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鷹爪四人眾來了之后,其他人頓時發現,寇立的訓練量不減反增,更加刻苦了,如果說以前只是日夜苦練外,現在基本上是日夜折磨了。
天還未亮,就跟那七星道人到附近山頭上爪攝日月之氣,內養神爪。
方一回來,便有熱騰騰的油鍋備著,綠豆、鐵砂、鋼砂,一次比一次兇猛,十指連心,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才用外洗藥汁吸手,短短數天,手上老皮都撕下了三層。
午飯剛剛食過,就要跟岳剛練習剛勁陰爪、柔勁陰爪、陰勁陰爪、陽勁陰爪,扣木、撕樹、透骨、拈花、拈豆、畫豆腐。
練到天黑,那陰沉沉的老叟便提了十幾個頸子長短不一的壇子來,壇子是特制的,能晃、能轉,稍不注意,便磨裂皮肉小骨,卷開指甲,其中盛油含量也各不相同,每日都在增重。
天黑之后,便是四個鷹爪拳師對于拳架拳勢的指點,以呼吸法走活樁,練打法。
這一練,就到了深夜,不到兩個時辰,某位小刺客便會準時準點的叫醒他。
也虧了寇立四練大成,身子骨經的起折騰,若是換作其他拳師,這么高強度、高密度的訓練量,保準能將人活活練死。
這不是一兩日,而是日日如此,而且一日比一日要狠,就算是肺癆鬼看到,也只能無言的搖了搖頭,暗罵一聲,師兄是瘋子,師弟更瘋。
饒是如此,寇立這些天也足足瘦了一圈,這還是在各種補藥不要錢般服下的結果。
不過就算是寇立這種武瘋子,在接下來這幾天中,也漸漸減少了訓練程度,把功夫化在了公事上。
無它,倭奴國使節將在十日之后正式來到中原,黃公子做為三品通倭使節,這是她的重要任務。
仗著身份和消息的優勢,黃公子合縱連橫,殺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六省通衢中占了極大上風,明里暗里籠絡了大量的官員和豪商,鳳公主的名號越發響亮。
但聲勢雖大,卻幾如無根之木,沒有經歷過任何考驗,眼下的通倭之事,便是一道難關,那些她之前得罪過的大人物,雖說不敢暗殺她,但也絕對不介意將她踢出這個名利場。
還有京城的某些人物,也絕不愿意看到這鳳公主的羽翼越來越強,對于他們來說,一個和親的公主,才是最好的公主。
六省平海禍,是東南官兵的功勞,是洪大帥和洪家軍的本事,背后不知有多少文武官員推動此事,如今果子一下子被空降的使節摘了,誰知道這些地方實權派會怎么想。
更別提還有倭奴國的使節,據說這一次是由倭奴國十幾個諸侯組成的使團,這小國本身就戰亂不休,這些人之前仇怨糾葛,也是一大麻煩。
正是因為這些年平海盜有成,大量中原物資運輸不到倭奴國,導致這些人窮兵黷武,一個處理不善,那就是外交、軍事的雙重問題。
這可是朝廷國策,別說公主了,就算是皇子、太子壞了事,那也得吃大板子。
這一關過不了,大家都完蛋,過的了,不說未來一帆風順,但至少根基就打牢了。
所以哪怕是寇立,這些天也是雜事成堆,脫不得閑,黃公子在京城的勢力,被某些人聯手堵住,現在能依靠的,只有鳳府的一干人物,但就算這些被招攬來的黑白兩道,肯定也有對頭的眼線,寇立這些天中發現了某些苗頭,但也不能確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寇立揉了揉腦袋,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某個女人把整個身家都壓在他身上,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他真是做不到。
不是不能,實是不屑。
‘不過那女人也說了,倭奴國人向來畏威而不懷德,必要關頭,殺幾個人不算什么事,也就是說,可以有一定的死亡指標么。’
寇立指尖輕輕敲在桌面上,這些天的鷹爪功夫,使得手掌老繭傷口密布,像是裹了數層橡膠,指尖發黑發紫,落在桌面上,像是鷹嘴一般,敲出一個個小口子。
