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立深吸了口氣,壓抑住體內憤怒、暴躁以及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一種情緒,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道:“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奇僧搖了搖頭:“你師托貧僧救你,算不得恩德。”
寇立一愣,隨即想起之前那道丟失的錦囊,原來這都是天機上人的安排!
“不過便是你師不說,貧僧也會救你,貧僧只度有緣人,你與我佛有緣。”
“難道大師要把我度化,入你佛門?”
奇僧淡淡一笑,也不解釋,只道:“西天到了。”
風停、雨停,和尚從亭中走出,只見得云山云海,無邊無際,有的云頭匯聚成山,凝成一座大佛虛影,佛即是山,山即是佛,又有云朵化作佛寺、羅漢殿、藏經洞、蓮花臺,金光普照,檀香撲鼻,仿佛真的是西天佛境。
“這里就是西天?”寇立啞然,傳說中的西天,不是該有過去、現在、未來等三世一切諸佛,還有菩薩、羅漢、比丘尼、八部天龍等護法神,怎么空空蕩蕩,一切都無。
“無論道佛,修為至最上乘后,唯有飛升靈空仙界一途,民間俗傳之西天,并不在我佛教教義中,”奇僧頓了頓,道:“此地乃人間極西之境,不在日月招攝之下,不在天地輪回之中,終年冷寂,荒蕪人煙,不被文明開化,歷代高僧坐化前,都會于此地超度黑暗。”
“凡俗之輩偶聞天外佛音,便以為西天之中乃有圣地,不可信,不得信,西天在佛心中。”
寇立肅然起敬,落腳于云端,只感到一股祥和、溫暖的感覺從心底浮出,再看云端諸佛,似是從其中看出大德、大愿、大善、大行。
“大師剛剛說,此地常年苦寂,沒有光線,為何——”
“無、量、光。”奇僧登上一座蓮臺,拈指微笑,驟然間,大量云霧匯聚,一尊云山大佛化形而出。
寇立反復揣摩著這三字經義,盯著大佛虛影,一時間,漫天佛陀,都在吟唱,佛光大耀,耳邊如重錘響鼓,直砸心中。
虛空無盡,法界無窮。諸佛性光,也無窮盡。
心即佛,心即光,心光無窮。
“你懂了?”
寇立點頭,目光復雜的看了對方一眼,緩緩道:“他日我有所成,必不忘今日之恩德。”
“那便去吧。”
剎那間,寇立從層層云端中打落,走馬觀花,不知過了多久,等蘇醒過來后,便就站在一處陌生的海域中,浪花在耳邊‘嘩嘩’作響,身上傷勢不知何時好了大半。
寇立雙眼低垂,盤坐在水面上,面色陰晴不定。
對方救了自己,還傳授‘無量光’的精義,若說完全是天機上人的原因,連寇立自己都不信,而且對方也說了,就算無有天機上人,他也會出手。
他不相信這全是機緣,在自己的記憶中,佛門一脈,說是面善心惡是不合適的,但說面善心狠,那該是極恰當的。
他對自己必有所圖。
首先,這方世界是沒有西天的,無論佛道,全都飛升仙界。
第二,這世界也是沒有神祗的,沒有山神、土地、城隍,便是天星龍君,也只是偶然得到神位,也就是說,沒有完整的神系。
結合自己的上一世被害,這其中必然有什么關聯,前世的自己,到底知道些什么,或者說,掌握了什么,才被圍毆轉世。
“沒有西天,那便創造西天,沒有神祗,那便——封神!?”
