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遠的臉色一變:「你這是在威脅我,逼我跟你一起嗎?」
盧嘏勾了勾嘴角:「不敢不敢,我們是五六十年的朋友啊,少年時的交情了,這回你幫我這么大忙,就是現在也在保護著我,我怎么能不感激你呢?只不過,我總不可能把身上的這張推薦信給燒了吧,我還得想著能去成林邑國的佛寺呢,要是實在東山再起沒有希望,也許我就跟你一樣,看破紅塵出家,四大皆空了呢。所以,寶玉兄弟啊,只有讓我平平安安地離開了廣州,到了林邑,我們才能徹底地安全呢。而且,我建議你也跟著過去林邑,不要再回中原了,在劉裕的治下,你是落不到什么好處的。」
慧遠咬了咬牙,沉聲道:「我幫著你保命,幫著你能出海去國外逃生,最后反倒是落了個與你勾結的罪名,不僅是我有危險,這法海寺,東林寺加起來的上千僧眾,都要因為你喪命?我不相信劉裕是這樣不分是非的人。」
盧嘏哈哈一笑:「不相信?那你看看城門外的那些尸體,那些掛在城墻上的首級如何?慧遠大師啊,你是出家太久,真以為人世間可以放下屠刀,就不問恩怨了嗎?不說謀反,叛國這些表面上的罪名,北府軍和我們天師道相互戰斗二十年,無數同伴或者是戰友死于對方之手,那真的是仇深似海,不死不休,這廣州城內,哪怕是神教的記名弟子,給神教捐過一點香火錢的本地富豪,都要全家送命,懸首城門,你給我們的幫助,可比他們大得多了吧。」
慧遠搖了搖頭:「不,我只是想借你們的船出海,去天竺走走看看,完成我去佛祖故地的心愿而已,如果有可能,取回了西天的真經,回來更是可以光大佛教,劉裕也好,晉軍也罷,哪怕是刺史吳隱之,都并非不講事理之人。我就不信,他們會真的因此把我們上千僧眾斬盡殺絕!」
盧嘏微微一笑:「是,你說得不錯,憑你慧遠大師的名聲,慈悲之心,也許他們是會放你一馬,但那又如何呢,那天我們聊了這么多,其實我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劉裕是大有為之人,是要集中國力辦大事的,現在天師道失敗就在眼前,連廣州都給他拿下了,接下來不出意外就是西蜀,一旦劉裕拿下這些大晉的故地,一統南方,那很快就會集中全國的兵力,人力,物力,全面北伐。在他的眼里,佛寺,道觀和那些世家莊園一樣,都是占著地,圈著人,不交稅,不出丁的國之惡瘡,是必須要鏟除的。」
「別說你現在只是自己創立了一個凈土宗,就算你真的從西天取回了什么真經,宏揚了佛法,你以為劉裕會容得下你?你越是弘揚佛法,越是要大家放下屠刀,不與人爭斗,越是要人相信在這世上清凈無為,與世無爭才是積德行善,就越是跟劉裕作對,因為他要北伐,他要功業,他要千千萬萬的尸體,無數攻破的城池,來成就他的史書名聲。他要的是全天下的百姓,都為他的野心和欲望服務,組成幾十萬的大軍,橫掃天下,滅國克城,以累累白骨,來成就他的萬世功名,而這些白骨的數量,肯定是百倍千倍于我們廣州城外的那個骷髏京觀,而這里面,恐怕少不了你的這些徒子徒孫呢,到時候你要念多少超度往生的經文,才能平復你的內心呢?」
慧遠咬著牙,手指在迅速地捻動著一串佛珠,他恨聲道:「你說劉裕多壞多壞,可是你們天師道所過之處,到處屠城殺人,女干Yin擄掠,甚至是強迫百姓和俘虜們去生吃活人,以此逼他們跟你們一伙,從而被天下百姓所唾棄,之所以會失敗,也是失了人心的原因。現在在這廣州城內,那些跟你們有所來往的家族被滅,但更多的百姓則是在歡呼,甚至是在給晉軍引路,這人心向背,一目了然,即使是你再編得那些被殺之人無辜,也改變不了民心所向的事實。我若助了你們,那才是罪過。」
盧嘏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慧遠大師何不現在就把我們交出去呢?還是
說你怕我們反咬你一口,牽連到你呢?我說啊,咱們就不必講這些大道理了,太虛偽,你們佛家就是這樣虛偽,所以我才反感,要是你真的這么愛恨分明,真這么嫉惡如仇,早應該把我們送去報官了。當時就收留了我們,還不是因為有把柄在我手上,怕引火燒身嗎,又沒那個本事把我們這十余人給消滅,拿下,毀滅證據呢。現在咱們也不用多廢話,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幫我個忙,讓我的手下有機會能跟著你的弟子們混出城,就行了。」
慧遠的臉色一變:「你,你這是想要重新聚集部下,反攻廣州城嗎?」
盧嘏點了點頭:「是啊,怎么了,不行嗎?我剛才就說過,只有反攻廣州城成功,我們一是可以取得我們的船只,這第二嘛,也可以取出我們之前存好的軍械糧草,沒了這些,我們到了林邑國時,就是毫無戰斗力的乞丐而已,恐怕直接就會給林邑王給滅了。不管到哪兒,都有自保的能力,而不是靠你的什么推薦信或者是林邑國師什么的,這就是我這輩子的人生經驗。」
慧遠長嘆一聲:「一步錯,步步錯,助了你們這些野心狼子,最后弄得騎虎難下,這是我的罪過。你還是殺了我吧,要是助你反攻廣州,那不知道又會死多少無辜的百姓,那我就算再修行十世百世,也贖不了我的罪過。盧嘏,你要想離開,那你自便,可若是想讓我跟你再合作,就是妄想!」
他說到這里,閉上了眼睛,嘴里開始念經,卻是再也不看盧嘏一眼。如同老僧入定一樣,顯然,慧遠大師已經下定了決心,把生死置之度外,再也不愿意助盧嘏作惡了。(本章完)