未幾,窗邊風聲一閃,翅膀撲騰了幾下,落下一只雖不漂亮,但看著就十分兇殘的黑鷹,鉤子般的眼神看向寇立,居然罕見的露出一絲親近之意。
然后,將嘴里叼著的死兔子砸在桌面上,也不開口,桀驁十足。
“……”
這些天鷹爪功訓練的副作用之一,就是讓這只惡鷹產生了某種錯覺,也就是眼前這位雖然表面是人形,但其實卻是它的同類,神韻氣質無不相似。
所以哪怕寇立放了它,仍隔三差五的回來看看自己的‘小兄弟’,順便帶了點禮物。
“你倒是講義氣,”寇立莞爾,手掌摸了摸對方的羽翅部位,這只鷹隼最討厭人摸它的腦袋,別的部位倒是不拒絕,怪叫兩聲,大概是‘不用謝,小事一樁’之類的。
“大人,有新的消息,”惡鬼敲了敲門,低聲道,遞來手指大的加密紙卷。
寇立打開一看,微微揚眉,“這倒是有點意思。”
自從與那胭脂虎見了一面后,表面上什么都沒有發生,但暗地里,他對這個神秘女人戒備十足,暗里一直派人監視對方。
在水龍幫這么個魚龍混雜的大幫會中,能混到四虎級別的女人,絕不僅僅是實力強大而已。
而且他曾數次派人跟對方溝通,希望借助她的關系,聯絡魚頭狼和鎮島虎,但對方卻總是推諉拖延,這可能是對方與黃公子的合作還保持懷疑,也有可能,對方只是假意合作,其實另有圖謀。
所以這種監視一直持續近月,并且終于在最近發現了某些線索,那就是最近幾日,跟胭脂虎親近的幾個花魁,經常偷摸入城郊的一個府邸別院。
而這個別院暗地里的主人,是上一任的閩省總督,而這個總督,當年是因為私通海寇而被革去職務,也是閩、粵、浙三省官場大地震的開端。
這其中,難道還有什么關聯?
“知道了,這件事不要透露給其他人,下去吧。”
寇立五指間像是磨鐵一般揉捏著,很快將紙條揉成紙末,眼中卻露出沉思的神色。
………………
深夜,寇立一身黑衣,化作一道黑影,行競飛走,半個時辰后,便就趕到了那府邸別院,果然是不愧是二品大員的住宅,高門大墻,坐地獅子,兩座門樓平地而起。
不過周圍荒草叢生,墻面上也爬滿了不知名的植物,有些墻面直接粉碎,泥土混雜著石塊,堆成幾堆墳堆子,海風一吹,有些瘆人。
寇立掃了一圈后,徑直推開大門,結果銅首大門直接砸落在地,‘咣當’一聲,煙塵四起。
走入其中,依稀還有些江南建筑風格,小橋流水、閬苑儀門,只不過如今蛛網彌補,灰塵灑落,地面上是各種野獸的糞便和骨頭。
墻壁上忽然傳來翅膀的撲打聲,這聲音寇立最近聽的很熟悉,目光一掃,頓時心神一緊。
借著月色,只見立于墻頭的,是一只血肉淋漓的鷹隼,在黑灰色的皮毛間,滿是肉末黑液,一只眼珠子吊在眼眶下,還掛著經脈血管,然后被鳥嘴一啄,膿液四濺,鳥肚子上似乎還破了個大洞,不時有腸子器官之類的滑落。
空洞洞的眼珠,血洞直看著寇立,那眼神,就像是寇立自己瞎掉的眼珠子。
寇立眼皮子一挑,雖然自從無字圖能力外放之后,他經常能夠看到這類詭異恐怖的畫面,但不知怎么回事,今夜分外的真實。
目光再掃,頓時雙眼一縮,那原本被推倒的大門,居然不知何時又掛了起來,而剛剛見到的‘墳堆’,同樣消失不見,墻面變的平整光滑,一水的白石青磚。
然后,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隨即響起,只有腳步聲,而沒有人影。
寇立吸了一口涼氣,單手緊握刀柄,他已經分不清楚了,這到底是無字圖幻覺,還是這宅子本就是座鬼宅子。
眼中兇芒一閃,腳步一踏,地面一震,氣血灌入手臂,小臂手掌青筋如網,血管暴出,憑空大了一圈,拔劍式使出時,憑空多了一股撕扯勾獰的勁。
刀光匹練斬到了其中一個腳步聲的源頭,剎那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然后,背后傳來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客人,您是來找老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