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金庭,正道圣地,如今已被無窮魔頭所占,仙光之中,尖叫厲吼聲響徹云霄。
虞陰陽和一個中年人在山中散步。
中年人是個文雅的教書先生,三縷長須,頭戴綸巾,一身洗的發白的袍子,就像是厭惡官場的黑暗,寄情于山水間的雅士。
不過他卻是魔道中最恐怖的魔頭,歷代天魔道宗主中,唯一一位斬殺了正道領袖,占據正道圣地的蓋世魔王,魔師虞師。
虞陰陽面色蒼白,似乎之前正金宵宗諸長老斗法,造成的傷勢并沒有好清。
“陰陽,你沖動了,你須知道,一旦我上界,你就是天魔道的宗主,身為宗主,哪能輕身涉險,區區幾個殘兵敗將,值得你這般做嗎。”虞師有些不滿。
面對對方洞若實質的目光,虞陰陽低頭,道:“師尊,是我被美色迷心,誤了大事。”
“迷心,在師父面前還說謊,你喜歡的不是碧蓉紗,是他父親留下來的東西。”
“是,師父,我不明白,當年正陽子的劍意,怎會強到那種地步,涵蓋古今的殺意,連漫天神佛都擋不住,人間怎可能有這種存在。”
虞師笑了笑,指著在云山云海中,封印的那尊巨人,道:“知道為何他被稱為魔尊嗎,因為當年老祖也是人仙,而且是第一位人仙。”
虞陰陽吃了一驚,失聲道:“師父,我怎么從未聽說過此事。”
“整個魔道,知道此事的不會超過五人,這五人中,便有你口中,創造出那類似純陽劍怪物的大能,他想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到幾分,那老怪也到了這個層次了么。”
虞師眼神下沉,忽又展顏一笑,道:“正陽子如今的層次,就是當年老祖的層次,我知你志向,但你若不想落得跟這二位同樣下場,最好就別觸碰他們的東西,功參造化后,便積累三運,早日飛升才是正途,不然功行再高,免不了化作飛灰。”
虞陰陽剛想開口,忽然精神一沉,那遠處的巨人,似乎睜開了那雙蔑視天地的神眼。
天地之間,只剩下無窮的血肉磨盤,大輪嵌小輪,仿佛一切都會被繳入其中,化個干凈。
“果然是賊心不死。”
等虞陰陽魔功張開后,只見千里之外,巨人身上的血霧被層層壓縮,億萬魔眾化作幽冥界、陰界、欲界、劫界、罪孽界,魔鬼妖邪密布虛空,五方世界鎮壓,天地改易,只剩色空幻化。
而在五方世界上,是三尊撐天立地的魔神,一尊如人,身披道袍,笑容風輕云淡,一尊如魔,頭頂犄角,角如九曲黃河,無數怨靈魔頭咆哮,一尊便是虞師,只是身形放大了無數倍。
一時間風云變化,萬魔朝拜,恍惚之間,虞陰陽在他師尊身上,看到欲界中的諸天魔主,魔道中的最深秘密。
‘師尊有多少年沒有親自出手了!’
就連人仙巨人的血肉漩渦,也在這五方世界、三大魔神的共同壓迫下,最終意志潰散,消失不見。
“賊心不死啊,”虞師嘆息,不知何時出現在虞陰陽身側,道:“還是要尋得一口純陽劍來,將這魔尊斬去,正派倒是心大,跟我留下這么大的一個麻煩。”
“正派憑什么敢這么做,難道我魔道中人就比他們顧全大局不成,放開這怪物,屠戮眾生又如何,正好積累殺運,”虞陰陽冷冷道。
虞師搖頭,道:“徒兒來,你跟我,有些魔道的事,我需告訴你。”
二人走入當年金宵殿,如今的天魔殿,虞師揮袖,層層魔光將大殿封閉,眼前事物也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條血肉構成的涌道,四周墻壁緩緩蠕動著,像是活物。
“很久沒有來這里了,這是上古之初,最強魔物的腸胃,這里封鎮著的,本來是一根柱子,但是在我們打下八百里金川后,便是兩根了。”
師徒走到通道最后,只見兩根龍紋神柱插在地面上,柱身并不是什么厲害材料,但當虞陰陽用手觸碰時,忽然感到護身魔氣消散。
“禁法?”
