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玄上人站在天尊講經堂前,恭恭敬敬的打醮焚香,香煙裊裊,跪拜在地。
很少有人記得,洞玄派是曾經的正道第一大派,在金宵派前,曾是三清正朔,道門正統。
但這都比不上,那個人,那口劍的鋒芒。
就連自家師妹,都轉世入了它門,做了金宵派的九霞仙子。
山門之恥
參玄上人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自私、易怒、好大喜功,在正道中一向名聲不好,但最終,上一任蘆笛老仙把法統交予了他,不是他的那個天才小師妹,也不是天玄閣大長老天心子。
因為沒有誰,能比的上他對洞玄派的熱愛,哪怕自己聲名狼藉、稟賦不足,他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對本派有一絲半點的侮辱。
“天尊佑我。”他低聲道。
一道道白色光輝從背后升起,化作二十四道,在這一刻,他竟突破自我,修成了道門僅次于三清神光的先天二十四寶光。
洞者,極盡演化,玄者,天地奧妙,這是門派給與他的禮贈。
他走到門外,仙云渺渺,一眾洞玄弟子早已等候多時,參玄上人頓了頓,道:“斬妖除魔,弘揚正氣”
一片山呼海嘯聲。
鎮岳真人有些想笑,在這大戰前的關口,不知為何,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笑。
華山派實力在七派中屬倒數,但卻是最有來歷的,甚至還要超過洞玄派,它是上古宗門五岳宗的分支。
說是五岳宗,其實并不準確,因為上古之時,圣人傳道,沒有門戶之見,五岳宗,其實是上古大圣講經說道的五座神山。
“圣人之道啊,”鎮岳真人想了想,“有教無類。”
的確是有教無類,不然他也不會認郭顛為師叔,讓這位罪大惡極的人仙,在正派有了跟腳,哪怕他參悟出了華山派的絕學五帝神光。
在上古之時,圣人披襟斬棘、引領人道。
在人間,人仙是窮兇極惡,攪亂乾坤。
其實,一個意思。
昆侖派又沒有掌教了,前任掌教被東方魔教教主活活打死,這一任代掌教,昆侖四圣之一的古鐘子,又被魔尊殺于金宵山上。
大殿上,歸附的九位地仙和原本的昆侖長老涇渭分明,沒了主導,如果不是大敵當前,怕是早就內亂了。
地仙和昆侖,同源不同宗,本就是兩路人。
“諸位自去,老夫守門戶,”天機上人笑道。
無人反對。
這老狐貍推演之道天下無雙,有他在,至少昆侖無憂,更關鍵是,他是魔尊名義上的恩師。
萬一,真的只是萬一,如果這一次剿滅魔尊不成,那么,迎接的便是對方的滔天報復,有個保證,總是好的。
畢竟,這世道已經亂的讓人看不明白了。
山海角,或者說是無名老人的頭顱內,進行著一場不亞于時光長河的演化。
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
無名老人的遺產是三只五千年老龜,或者說,是三只龜殼,上繪九宮八卦、文武演化。
從開天辟地到如今,天地間的道理規則早已繁雜到沒人任何人能盡演,但周易例外。
周是乾坤四方,易是天地變革,也正是領悟了這層道理,上古大圣才能帶領著人族從上古百族中脫穎而出,成為天地領袖。
天不尊人,而人自尊也。
這是其中一位上古大圣曾說的話,這位上古大圣,正好就是無名老人的前世。
龜殼演周易,但是兩道佛光像是釘子一樣,插在水流中,阻礙著天道演化。
五行不合,四性不收,人仙就無法真正的化天地為己用,進而吞噬龍脈。
“二位神僧,我壞這天地,挑戰諸天神圣,與二位有何干系呢。”
“你是魔。”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足夠說明一切。
寇立看著這一幕,忽然想到他之前在無名老人的記憶回溯中,看到的一幕。