寇立深吸了口氣,腳尖一點,駕馭水浪而去,太遠的東西真的是只能猜測,最近的目標才是可以把握的,比如說,凝煉上品金丹。
青陽門所在的島嶼,一眾女仙殺氣騰騰,背背長劍,在為首女仙一聲嬌叱下,剎那間,劍光閃耀,射入水中,與海底一干‘妖物’斗個不休。
青陽門在星宿海中并不算是什么大派,開山老祖也只是個普通女仙,并未煉成元神,便就壽元耗盡,最終只傳承了道統。
但是由于派中多是女仙,精雙修之法,故交好了好些個法力強大的男修士,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勢力。
眼看著劍光兇惡,給‘妖物’造成殺傷時,一聲幽幽的聲音忽然從海底傳出,海面忽然卷出一片藍光,所有劍光射在上面,‘乒乒乓乓’一陣劇響,飛劍或是靈光受損,或是斷折,讓這些青陽門女弟子紛紛面色一白,氣血倒涌。
“我族只求一個棲身之地,各位姐姐何必苦苦相逼。”一聲幽幽的聲音從海底響起。
為首女仙尖叫道:“妖魔好不要臉,水底洞府分明是我家前人故居,你們霸占了去,還想著獨吞,等我家娘娘出關,必把你們殺個干干凈凈,滅你全族!”
岸上女仙又叫罵了許久,不過到底不敢下水,好在島上陣法完善,也不擔心‘妖物’會攻上島來。
水下,媧人一族率軍退了下去,白玉娘微嘆了口氣,她本想仗著天機上人三代弟子的身份,跟對方好好談一談,畢竟遠親不如近鄰,有青陽門相助,媧人一族在此繁衍更便利一些。
但對方連談都不愿談,直接叱他們為妖孽,難道真的要大戰一場,族內才安歇,真要斗起來,不知要死傷多少性命。
正當白玉娘憂心忡忡之際,忽有侍女來報,頓時雙目一亮,驚呼道:“小弟回來了!”
來不及等大軍回撤,連忙驅動媧神像,化作一道流光,往古洞府射去。
昆侖棄徒秦神一的這座古洞府,跟之前相比,多了很多特色建筑,像是放大的魚巢,每一座隔間中,時不時有媧人進出,其中有巴掌大的白蛋。
值得一提的是,媧人有胎生和卵生兩種孕育方式,血脈越是純正,便越近似于人,所以寇立至少不用擔心,他很多年前是只蛋。
而原本的秦神一洞府,現在已經被改造成了皇宮,當然現在的皇室血脈只有寇立姐弟。
“大人,祭祀準備好。”
“那就去做吧。”
寇立點頭,新上任的大祭司(上任被殺)顫顫的點了點頭,走上祭壇。
這祭與戎,乃是族中大事,哪有只是想看一看,連良辰吉日都不挑,就隨便祭祀的,不過誰讓對方是王族,尤其是剛剛推翻前王的主力人物。
上一任大祭司的凄慘下場,他可不想自己嘗試一下。
傳說中,道術和法術,最早是繼承了上古時流傳的神魔崇拜和巫術,這大祭司則繼承了媧人一族,最早的祭祀祈禱方式。
看著對方面帶鬼面具,身披鳥羽服飾,或蹦或跳,說不出好看,但總有種說不出的韻律。
而隨著詭異的舞蹈,拿祭壇上的火盆忽的竄出三四尺的綠火,火焰之中,沒有妖氣靈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信念,就像面對的是狂熱的信徒。
按照對方的說法,若是每一年的大祭上,由所有族民祭拜,甚至在冥冥之中,會引來媧皇氏的意志。
寇立對此不置可否,因為就他所知,無論多強的神魔,早該消亡了才對。
還是說,信念的匯聚,會招神?
“小弟,你回來了!”大門打開,白玉娘一臉開心的小跑過來,摸著寇立的臉,左搖右看,似是要看出對方有沒有掉塊肉。
“好了,老姐,都跟你說了,那六公主是我的朋友,只是去見一面,沒有多大事,”寇立道。
至于這‘朋友’摘掉自己心臟一事,還是不要說為好。
白玉娘深以為然:“若是早知道弟弟有身份這么尊崇的朋友,說不定我們媧人族就不用遷徙了。”
寇立岔開了話題,平靜的道:“族內的事我聽說了,放心,交給我吧,我會搞定青陽派的。”
白玉娘怔了怔神,不知怎么,她總感覺,這一次弟弟回來,似乎有些變了,變的——有些不大像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