“不是禁法,而是禁道,天不變,但是道要變,這是此方世界的積石,道變需在漫天神仙的掌控中,所以用十根龍柱封印,當初正陽子要逆天,正陽天劍斷裂,人間氣運崩塌,諸派封山,所以十根龍柱入駐人間朝廷,鎮壓龍氣,如今氣運恢復,龍柱歸位,無論正魔二道,都需保護它,這也是責任。”
“師父你的意思是,道要在掌控中,正魔斗劍,也要在掌控中?”虞陰陽道。
“對,這也是規矩,不遵守規矩的人,就得死,所以正陽子死了,金鼎派被滅門,正道長存,天才是亙古不變的。”
虞師將手一揮,出現在金宵山頂,山風烈烈,吹的他衣衫狂響,周遭仙霧繞身而轉,龐大的魔力晃蕩八百里金庭,山洞仙府中的回響越來越大,最后只化作一種聲音。
“為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因為我們是在替天行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至尊的魔王,這才顯出了兇威,虞陰陽看著對方的身姿氣度,眼中充滿了狂熱。
寇立感到那龐大的意志只降臨一剎那,便被另一股窮盡邪惡的力量阻攔,那剛要恢復的記憶又如潮水般退去,這種痛苦讓他凝實的魂魄都要碎裂開來。
“啊!!!”
“呼呼”
不知過了多久,寇立這才恢復過來,魂魄像是被抽了一半,這種痛苦比刮骨療傷還要殘忍。
“是誰?!”
東方謹臉色卻沒有變化,頭也不回的道:“是誰重要嗎,你要走上這條路,誰都會是你的對手,這必然有除了我之外的那幾位。”
“那么為什么你不動手?”寇立反問,革天命,他們這些謫仙人自然也在其中,他若是動手,自己必死無疑。
“我若動手,在當年就動手了,”東方謹眼神極其復雜,仿佛想起了當年的記憶。
‘喂,小哥,為什么冷著個臉,天上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了那么多年了。’
‘都喝了這么多酒了,你我還不是兄弟,是兄弟,晚上就一起睡吧,以后我叫你東小謹,你叫我正小陽,以后下界報我的名字,我罩你。’
愣頭愣腦的小子拍著胸脯,他的眼中,有著火一樣的熱情。
‘喂,東小謹,我告訴你個秘密,其實這天是假的,正魔斗劍也是假的,正道長存,拉倒吧,正道要是長存,天道就要完蛋了,你不是成不了仙嗎,你幫我打破這天,我幫你成仙得道!’
這是一個背劍青年走之前說的話。
‘為何要這么做,當然是為了拯救蒼生,不然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一到,人間億萬生靈祭天,憑什么仙能高高在上,長生不老,吃人血,喝人肉,那不是比最惡毒的天魔還要惡心。’
‘老天不公,我就要打破這天,只有天地公正,正道才能長存。’
‘知不知道我金宵宗跟人間那些青皮幫會有什么不同,不是我們會道法,劍術犀利,也不是我們不調戲婦女,因為金宵宗的大門掛了兩個招牌,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啊,帥不帥!’
東方謹深吸了口氣,道:“我們這些謫仙人長生不死,但到了我這一代,其實已經換了四代城主,為何,因為每一代城主想要登天得道,都會死于非命,正是因為我們是謫仙人,我們的責任是監察下界,所以我們奉仙職,而我們上界,便破了規矩,上界的規矩。”
寇立還是不懂,為什么這些謫仙人升仙得道,會壞了規矩,仙職和神職又有什么關聯,但是毫無疑問,對方已經不再想這樣了。
東方謹最后深深的看了寇立一眼:“知道易,受道難,改道更難,革天命說起來只是三個字,但具體怎么做,沒人知道,哪怕是前兩位,他們都失敗了,所以目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準備走的路線,那必須是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線!”
寇立剛想說些什么,連魂帶人,一陣走馬觀花,已經回到了望鄉臺上,臺上除了他自己外,已經沒有其它人了。
而在同時,一陣又一陣的鐘聲從星空中那座孤寂大殿中響起,清脆而響亮,回蕩在層層虛空中。
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在謫仙人騰空而起,龐大的氣息一陣高過一陣,古樸而高雅,宛如眾仙臨朝。
寇立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安排的府邸,就見古小釵沒心沒肺、幸災樂禍的吃著仙果,沒有半點被小輩斗敗的沮喪。
“來的正好,正好有機會看一場好戲。”
“什么好戲?”
“東方魔教那老魔頭出關,挑戰這玉京城城主,已經下了戰帖,活該!”
“東方魔教教主,”寇立吃了一驚,那可是魔道中最兇惡的魔王,號稱萬魔之王,不敗之身。
當然,他敗過一次,敗在正陽子的劍下。
“大家同為正道中人,不該幸災樂禍吧,”寇立見對方開心的樣子,抽搐道。
“誰跟他們都是正道中人,這世道,誰又是正道,”古小釵的語氣,又諷刺,又自嘲。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