那是一座無比巨大的神山,兩個巨人靠在山上,就像是靠在椅子上。
兩座巨人只圍了條獸皮,露出古銅色的皮肉,面皮紅中帶黑,透著一股上古獨有的滄桑。
“盤,為何不跟我們一起,天道與人道相合,人族便是永恒的主宰,我們執掌天人二道,便能永恒。”
盤冷笑道:“為何只你們能永恒,而族人不能,說到底是為了自己的尊崇,十二萬九千五百年一過,憑什么只有你們能活,而其它人不能活。”
“只有大公無私,方能唯才是舉,你應該明白,我們這些人,洞徹生死、造化、因果、色空,只有我們,能化天行道,倘若賢愚不孝皆能長生,這才是真正的不公,秩序便將崩潰,天地不復存焉。”
“世上求解脫者得解脫,求富貴者得富貴,求姻緣者得姻緣,長生不死,只要有大恒心者,亦有一絲機緣,度過滅世之災,這方是真正的大公。”
“我若想成為這唯一的天呢,”盤反問。
“盤,在你眼中,我等竊人道之果為己用,但在我等眼中,你未嘗不是被權柄迷心,你能代表族人么,你所想的,是為了眾生還是為了自己,這天,是你說的算嗎”
這巨人看著對方,就像是神靈俯視著蕓蕓眾生,無善亦無惡,毫無保留的透出全部心意,不是為己,也不是為人,是秩序中的造化,這是人道的路線,最好的路線。
盤瞪著對方,眼中冒火,那是一種洶洶大火,燒穿天地的血火,自身不為拘,乾坤不能覆,掙脫一切枷鎖、桎梏、困惑,只求一個大解脫、大自在。
“我不再是盤,也不是圣,我要做人,人自能通圣”
“圣即睿。”
“老而不死謂仙,那便成仙不成圣。”
“人仙么。”
寇立睜開了雙眼,真正明白了。
道不通,不相為謀。
在自己眼中,自己是為了打斷眾生的枷鎖。
在佛的眼中,自己是滅世的魔頭。
在正道眼中,自己是無君、無父、無天、無地的妖孽。
他一直認為,天上眾神圣,是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他小覷了對方,倘若對方真的因權柄而化作了天,那么做為敵人的自己,豈不是如狗搶食般。
敵人的境界,往往會襯托出自己的層次。
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敵人,是圣人,是圣人之道。
從他眉心中,也射出了一道血光,與兩道佛光一起,共同在周易中演化、爭奪氣運。
本來,兩道佛光合力,是要強于血光的,雖然血光堅不可摧、百折不撓,但是佛光照射在過去、現在、未來中,一切賢愚、不孝、聰慧,皆能得其所想,愿其所愿,眾生皆可成佛。
天地規則、時光長河中,盡被佛光淹沒,宛如浩蕩江潮,撲面而來。
“眾生皆有佛性,眾生皆可成佛,此是如來之道”
過去、現在、未來中,億萬佛子的念唱聲同時響起,重重疊疊,無窮無盡。
而寇立所化的血光,被一點點擠壓空間,就像是能征善戰的猛將,被卷入敵方大軍中,雖然左沖右突,兇悍無比,但放眼望去,千軍萬馬從四面八方圍來,戰無可戰之兵。
“我差點就輸了,”寇立頓了頓,道:“如果我繼承的,是第一代人仙的路線的話。”
人仙之所以敢于天地為敵,便是因起根性難馴,帶有三分兇性。
這點本性尤為難得,世上千萬人,能得此根性者,天下無二。
那洶涌犀利的血光,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小,越來越弱。
然后,光芒所過之處,眾生三業六根,背真取妄,妄識顛倒,終始愚迷,流浪生死,漂沈苦趣,目視妖艷之色,耳聽優笑之聲,口習不經之書,居近惡邪之黨,遊恣娼妓之樂。
眾生成魔
“波旬”妙僧驚駭道。
如是魔臣。共思惟已。勢力劣弱。本念破壞。失大威德。飛升虛空。于須臾頃。還至他化自在天宮魔波旬所到已正法念處經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