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人聽的極認真,就連寇立走進都無人發現,其中一人忍不住道,“玉鼎子前輩,意是何物?”
玉鼎子將手一招,對方身上一口神刀忽然被招了過來,在空中演化出璀璨的刀芒,金光亂閃,龍蛇紛舞,最后在此人面色驚變之前,將法指一松,這口神刀直接落入主人手中。
“也許在各位看來,老道是憑自己的三百年苦修的道行,壓制住這位小友的刀中靈性,其實并非如此,老朽能壓制住此刀,靠的不是法力,而是意,后于天之有,先于天而行的意。”
在場之中,大多數人露出半知半解的表情,也有人若有所思,修行,得道成仙,但其中本質是什么,幾乎無人知曉。
“說意怕是諸位還是不懂,但是這先天氣機,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
玉鼎子說到這里,不少人恍然,提煉元精、采藥內補、運轉周天火候,乃至服參霞、引日月,從第一步開始,便是先天氣機。
五色絲同樣是先天氣機的一種。
“為何老朽說意,而不是先天氣機,因為意乃日月星辰、天地運轉的規律,通人意,參天意,方能得道圓滿,法力煉的再厚,不悟出這層道理,便是空中樓閣,一旦內魔外魔齊至,死無葬身之地!”
“參悟出這層道理,便能將人心化天心,借助天地意志,抗衡種種天災人禍、紅塵考驗,前輩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說這話的人,背對著寇立,但寇立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鋒芒畢露,卻又邪氣森森。
“不愧是豸劍子,你的悟性很好,”玉鼎子點頭:“事實上,這正是上古說法,心、意、神、性中的一種。”
“哦,那另外三種又是何物?”豸劍子饒有興趣的道。
“便是一句話,順為人,逆為仙,只在其中顛倒顛,”玉鼎子頓了頓:“順為人,便是鍛出本心,逆為仙,則是天長地久,自明真宰,只在其中顛倒顛,無非六個字——還歸本來面目!”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身形一震,雖然未必明白其中真意,但似乎都感悟到了什么,過了許久,豸劍子忽然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便只是這一句,前輩的境界在我看來,便是正教七派掌教,魔門五大首座,怕也不過如此!”
玉鼎子苦笑了聲,搖了搖頭,道:“這可是過譽了,說這話的人,可不是老夫,而是當年的金鼎派掌教真人玄機子。”
場下這才露出微微嘈雜起來。
“金鼎派,不是被魔門滅宗了嘛。”
“人仙第一外丹宗門,據說人間五成的法寶,無論先天后天,盡皆出于此門中,也不知魔門有沒有給我們留口湯喝。”
“不過聽說金鼎派滅門之后,曾將一部分山門重寶藏于岷江中,只不過至今無人知其所在。”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還歸本來面目之后,天不容你,地不容你,順不容你,逆不容你,又該如何?”
玉鼎子渾身一震,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不遠處那人,好半晌,才吁了口氣,道:“此事老夫亦不知,藥兒,我們走吧。”
人群中,一位粉雕玉琢的少年起身,默不作聲的背起藥簍,一老一少,很快消失在了門外。
寇立沉默片刻,同樣掉頭離開,不知怎么,心里微微有些沉重。
豸劍子眼光閃了閃,起身,悄悄了跟了上去。
不知不覺間,寇立走入一座廟觀中,頓時各種各樣的吵鬧聲響起,放眼四顧,三只頭的鳥兒、長出人掌的白虎、手臂粗的蜈蚣、甚至還有化成人形的狐妖。
這些妖怪有一個共同點,都被封印在箱籠之中,妖魔之氣都被封印其中,沒有半點散出。
“煉獸門抓捕的妖物,道行都不低,只是價錢嘛……”
“據說煉獸門的老祖,便是當年正道七派中昆侖的叛徒,馭獸訣也是從《山海經文》刻錄下的殘篇。”
這本不關寇立的事,世俗朝廷都能在六通真人的統領下,抓捕訓練妖物,沒道理神仙道就沒有這種法門。
目光一掃,忽然雙眼一縮,寇立看到了一只黑鷹。
在箱籠之中的大部分妖魔,都被馴養的沒了野性,眼神呆滯,好似提線木偶,但只有那只鷹,依舊桀驁不馴;黑鷹有半人大,左邊翅膀斷折著,眼睛還瞎了一只,鉤嘴好幾個缺口。
在場之中,就屬這只鷹妖氣最薄,但也野性最重,就算受了那么重的傷,依舊怪叫不聽,不斷撕咬著欄桿,磨出點點火花來。
寇立當年在東南鳳府,為了鍛煉鷹爪功,曾特意養過一只鷹,只不鷹爪煉成后便就將它放生了,那只鷹隼還偶爾回來看看他這個‘同類’。
同樣的眼神、同樣的氣質。
就是原來那一只!
