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咱們七賢宗已經有三十年沒弟子登上杏壇了……”
在住處安頓下來后,郭大路聽到其他同門舍友開始聊天。
“這沒有什么奇怪的,咱們七賢宗畢竟是小門小派,怎么跟那些大宗門、大家族的子弟競爭?所以掌門也說了,三年內,獲得登壇的資格即可。”
“那倒是,而且據我所知,下次開壇,傾玉公主和書劍宗新一代大弟子令狐棠都會參加,這等于是提前預定了兩個名額啊。”
“何止!四絕宗大師姐、云侯府二少爺你不算了?”
眾人一時沉默下來,過了半晌才聽到有人苦笑著嘆了口氣。
聊是這么聊,但真說有多么遺憾和惋惜那也是沒有的,差距大到一定的地步,嫉妒和怨恨的心思都不會再存在,只有仰望、震驚、目瞪口呆、點贊和刷666……
郭大路對這些人則是沒什么概念,心里也就談不上什么壓力,實際上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七賢宗的藏書閣在哪里。
以前在家里,因條件有限,只能靠打短工借書來讀,晚上讀書甚至還要借隔壁燈光。現在順利成為七賢宗內門弟子,學習條件可謂是瞬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怎么可能不抓住機會,將能藏書閣的書掃蕩一遍?
因此吃了晚飯后,他就一路打聽著去了藏書閣。
七賢宗的藏書閣一共五層,作為新入門的內門弟子,郭大路擁有一到三層的閱讀權限。
當他站在一排排書架前的時候,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好像一頭狼進入羊群,幸福感頓時飆升到歷史峰值。
按照藏書閣書籍的擺放邏輯,他挑了一本“經注”、一本“詩解”和一本“劍說”,然后捧著三本書默默地坐到一旁,如饑似渴地讀起來。
時光飛逝,經注和詩解很快讀完,正當他要翻開“劍說”的時候,藏書閣守閣的老頭走了過來催他離開。
“老伯,請問這書可以借嗎?明日便還。”他依依不舍地捧著那本“劍說”問道。
“貪多嚼不爛,明日再來。”老頭擺手拒絕。
郭大路也不糾纏,把三本書放回原處,告辭離開。
第二天清早,雖未聽到雞鳴,但郭大路仍舊在東方露出第一縷晨曦的時候準時起床,他悄悄穿好衣服,然后提著他的破劍出門而去。
同樣是因為條件有限,郭大路并未接觸過上乘、甚至中乘的儒家劍術,他每日堅持練的劍法,還是杏壇一百年前推出的那套全民普及版劍法——“正氣劍法”。
這劍法原本沒什么特別,人人可練,只是很少有人能像郭大路那樣持之以恒、專注投入地練,這也是他能憑借這套基礎劍法,在考核中贏下十五場的根本原因。
一個時辰后,郭大路練劍結束,回去稍作休整和洗漱,剛好趕得及跟師兄弟們一起用早飯。
早飯之后,新入門的弟子便正式開始了他們在七賢宗的學修之路。
對于郭大路而言,課堂、飯堂、藏書閣、宿舍、練武場五點一線的生活也就此拉開帷幕。
原本就是最容易轉化為小透明的中等生,再加上他這種一心只讀圣賢、一心只練圣賢劍的做派,存在感越發地微弱了。
師兄弟中不乏品行不端的好事者、不乏桀驁不馴的大天才,但他們都不曾招惹過郭大路。
有書讀。有飯吃。有衣穿。有劍練。有覺睡。
無沖突。無仇恨。無風波。無踩人。無打壓。
入門三月以來,風平浪靜,歲月安好。
到了第四個月,郭大路已經將第一層的書全部讀完,他來到第二層,然后他遇到一則對聯。
“金水河邊金線柳金線柳穿金魚口”
是一則頂針聯,即對聯前一個分句的句尾字,和后一個分句的句頭字相同。
對聯寫在一張夾在《左傳》中的紙片上。
郭大路一時技癢,補了下聯:“玉欄桿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頭”
于是他在第二天結識了上聯的主人顧湄,他的一位女同窗。
二人以對聯結緣,均覺雅致,其后多有交流,直到不久后,郭大路因此挨了一頓揍。
動手揍郭大路的人名叫寇良才,郭大路的另外一位同窗,也是考核時的第三名。
寇良才一直暗暗傾心顧湄,已經到了要表白的心意的時候,不料居然有人如此不識時務,捷足先登,憤怒之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郭大路平白被打,心中自然憤憤,但是他并沒有去跟寇良才理論,也沒有把這件事上報教習,而是準備廢寢忘食地提升一下自己的劍法,然后狠狠地打還回去。
從那天開始,他每天晚上挪一個時辰的看書時間用來練劍。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他的練劍天賦實在普通,好像哪里沒有開竅似的。
作為上帝視角的郭大路本體,終于看不下去,心想這時再不想辦法幫夢里的自己一把,他就可以被評為“史上最劃水外掛”了。
技能仍舊不能共享,即便能共享,他也不能把墨家劍法共享給夢里的自己。
在儒家世界顯擺墨家劍法,這樣的作死簡直可以被授予“作子”的稱呼,與諸子百家并駕了。
技能不能共享,悟性和天賦卻可以溝通感應,郭大路本體如今已經是一個合格的修行者,現實世界也了解過“孔子尚正氣”、“仁者愛人”的儒家思想,因此此時通過心靈感應,開悟一下夢里世界的自己,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夜色如水,漫天繁星。
郭大路盤腿坐在修煉廣場中央,抬頭仰望星空,心中多少有些迷茫,以他這個練法,要練多久才能追上他和寇良才之間的差距?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狠狠地揍回去?
