴禮強回過神來,才發現屋子里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等著自己開口。
逝者已逝,生者仍在,對逝者最好的紀念,就是要讓他們的犧牲有價值,讓生的人,未來活得更好,更有尊嚴!
嚴禮強在心里對自己這么說著,緊緊的捏了捏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開了口,問鐵云山,“按以往軍中體制,昨日戰死軍士如何撫恤?”
“按大漢帝國以往軍中體制,戰死軍士,會下發撫恤銀十兩,督軍府也會行文地方,免去其家中未來五年徭役……”
“就這么多?”
鐵云山沉默了一下,看了嚴禮強一眼,繼續說道,“如果軍中上官不貪墨的話,這還算好的,戰死的軍士家中可以領到十兩銀子,有些地方,戰死的軍士能領到的撫恤銀都不足十兩,有的就領三兩五兩,有的甚至沒有,撫恤銀都被上面的人克扣了,如果戰死軍士家中無人的話,地方上的徭役減免有時也會縮水,五年變成三年或者兩年,地方官吏與土豪劣紳有時甚至會截留好處,把那減免徭役的名額留給自家人……”
嚴禮強聽著,臉色不由沉了下來,“祁云郡中也有這樣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