很顯然,鷹隼也認出了他,叫聲忽然變大起來,眼中也閃過了一絲靈性,翅膀撲扇個不斷。
“吵死了,”一名煉獸門弟子不滿的嘀咕一聲,剛想掐訣,忽然精神一陣模糊,就好像天壓下來似的,渾身下意識的發緊,似乎只要有任何一個動作,立刻死于非命。
寇立拍了拍對方肩膀,道:“這只妖怪,我買了。”
“這妖怪雖然妖氣低微,但是靈性的很,很少有妖怪在這個道行如此通靈,這樣如何,法器一口或是下品丹藥十顆如何?”對方立刻討價還價。
除了神藥、仙藥、靈藥外,普通丹藥皆以差、劣、下、中、上、優,區別便是雜質和藥性的多少,或者干脆是有無藥紋。
“這些我都沒有,”寇立坦然道。
“什么都沒有,難道你打算搶不成,”煉獸門弟子嘲笑道,結果迎面的,便是寇立坦誠的眼神,頓時打了個激靈。
他一向很坦誠。
“怎么,有人想要搶我馭獸門的東西,”一個獸皮大漢走了過來,每走一步,地面就是一震,好似人形的妖魔,而且是巨妖。
“這只鷹我要了,但我現在沒錢,”寇立坦然道。
大漢皺眉,上下打量著對方,道:“你是谷中哪一派的,師承又是哪位?”
要是一言不合便開干,寇立反而不擔心,大不了滅口,沒想對方看著五大三粗,卻是心細如發;也對,雖然這個‘廟會’讓他產生某種在人間的感覺,但這里面畢竟都是修行者。
數百年的修行,不能都修到狗上去了。
“五行門的傳人,難道你認為連一只妖怪都買不起嘛,五靈子前輩仗著一手五行化一的本事,不知得了多少天才地寶,”豸劍子在后面抱胸道,表情透著一絲玩味。
“原來是你,”大漢恍然:“你就是逼的龍寶玉大罵數天的那位。”
“怎么,馭獸門會怕龍氏夫婦,你們能馭獸,不能馭龍么,”不遠處的豸劍子繼續笑道:“若是你怕了,這丹藥我還是出的起的。”
“哼,只怕你給的都是毒丹,”大漢冷哼一聲,“區區鷹妖,于我馭獸門不算什么,就當是給五靈子前輩一個面子。”
“那倒不用,寶物我還真有一個,就怕你們買不起,”寇立從懷中掏出那根純青色的蛟筋,靈光璀璨,仿佛有龍魂在其中扭動。
此寶一出,附近呼吸聲頓時沉重起來,靈器,最上等的靈器,很有可能便是龍氏夫婦當年費盡功夫,才斬殺的那條千年青蛟蛟龍筋。
“原來你奪的是此寶,怪不得那龍寶玉跟瘋狗一般,”大漢咽了口吐沫,如是道。
“想要么,不如我們比試一場如何?”寇立目光一閃,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