正當心中的問號“?”突突往外冒個不停的時候,忽而看到一道流星劃過天際,心頭禁不住一陣顫動,剎那福至心靈!
無數個“聞雞起舞”的畫面一一從眼前閃過,數十本“劍法論著”的招式、理論、綱要轟然開解,七八個劍術教習提到的“劍道難點”豁然開朗,一滿腔慷慨豪邁的磅礴正氣噴薄欲出。
腦海中漫天飛舞的劍招、蓄積十年的氣勢陡然匯聚,凝成一條橫空而過的劍氣長龍。
郭大路心中若有所感,提劍起身,只見他袍袖翻飛,隨意向前斬出一劍,劍氣飛出至少39米!
許多年之后,人們提起此夜,如此描述道:“那一夜,郭大路仰望星空而悟劍,一夜連破數境,劍法終臻大成。”
第二天,郭大路便向寇良才下了戰書,并在練武場上,當著眾多師兄弟們的面,一劍把寇良才挑飛。
眾多師兄弟們,再次為大家奉獻了“目瞪口呆”的一幕,同時整個宗門亦為之震動。
有鳥十年無鳴,一鳴驚人!
掌門程正叔大喜之下,遂將郭大路招為關門弟子,親自指導。
七賢宗已有三十年無人成功登壇,程掌門壓力很大,現在好不容易碰到這么一位怪才,他絕對不會錯過!
一年后,七賢宗弟子論劍七賢山,郭大路一劍敗一人,獨占鰲頭。
同年中秋,八大宗門講文會武,各派天才云集,郭大路手持師尊所賜不阿劍,盞茶間連勝八場,技驚八宗。
又一年冬,師尊程正叔正式傳授郭大路儒門正宗的“浩然九劍”。
對山八角亭中,師徒二人一坐一站,談文論武,不亦樂乎。
“讀書以善養浩然之氣,揮劍則使其氣充塞天地之間!”
“……劍氣始出,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
“氣沖于天,星辰變色;氣行于地,河岳搖撼;氣入九幽,鬼神震驚……”
程正叔口傳訣要,隨傳隨解,不知不覺間兩個時辰過去,方覺精力疲憊,當即袍袖一揮,道:“你且自去領悟,我小憩片刻。”
郭大路哪里會走,敬立一旁侍候,待程正叔醒來,亭外落雪已經有一尺來深。
郭大路進入七賢宗的第三年,“浩然九劍”已學成八劍,還有最后一劍“舍我其誰”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向師尊請求,想下山游歷數月,師尊自然答允,并令他五月前必須返回,因為六月初七,便是杏壇開壇之日。
四個月之前,郭大路帶著不阿劍,騎著青牛下山,牛角上掛著一卷《孟子外書》。
第五月,“青牛劍客”名動四方。
“想明白了嗎?”
六月初一,出發去杏壇的前一天,師尊問郭大路。
郭大路誠實搖頭。
“那就再繼續想。”
師尊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責怪。
六月初七,杏壇開壇,群賢云集一堂,蔚為盛況。
登壇正式開始后,近萬名才俊被分作五百組,沿著各自固定的臺階拾階而上,從壇下到壇頂,一共七十二階,即七十二道考題。
原本看著風和日麗、普普通通的杏壇,在登壇正式開始之后,忽而風云變色,仿佛幻境降臨。
第一階的考題已經出現在各個考生的面前。
“默寫《論語》‘學而篇’,并做簡析。”
郭大路讀書破萬卷,類似題目對他而言,無異于送分題。
迅速答完過關,登上第二階。
其后考題的內容不出于四書五經,只是花樣不同,郭大路見招拆招,過關斬將。
到了第五十階的時候,考題終于棄文從武。
只見臺階場景轉換,赫然化作比武場。
郭大路沒空跟對手們多做切磋,能一劍搞定的絕對不用兩劍。
他一路拔劍一路斬,一步步逼近壇頂。
50階!
55階!
60階!
66階!
正當郭大路踏上第71階階梯時,忽然感覺到天降黃河之水,直要將自己沖擊回地面。
郭大路大驚,轉頭一看,發現同樣在70階,立著一位身穿青衣的年輕男子,那年輕男子正持劍指著自己這邊。
郭大路一眼就認出那年輕人的身份。
書劍宗首席大弟子,令狐棠。
剛剛那“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劍意,便是出自他的看家絕學“倒懸山河”。
郭大路不及多想,一招“金聲玉振”斬向令狐棠。
“今日即便不登壇,也要斬你兩萬劍!”
郭大路言出劍隨,浩然之氣勃發,連綿不絕地劍招,暴風驟雨般卷向令狐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